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鸢把万小羽期待的神色看在眼里，她不禁轻叹一声。“你若真执意要踏进这污潭，我也无权阻止，既然往后要朝夕相处了，那你我就以姐妹相称吧。”多一个知己总比多一个树敌好。
“好！我叫万小羽，姐姐以后就叫我小羽好了，这个是我的丫环，家道中落之后就只有她一直跟随着我了，她叫小湖，姐姐叫什么名字？”万小羽笑眯眯地挽起子鸢的手。
“子鸢，姓氏早已记不得了。”她四岁那年被卖进来，对以往已经没有了记忆，脑海里爹娘的面孔只有模糊一片，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爹娘姓甚名谁，她只记得自己名唤子鸢。
“那我还是叫你姐姐吧，姐姐，鸨娘是个好人吗？。”如果鸨娘不是个好人，那她很难卖艺不卖身，那么她得费神想对策了。
“不用担心，春姨很和善，不会亏待任何跟着她的姑娘的，你们跟随我来吧。”也就是因为春姨待她如亲女，她才得以一直保持着这清白之躯，若是换了别的姑娘，恐怕在及屏之年就要被竞拍初夜了。
子鸢把万小羽和小湖带进了“宜春院”，但是她没有立刻把她们带到鸨娘那儿，她先带她们到她的阁楼里，让她们换洗这一身的脏污。
梳洗干净之后，万小羽从未觉得这么轻松自在过，可想而知，要顶着一身破烂，还要故意将泥土往自己脸上抹，那该有多脏，那种感觉就好像她有几十年没有洗澡一样，感觉就是恶心得难以忍受，亏她还敢顶着这么一个造型在街上晃悠了大半天。
子鸢看到万小羽洗净了脏污的小脸，幽幽叹了一口气。
“姐姐，你怎么了？我这样不好看吗？。”她还从没听到过有人说她不好看的，从现代到古代，她一直是受人捧宠的娇娇女，可是子鸢看到她洗干净了脸不但没有赞叹和惊喜，反而叹起气来了？难道她有哪里没洗干净吗？为了洗去那一身的污泥，她可是整个人都泡在澡桶里，从头到尾把自己狠狠刷了一遍，就连脚趾甲也不放过，应该没有洗不干净的地方吧？
子鸢朝万小羽摇摇头。“没有，小羽长得很漂亮。”就是因为漂亮得太过了，她才会止不住叹气。她本想倘若小羽的姿色平平，她就可以向春姨请求，让她把小羽和她的丫环小湖留在她的身边当丫环，但是现在看来，小湖都可以轻易当上头牌了，更别说小羽。
“那我是有哪里不对了吗？。”不问出个所以然来她的心就是不舒服。
“我看你生得太过美丽了，怕你会影响到我的地位。”子鸢取笑道。
万小羽听了子鸢的回答，这才嬉皮笑脸地跑到她身边去，习惯性地挽起她的手。
“才不会呢，姐姐就是个不爱争夺的人，又怎么可能会忌惮我，况且姐姐可是比我美丽百倍。”神啊！她还是生平第一次赞别人比自己美，看来她的心肠又宽大了不少。
“你啊，口舌覆蜜。”子鸢露出恬静的微笑。“走吧，我带你们去见春姨，你这小丫头这么会说话，春姨肯定会喜欢你的。”
“那我以后的日子就好过啦！”万小羽嘿嘿地笑着。
子鸢带着她们一路走去，用不着走多久，她们就到了鸨娘春姨的阁楼。
“你等一下见到春姨的时候可不要没大没小，知道吗？。”子鸢叮嘱着万小羽。
万小羽乖巧地连忙点头，把眼底顽皮的光芒掩盖过去，换上一副讨喜的活泼模样。
子鸢敲了几下门，然后推门进去。
“春姨，我带了两个姑娘来，你看可否让她们留下来？”子鸢带着她们走进内室，对着躺在摇椅上的妇人说道。
春姨的眼睛没有睁开，只是轻轻摇着扇子。“是吗？你是从哪里带回来的两个姑娘啊？”
“是今早在门外遇到的，她们因为没钱而想进来讨个活儿干。”子鸢轻轻推了推万小羽，要她开口讨春姨的欢心，万小羽马上会意，连忙跑上去给春姨捶肩。
“春姨，你就让我们留下来好不好？我们会很乖的。”万小羽可怜地说道。
“嗯，手艺不错，好吧，你们可以留下来，但是你想做什么工作呢？”春姨继续摇着扇子，眼睛依旧没有睁开。
