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深，万小藤此刻却睡不着了，这是破天荒的头一遭。
夜里寒凉，万小藤披上外衫，走到院落里望月叹息。这一段日子以来，一事接着一事，事事都不能让人顺心，她在为未知的危险而担忧。
一道身影无声息地走近，直到来到万小藤的身后，她才察觉到有人，回头一看，竟是聂将。
“小将，你怎么还没有睡？”万小藤一如往常地朝他露出淡淡的笑颜，那在月光的映衬下显得更加柔媚的笑颜让聂将的眼神深了深。
“你选择了亦。”很低、很沉的嗓音在静夜中响起，声音不大，却足以让万小藤听个清晰。
敛了敛笑容，万小藤神色微微僵硬地看着聂将一惯冷然的脸。“如果我说是，你会像小清一样吗？。”她本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她不能这么拖着，她不想小将变成了和小清一样，失去一个亲人已经够痛苦了，她不想再失去一个。
聂将的脸寒了寒，只是一瞬间，又恢复了常态。“不会。”他不会因爱不成而变成恨，尽管他不能拔除心中的爱苗，他也不会做出任何伤害藤儿的事情来。
万小藤微僵的表情缓了下来，她能放下心中的担忧了。
“对不起，虽然我知道这三个字对你来说的意义不大，但是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该怎么表达我对你的歉疚。话或许落俗了，但是我真心希望你能遇见更值得你去珍惜的姑娘。”虽然爱情没有谁对谁错，但是毕竟是她辜负了他的一片真心，还毫不留情地想折了那朵他为她种下的爱苗，她是残忍，但她不想因为一时的心软再发生憾事。
聂将没有回话，只是深深地看了万小藤一眼，然后转身离去，临走只留下一句话。“早点休息。”
看着聂将离开的背影，那般的孤傲，那般的落寞，万小藤擦掉眼角滑落的泪，让自己不要去回想他临走前那一个眼神，那底下浅浅显露的哀伤。
昱日，众人聚集在大殿之上，气氛似乎不对，异常的压抑，异常的沉默。
万小藤注意到简寅的笑脸不见了，苏言也是一脸的凝寒，而他们都不看万小羽一眼，万小羽也避开了看他们的视线，而东阳毫无表情地坐在万小羽旁边。
从桌子底下碰了碰万小羽，用眼神询问着她，但是万小羽只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去。
万小藤见她一副像做错事的小孩般，秀眉轻轻一挑，不经意间对上了聂将的眼，她神色微微一凝，不自然地别开了眼。
聂将见状眼底闪过一丝伤痛，但很快便隐去。
“咳咳。”云心因为这凝结的气氛使然，极不自然地轻咳了两声，然后看向云亦。“亦儿，你们想好了怎么反守为攻了吗？我们不能……”云心话没说完，万小羽就蹦了起来。
“我想起了畜生还有没有吃东西，我去拿点东西给它吃，你们慢慢讨论。”万小羽说着就逃离似的离开了大殿。
“娘，我去看看她就来，你们商量要事吧。”万小藤起身就朝万小羽追去，走过云亦身旁，他轻轻地拉着她的手。
“天气凉，多穿件衣裳。”云亦细心地叮咛着。
万小藤点点头，克制自己不要向聂将看去，转身离开了大殿。
追上了万小羽，万小藤可不用避讳周围人了，拉着她就往凉亭走去。
“你跟小寅他们发生了什么事？”万小藤方坐下就开门见山地问。
被万小藤一问，万小羽想到了今早发生的事情，不禁脸微微红了，万小藤见状眉头挑得更高，粗鲁的男人婆会脸红，是天降奇迹吗？
“你还是从实招来吧，关于你和小阳的对不对？”没想到她昨夜和小将坦白了，今天就轮到了小羽。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那两个人突然间来找我，小阳又在我房里睡了一夜，就这么个情况而已。”情侣睡在一起很平常，况且他们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结果被他们以一副“捉奸在床”的样子一搅和，她就觉得自己和小阳共眠了一夜似乎是罪大恶极了。
万小藤听后一翻白眼，无奈地看着万小羽。“这算什么事？那你有没有跟小寅和小言说清楚你和小阳现在的关系？”最重要是这点，感情的事就要清清楚楚才行。
