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台,兄台”不知何时,杨公子已结了帐,在推昏昏欲睡的她呢
“呃,杨兄,这个……好酒量好酒量请,请自便……”引章沉沉几欲入睡,星眸朦胧,半眯半睁,被他推了起来便嘟嘟囔囔口齿不清道。
“哈哈骆兄,天快黑了,咱们也散了吧我已经让人叫好马车了,对了,你们住在哪啊?”杨公子忍不住好笑。
“啊?”引章拍了拍额头,睁开眼睛,闭上,又睁开,这回清醒了些,自己也不好意思笑了,摇摇晃晃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拱手笑道:“多谢杨兄让杨兄见笑了我们,我们住在七口井胡同”
杨公子点点头哦了一声,与她一起扶着更加迷迷糊糊的青鸾上了车,笑道:“骆兄,我已经跟车夫说了,你们路上小心点”
“嗯……杨兄——后会有期”引章脑袋沉沉应了一句,靠在车厢壁上,眼皮又沉了下来。
引章完全清醒过来时,已经是第二天了。睁开眼,坐起身,宿醉未醒,还有些昏昏沉沉,太阳穴两旁一鼓一跳有些胀痛。
“小姐您可醒了”掀开帘子进来的是留守宅子的丫环秋莲,她笑着上前,熟练的勾起纱帐,一边陪笑问:“小姐可还难受?要不要沐浴?还是起了喝一点醒酒汤?”
“没什么大碍,起吧李小姐呢?她怎么样了?”引章一边偏身下床一边笑道。
秋莲忙将叠放一旁整整齐齐的干净衣裳取过来,一边抖开衣裳欲替她穿上一边笑答道:“李小姐也是喝醉了,这会只怕还没醒,不过,没什么事的,小姐别担心”
引章笑着点了点头,蹟了鞋,一边扣扣子一边笑道:“对了,红叶她们四姐妹呢?怎么一个也不见?还没回来吗?”。四姐妹自小在京中长大,朋友不少,昨日引章特意让她们各自访友去了。
“她们……”不料秋莲听了神色一滞,嘴动了动,迟迟疑疑待说不说的。
“没回来就没回来,你紧张什么”引章混不介意笑了笑,道:“她们难得回来一趟,寻亲探友的一时回不来也没什么”
“小姐,”秋莲垂着头,轻轻道:“她们……四位姐姐昨儿下午都回来了,被九爷责罚,在侧院跪了一夜,现在还在那跪着呢”
“发生什么事了?”引章神色突然一凛。
“小姐息怒”秋莲吓得身子一抖,声音也有些发颤:“昨儿下午……九爷来了,不见了小姐,便命人去找,哪知怎么也找不着,后来天快黑了,小姐才回来,九爷很是生气,说四位姐姐伺候不周,所以……就罚她们了”
原来如此引章心里暗叹,好生不是滋味。她哪里想到胤禟说了没空还会过来?胤禟当然也料不到她会带了青鸾去了偏僻的景山,又在景山下简陋脏乱的小巷子中不入流的大酒缸和人喝酒,再怎么找也找不到那里去
可见红叶姐妹也是运气不好,明明放她们假了,也不知道多偷一会懒,这么早回来,好巧不巧撞枪口上了只是——
“我昨晚怎么回来的?你还记得吗?”。引章拍了拍额头,有点头疼
秋莲睁大了眼,道:“昨晚,小姐和李小姐坐马车回来的呀,小姐一点都不记得了吗?”。
引章点点头,仿佛依稀,迷迷瞪瞪下了车,眼前一片黑,一片灯笼光影乱晃,耳畔一片嘈杂,至于别的,她是真想不起来了突然记起那把酒共饮的俊朗、阳光的青年男子,忍不住微微一笑。正要叫秋莲去免了红叶四人责罚,门外响起一声轻扬的唱喝:“九爷吉祥”却是胤禟来了
引章刚转出屏风来到卧室外的小厅,胤禟已经推门踏步进来了。一扬眉见她立在眼前,倒是怔了怔,上前握着她的手,笑道:“昨晚醉成那样,你醒得倒快还有没有什么不舒服?”
引章本以为他会不痛快,正琢磨该如何解释,见他如此很是高兴,兴高采烈笑着摇摇头:“没事了我已经好了”
胤禟一笑拉她坐下,眉头轻蹙,半是无奈半是埋怨道:“你也是的昨儿爷是爽约没错,但那是皇阿玛临时有事让我们兄弟都留了下来,又不是爷故意的,你就赌气发飙成那样?跟青鸾两个一个下人不带就跑出去喝酒?呵,你倒是会找地方,爷昨儿下午派人找了半天愣是没找着说说吧,昨儿去哪了?”
