那边宋夫人来得晚,已经摇摇摆摆走了进来,四下里跟各位夫人见过了,所到之处一片欢声笑语,竟是一副跟人人都是很熟的样子。
她穿着一件洋红色短孺,下边居然又大胆的用色,系着同色系的纱裙,再加上人家确实生的极好,因此在人群当中十分打眼。自从她一出现,各位女性的目光便不约而同的都在打量她。这些目光,或明或暗,有羡慕,更有嫉妒。
宋夫人见自己如愿以偿的成为了场上的焦点,心里很是得意,笑得愈发爽朗。只有安夫人厌恶的看了她刺眼的衣裳一眼,就很快的回过了头去。因为现场只有这两位用了红色,大红色褙子pk洋红色孺裙,洋红色孺裙完胜。而且宋夫人一路风摆杨柳似的,又是谈笑风生,气势逼人,更是让安夫人觉得碍眼。
宋夫人正笑着,转头就见柳夫人和姚采澜正凑近了低语,脸上的笑便挂不住了。她丈夫跟柳千总关系很是密切,连带着两家关系也走的很近。她知道,柳千总很不待见新来的这位江千总,所以一直觉得姚采澜和江夫人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心里很有些优越感,谁知……
她走到两人跟前,便堆起了一脸的笑容,“柳夫人跟江妹妹在说什么呢,有什么秘密不成?”语气有些酸。
柳夫人抬头见是她,笑道,“一道聚会,你可总是第一个到的。今儿个怎么来晚了?究竟是因何之故,从实招来”语气里也是颇为亲昵的,却也把她刚才的问话悄悄带过了。
宋夫人见柳夫人打趣自己,忙凑趣的装作害怕的样子,“只怪妾身马车在半路上坏了,否则这第一名的名头我可不会让了给别人的。还请夫人恕罪啊”
众人一听,都哄然笑了起来。
宋夫人也咯咯咯的笑了起来,声音清脆,头上插的一只赤金蝴蝶步摇随着她的笑声一阵乱颤。姚采澜暗自打量,这笑得,这才叫花枝乱颤呢
宋夫人忽然仔细看了一下姚采澜,失声叫道,“哎呀,江妹妹,你怎么忽然这么瘦了”
她一惊一乍,花容失色,好像姚采澜作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一样。
姚采澜不动声色,只看着她。宋夫人见对方毫无反应,便继续演下去,忽的一拍手,“哈,我知道了莫非是因为上次我的无心之语,让妹妹伤了心,回去之后拼命节食至此?”她特意把“拼命”二字咬得很重,嘲讽意味很明显。大家的耳朵顿时都竖了起来,眼睛同时闪出八卦之光来。到底怎么回事啊?
这人,也太居心不良了,居然当着这么多人恶意败坏别人的名声姚采澜也就不再跟她客气,冷笑了一声,道,“也不知宋姐姐说的什么无心之语,居然害我伤心至此?是不是那些话特别的不像话,才使得我如此拼命呢”姚采澜针锋相对,把“不像话”咬得很重,暗示宋夫人有不当言辞在先,同时面上也是一副“有种你就摊开了说说看”的神气。
宋夫人没想到姚采澜丝毫没有心虚,没有不好意思,居然理直气壮的反咬一口,仿佛是自己有多大的错似的?
她的脸顿时红了,正想争辩,江夫人一看气氛不对,赶紧站起来打圆场,“宋夫人有所不知,江夫人不过是因为大病一场,这才变化如此的好了好了,大家都坐着吧,戏就要开演了”江夫人见两人有点龃晤,心里责怪宋夫人没事挑事,便顺势挽住了姚采澜的手,两人一起坐下。
江夫人既然说了话,姚采澜和宋夫人便都不言语了。宋夫人自然是不信江夫人那番话的,心里正不服气,却发现江夫人携着姚采澜挨着坐了下来,脸色更差了。
按理说,大家按宾主就坐。柳夫人自是在上首。她的左首自是主人安夫人坐着,她的右首论资历、论官职,都该是她才对。如今……
她又不愿坐在姚采澜的下手,刚想迈步往安夫人那边去坐,安夫人已经亲亲热热的招呼崔夫人,“妹妹快来坐,还是咱们姐妹挨着说说话吧”
她的脚步已经迈步往那边去了,因此安夫人这样一来,她顿时尴尬万分,只好原地打了个转,随便在边上捡了个座闷闷的坐下了。
此时,戏已经开了锣。
姚采澜听着那声音并不是后世里那些相熟的京剧、昆曲一类,倒像是某个地方的小戏种。
柳夫人见她一副迷茫的样子,低声凑过来跟她讲起了故事梗概。
既然欣赏不了这种唱腔,那就权当看热闹吧。
不过那故事也是个老掉牙的故事,就叫做“白玉蝉”。姚采澜以前跟青梅她们闲聊,倒也曾听过这个故事。讲的是前朝时两家主人酒后指月复为婚,定亲的信物就是一只白玉蝉。等到男方落难找上门来的时候女方才发现,那个男孩只有两三岁,而女孩已经及笄了。然后那女的就含辛茹苦的把那孩子带大,等那孩子考中了状元回来,却是直接带了新婚妻子返家。那女的欢喜非常,一心盼着那男的回来娶自己,手里攥着白玉蝉,谁知道迎来的是一对新人,跪下磕头行大礼,双双叫了一声“娘”……当然,故事结局是好的,这一段白玉蝉的故事就此天下闻名,那女人也受到皇上的嘉奖,最终被纳为了平妻,从而成就了一番人间佳话。
大戏落幕了。周围不少夫人眼里含着泪花,为那个女人心酸,然后还众口一词的称赞那女人贤良淑德。其中,宋夫人的声音又响又脆,听得格外分明,“这个女子真是千古一奇了,居然能如此大义,真是我辈的楷模了”那女人脸皮倒也厚,又开始恢复了之前的趾高气扬的劲头。
姚采澜看完戏心里也不好受,她倒不是同情那个女主角,纯粹是气的我呸,去它的贤良淑德
自己辜负了大好青春,受了那么多的罪,把丈夫培养成才,结果自己差点当了娘。
即使最后成了平妻。可男人风华正茂,你一个年近四十、头发都斑白的半老妇人怎么过活?