“我有说啊，还很大方地说要请他们喝喜酒，以后生下的宝宝给他们认作干儿子干女儿……哎哟！你干什么啦！”万小羽话没说完，万小藤就狠狠地掐了她一下。
“万小羽同志，你到底有没有脑子，谁让你说那么一大堆有的没的了？”这个女人脑子是不是秀逗了，居然在苦苦守候了自己多年的人面前大谈特谈和另一个男人的未来？是个男人的不被她逼疯才怪，她开始佩服小寅和小言的容忍量了。
“那要我说什么嘛，你不是说感情的事要快刀斩乱麻，不要一拖再拖吗？我这么说是最直接最有力的一刀了。”她自己明明是这么教她的，现在还反过来教训她。
万小藤感觉脑子隐约在胀痛，对万小羽很无力了。“我只是让你坚定地表明你自己的立场，但是我没有让你做什么五年计划、十年计划，谁让你连生儿子都说出来了？你表明心迹已经够让他们难以接受的了，你还说要和小阳生孩子给他们当干儿女？你也不想想小寅和小言一时之间能不能接受得了。”她很怀疑之前对小羽所做的教育都是在对牛弹琴。
万小羽委屈地皱了皱眉。“我也只是一时最快才说出来而已，我又不是有心的。”她只知道要快点讲清楚，好断了小寅和小言对她的爱意，谁知道结果会弄成这样。万小羽想着想着，心慌慌的。“小藤，你说他们会不会学小清一样？”自相残杀，她不想看到那样的场面。
“不会。”万小藤给予肯定的答案，想到江清，万小藤心中又一片愁云浓雾。
一事未了一事又起，这真是多事之冬。
轻轻叹息，万小藤站了起来，抬头就对上了聂将的眼。
“这么快就商量完了？”万小藤故作寻常地朝聂将笑道，聂将只是轻轻一点头，然后离去。
万小藤眼神黯了黯，相见却形同陌路，这到底是何苦走到这一步？只是她心无法分成两份去爱人，只能注定辜负了无法消受的爱。
情一字，害人不浅。
聂将强迫自己不在意万小藤，在离开之后，他狠狠地捶了身旁的树干一拳，拳上立刻破皮见血。
再遇到一个如此倾心去爱的女子？不，没有人能代替得了藤儿，没有人！
藤儿，你为何还要这般在我的心上重重一击？聂将眼底闪过沉重的伤痛，想到云亦牵起万小藤的手给予关怀的那一幕，他的心头正狠狠撕扯着。
他也可以这般细心呵护着藤儿，可为何在藤儿身边的人不是他？为何不是他？
一阵重重的叹息响起，几乎没有发出声响的步伐朝聂将靠近，聂将脸一寒，恢复了冷然的神色。
“你何苦这么糟蹋你自己？只要能在她身边不就足以了吗？。”小嫣走近，取出丝巾欲为聂将包扎。
聂将神色更冷，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对你没有任何的企图，相反的，若你知道我是谁，会不会是你对我有所接近呢？”小嫣巧笑，轻轻哼起了歌谣，曲音一起，聂将的身子僵住了，任由小嫣为他包扎着伤口。
“弯弯的小河呀荡起了轻波，遥遥的船儿呀慢慢地划过，船上的人儿呀轻快地哼歌……哥哥，你不记得我了吗？。”小嫣抬起头，泪水沾湿了眼角。
“你是……嫣儿？”聂将迟疑地问道。
小嫣笑中带泪，扑进了聂将的怀抱。“哥哥，是我，我是嫣儿，你的亲妹妹嫣儿……”她以为聂家只剩下她一个了，却没想到哥哥还没有死，她在这世上还有亲人，还有亲人！她昨天一见到哥哥就认出来了，只是她没有急着认亲，今天看见哥哥在大殿上独自离开，才跟了来。
聂将震惊地僵住了身子，半晌之后才回过神来，大掌轻轻抚着小嫣的头。
“你真的是嫣儿？”聂将不敢置信，他聂家惨遭灭门，他以为只有自己逃了出来，原来不仅他，他年幼的妹妹还活着！
“哥哥，我真的是嫣儿，当年，女乃娘将我抱走，却不料还是被贼人杀害，幸好女乃娘用身子将我压住没让贼人发现我，我才逃过一劫。后来是主公路过救起了昏迷的我，我才被主公收留，改作了云姓，好躲避贼人的追杀。”小嫣从聂将怀里探出头来说道，恰好看见万小藤一闪而去的身影。
“哥哥，你很爱小藤姑娘吗？。”小嫣问道。
聂将脸色一冷，然后别过脸去。“不要再提。”既然他没有希望了，他就不想再不断提起伤痛，他是凡夫俗子，他也是会痛的。
小嫣咬了咬唇，不知道该不该将万小藤方才的出现告诉他。一边是恩人之子，她必须效忠一辈子的对象，一边是她在世上唯一的亲人，她该帮哪一方？
咬紧了牙关，小嫣终于下了决心。“哥哥，小藤姑娘或许对你也不是完全无情。”对不起了主公，对不起了少主，我不能看着哥哥伤心，小嫣在心里暗暗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