“我留下来卖艺，然后给春姨赚很多很多的钱，她留下来给我当丫环，春姨你说好不好？”万小羽继续卖着口乖。
“那你懂些什么？又怎么认为那些大爷会甘愿掏出他们的银子来捧你的场呢？”她当老鸨二十来年了，那些来寻乐的大爷有多难伺候她不是不知道，她一个小丫头能怎样留住大爷的银子呢？
“琴棋书画我都会，我还会唱很多很多的歌，他们都肯定没有听过的哦！”二十一世纪的歌他们要是听过了才有鬼。“而且子鸢姐姐也说我长得很漂亮，他们肯定会喜欢我的！”她自信，因为从来都没有男人不喜欢她。
“哦？是吗？。”春姨微微掀起了眼帘，在看见万小羽近在眼前的笑脸之后，她猛地坐直了身子。
看见春姨的反应，万小羽故意眨了眨眼，那模样天真又可爱，让人看了直想狠狠地亲一口，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
春姨看了看万小羽，又看了看小湖，然后满意得直点头。“好好好，你们两个都留下来，我让下人给你们准备阁楼去，只要你们一出场，准是大爷们的心头肉……”
“春姨，不是说了就我一个人卖艺嘛，小湖本来就是我的丫环，她还是给我当丫环的。”万小羽噘着嘴说道。
“可是……”要她舍弃一个美人儿是多么痛心的事情啊！
“春姨……”万小羽眨巴着大眼看着春姨，吃定她是个心软的人。
“好吧好吧，这姑娘就留给你当丫环，来告诉春姨，你叫什么名字？”春姨怜爱地拉着万小羽的手，示意她坐在一旁的椅子上，这么一个娇俏的可人儿，她可舍不得让她帮她捶肩。
“春姨，我叫小羽。”她还是第一次这么乖，别人说什么她就做什么，还要装乖巧给别人看，这日子她到底能不能过得去？
“小羽这名字好听，小羽今年多大了？”春姨慈爱地抚着万小羽的发，像是这是她的女儿一般。
“十七了。”十七，多么年轻的数字啊！她是活了三十一年的人，想到自己现在只有十七岁，她真觉得太不可思议了。
“春姨，你光顾着和小羽聊天，都忘记了还有我们在这里站着呢。”子鸢不平地说道，但是脸上却没有任何的怒意，而是带着欣慰的微笑。
还好春姨很喜欢小羽，虽然不能劝服小羽不要踏进这一池污潭，但是至少她可以确定小羽和小湖往后的日子不会过得很差，相反的还会如鱼得水，如意得很。
“哎哟，瞧我这会儿高兴得，来来来，子鸢、小……小湖是吧？都来坐，都来坐到这儿，我好久就没有这样聊过家常了，今儿个我们就尽情地聊聊。”她都活到这把年纪了，从没有过真正开心的一天。
儿时，她就在老鸨的鞭策下，过得胆战心惊，就怕做错什么说错什么会招来一顿鞭打。芳华正茂时，她又想尽办法与其他姐妹争冠夺魁，每天都活在勾心斗角中。现在人老了，她为了那些个姑娘和往后的生计不得不操心劳累，没有一天是可以安心的。
如今她看到了万小羽，被她的活泼给感染了，她感觉到整个人都轻松了许多，背在肩上的担子在她的笑容之仿佛显得不是那么地沉重了。
人活在这个世界上就是图个自在，而她活了大半辈子，根本没有一天是自在过的，每一天每一夜她都紧绷着心绪，从来没有放松过半刻。
她这大半生，真是白活了。
“春姨，你不要光顾着聊天啊，不要忘记了要吩咐人去给小羽和小湖准备阁楼啊。”“宜春院”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该有的都一应俱全，小羽和小湖还需要尽快地去熟悉一下环境了每个雅房呢，否则迷路了可就不好。
“没事，我待会儿吩咐下人们去办，来，坐下来，我们好好聊一聊。”春姨慈爱地说。
她们就这么一直聊着，聊着各自身边发生的趣事，聊着自己的生平，聊着人生百态，聊着漫无边际的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