柳夫人见她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倒是笑了,“你这是跟谁生气呢?”
“我跟戏中那个女子生气呢。怎么还有这么傻的人呢”姚采澜知道自己与周遭人的观点不同,只好压低了声音忿忿不平。
“可不是这戏居然教导我们女人都要变成那个样子呢太无耻了”很意外的,柳夫人闻言讽刺的一笑,居然与她不谋而合。
那边宋夫人的声音又响起来,语气半含酸,“哎呦,柳夫人,您现在有了江妹妹,倒是把妾身给忘了”这个女人时刻忘不了占便宜,不占先就不舒服似的。
柳夫人已经笑着拉住了宋夫人的手,安抚道,“你可真是的,我忘了谁也不能把你忘了的”
大家看完戏纷纷告辞,安夫人忙起身相送,崔夫人就忙着替安夫人披好一件大红的丝质披风,一手还要把褶皱都给抚平了。姚采澜看了一眼就觉得浑身麻嗖嗖的。
这是盛夏啊大姐,外面热辣辣的大太阳,您披什么披风啊这是还有崔夫人,就更让人无语了。
她和柳夫人相携着出来,相约着以后常常见面。姚采澜刚转身,那边宋夫人已经娇笑着迎上了柳夫人,“夫人不顺路去我家里坐坐嘛?”你们家在城东,柳府在城西,真的好“顺路”啊
姚采澜到了家之后坐定了,依然心绪难平,正好江姑姑过来,正合了她的心意,便拉着江姑姑把这出《白玉蝉》讲了一番,江姑姑毕竟是做过山匪,观念说不上多么陈腐,果然听了之后也是咬牙切齿的,与她同仇敌忾。一边的小莲也听说过这出戏,对此也表示十分的气愤。三个女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坐在一块泄愤,又说又骂的,姚采澜这才觉得心里畅快了。
只有一旁的白嬷嬷虽然没说话,却是满脸的不赞同,同时也很忧虑,只觉得虽然二女乃女乃为人非常好,但是这性子太过于跳月兑了,连带着整个江府里的风气也不秒太正。江家将来可怎么办哟
到了晚间,姚采澜和江清山两个人安置的时候,姚采澜顺嘴提了一句,意思是江清山小心一点宋全胜,宋夫人那人一看就是个小心眼的,指定会吹枕头风。听说宋全胜耳朵根子极软,最是对他夫人言听计从的。
江清山一听,便大皱起眉,“宋全胜那人虽然性子软了一些,又滑不留手的,谁也不肯得罪,一点儿都没原则,也没气性,让人看着就来气。不过呢,也算是老好人一个,至少柳老头老是针对我,他倒是一向还是客客气气的,处的还算可以。可惜了,怎么有这么一个媳妇?这不是没事找事么女人啊,总有那么多的争风吃醋,又睚眦必报的,真是麻烦的很媳妇啊,咱不跟那种无聊的女人一般见识哈?”
姚采澜一听他为自己说话,心里高兴,面上却故意斜了他一眼,“你现在是站在我这边的。要是你见过她的话,也许就不会这么说了?”趁此机会,自然要加强防腐拒变方面的教育,使得眼前这男人提高应有的警惕性,提高“防小三”方面的能力。
江清山一愣,“为什么?”
“宋夫人长的那真是沉鱼落雁、闭月羞花,就是我们女人看了都觉得羡慕不已,若是叫你们男人见了,那就更是挪不动脚的就是她做出了多少不讲理的事情,你也会替她开月兑,觉得合情合理要不书上怎么常说美色惑人,甚至是美色误国呢”姚采澜别有深意的说道。
“是么?她真有那么好看?”江清山便若有所思的喃喃自语,“那我找个机会一定要去见识一番。”
什么?你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