引章心里暗笑,原来他还以为自己赌气跑出去,笑话她骆引章是这么幼稚的人么?不过,由着他误会,倒也不坏。听见他问便笑道:“也没去哪,就是……景山脚下一个小酒馆。本来只是小坐,谁知坐着坐着听旁人摆龙门阵有趣,不觉天便黑了”
胤禟瞧了她半响,道:“景山脚下?小酒馆?”他怎么就不知道景山脚下有什么好的酒馆?看来,什么时候也去转转
引章一看他那样子便知这贝勒爷根本不知民间疾苦,便道:“你不用想啦,不是什么高级的地儿,是,是你们京城里俗称大酒缸的”
“大酒缸你……”胤禟气急败坏:“你怎么能去那种地方那是下等人才去的地方”
引章听罢甚为刺耳,淡淡道:“士农工商,在你们眼里我这种商人还是下等人呢,哦,还有你,你不也经商吗?”。
胤禟顿时噎住,苦笑道:“爷怎么一大早过来招骂来了那些地方龙蛇混杂,三流九教什么人都有,怕你吃亏罢了”
“谁叫你说话那么难听呢”引章笑了笑,又道:“对了,你今天怎么有空来这么早?下早朝了?不用办公吗?”。
胤禟下意识抬手微微挡在唇畔咳了咳,道:“爷报了病,不去上朝了这些天都不去了”
这样也行?引章睁大了眼,原来康熙这么好糊弄啊
“爷又不是朝廷重臣,本来就做个样子罢了,皇阿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她脸上表现的意思太明显,胤禟恼羞成怒有点恨恨道。
“别生气嘛那是不是,你都安排好了?”引章扯扯他的衣襟笑道。
“安排什么?”胤禟一怔,随即哦了一声,点头道:“是啊,带你好好玩玩,逛逛琉璃厂书画斋,你不是总惦记着字画吗?郁芳园的戏不错,也可听一听;还有大栅栏一带有很多老字号,衣裳首饰胭脂水粉、各种小玩意、各类小吃、有名的酒楼什么都有;什刹海、香山、玉泉山风景不错,也可一赏;对了,八哥他们知道你来了,还预备做东请你吃饭呢”
“八哥他们?”引章本来听得笑盈盈的,听到胤禩及不认识的“一干人等”要做东不觉吃了一惊,道:“很,很多人吗?可是我都不认识啊”
“见着了不就认识了?”胤禟的口气倒是淡淡的,瞅着她,又笑道:“横竖迟早是要认识的。”
“你……”引章脸一热,下意识往他怀里钻去,面上尴尬,心中却甚是甜蜜,两种背道而驰的情感交织在一起,一圈一圈漾开去,心,柔软似水底缓缓摆动的水草。
胤禟伸手将她搂着,下颔低在她头顶发间,轻轻来回磨蹭,低笑不已。
“都有……哪些人啊”引章埋在他怀中闷声问道。不明白了,她居然会羞成这样,他得意的笑让她更加——难堪。
“都是兄弟,三哥,爷的同胞哥哥五哥,你见过的八哥,还有十弟、十一弟、十四弟,别的没有了。”胤禟笑道。
“这么多人”引章有点吃惊,亦甚为纳罕。在他们眼中,充其量她不过是他们九弟或者九哥在外头沾花惹草招惹上的一个小女子,哪来这么大的面子?她可不知道,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听说了胤禟在云南遇险其中仿佛大概与她有关,是而牵动了八卦之心,不见不快
胤禟又安慰道:“你放心,兄弟们都不是轻狂之人,极好相处的,你见了就知道了再说,有爷在,你怕什么?”
“谁说我怕了”引章下意识回嘴,略直了直身,抬起头笑道:“你觉得我要不要还席呢?”
胤禟瞅着她,狭长的眼中带着隐隐的促狭的笑意,“随你咯,你想还就还,不还也无妨”
“看来,还是要还啊”引章嘟囔着。
“还是不要了”胤禟忍不住好笑起来,轻轻点了一下她额头,哈哈笑道:“你是爷的女人,焉有给兄弟们还席的道理?要还也是爷还好不好怎么平日里看着不傻,傻起来比谁都傻呢”
“……”想想也是,她跟他的关系虽然清白,却已不“纯洁”了,至少在他们眼中,早就不纯洁了。这年头女人地位甚低,她这种就更低了,呃,怎么可能够格给他们还席呢?
引章一头黑线,半响憋出一句:“谁稀罕呢”胤禟更是大笑不已。
胤禟胆子倒是不小,报了病假,居然还敢大摇大摆带着引章走街串巷,四处招摇,引章忍不住取笑,他混不在意,懒洋洋道:“怕什么?皇阿玛早知道我不是那块料,横竖他老人家儿子多,勤勉操劳、才的具备的自有旁人,有我一个不争气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