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琦看到那一床的鲜红,惊恐地摔下了那一盆热水,冲到床沿捉着陈巧巧的手。“巧儿巧儿你怎么了?你回答我的话啊”恐慌拢袭了朱琦的心头,第一次,他这样害怕失去一个人。
万小藤看着他恐惧的表情,心里有一丝迷惑,但瞬间被陈巧巧之前痛苦的一幕幕覆盖。冷笑地一嗤,万小藤不屑地说道。“她没死,你不必在这里装情长。你如果真的爱她,就不会让她痛心得连孩子都保不住。”
低下头去不再看他,万小藤小心地将死胎处理好捧了出来。虽是七月盛夏天气,但是产妇可受不得一丝凉,更何况是难产的产妇。万小藤腾出一只手将陈巧巧的衣裙拉好,再拉起棉被为她盖上。
听到万小藤的话,朱琦如遭电击地震住了身子。巧儿怀孕了?震惊的眼眸看向她手里捧着的暗红肉块,那拳头大小的肉块蜷缩成团,隐约可见大致轮廓,可想而知在母体内的时日已经不少。
朱琦感觉眼前一黑,头顶的天再旋转。那是他的……是他的孩儿?他和巧儿的孩儿?原来他曾经当了爹也不自知
喉头紧缩得艰涩,朱琦呆滞的目光怔怔地看着万小藤手上的死胎。双手紧紧绞握,手背上的青筋暴突,眉目滞凝。他神经紧绷得让人毫不怀疑,只要一个轻轻的触碰,他下一刻就会毫无挣扎地昏厥过去。
嘴角勾起更冷的笑意,万小藤故意将死胎稍稍凑近了他的眼前,让他将死胎上每一根血丝都看得清清楚楚。“怎么?朱公子看不出来这是什么东西吗?我好心些告诉你,他就是你无缘问世的孩子,被你活活逼死的孩子他已经三个月大,可惜呢,再六个月你就可以当爹了,却被你自己无情地扼杀了他的性命。不知道他是男孩,还是女孩?朱公子,你认为呢?”哼这个无情的男人也会有痛苦的一面吗?
被万小藤无一丝同情心,残酷地证实了自己的臆测。朱琦的黑眸蓦然大睁,痛苦的暗光掠过眼底,掩饰不住那沉痛和懊悔。
是的,她说得没有错,这个孩子是他逼死的他是弑子的凶手他竟然不知道巧儿怀有三个月的身孕了,瞧他都该死的对她做了些什么?
无神地跌坐在地,朱琦的眼前尽是一幕幕他无所不用极的用言辞羞辱她,斥她既然嫁为人妇还恬不知耻地缠着他,笑她妄想以身子套牢他,让她承受众多青楼女子不屑和嘲笑的目光的情景。他逼她喝下浓烈的酒,她却还是淡笑着喝下,没有一丝抗拒。
还有最后那一幕,她如断线风筝般被艳喜推向湖中的画面。他冷眼看待,看她在水里苦苦挣扎,一声声哀求着,求他救她上岸。等到她快被湖水淹没之际,他才上前营救。见她气若游丝,他莫名恐惧了,焦急如焚地带着她找大夫,只是她虚弱却坚持地要回到双颜馆来。
朱琦越是回想,心中的懊悔就越深,撕心的疼痛让他窒息。他是个混账他真恨不得杀了他自己他怎么会做那些混账的事情
万小藤眯细了眼看着他的反应,有些诧异。但是她并没有心软,无情地拉过他的手将死胎放在他的手上。“朱公子,这是你的孩子,虽然现在只剩下这看不清形体的一团肉块,但是你也从不希望有他的,对吧?在你的想法里,他死了更是好,不是吗?如果你介意他体内的血有你的一半,现在你就可以把他带走,那样你尊贵的血统就不会外流。从今往后,你和巧巧再也无任何瓜葛。”这是他一直想要的结局,她就成全他。
颤抖着双手捧着那软绵的肉块,十指微曲成窝状,却不敢用力,生怕一个不慎的力道就会将他掐碎。这就是他的孩儿啊眼里闪烁着可疑的泪光,朱琦还来不及反应,就被万小藤的话激起怒焰。“你凭什么划分我和巧儿巧儿是我的她和我有过孩子,我们不是无任何瓜葛”想到他与她从此成为陌路人,他的胸口就爆开了熊熊怒意和恐惧。
听了他的话,万小藤冷冷地嗤之以鼻。“你也说了,是有过,既然已经‘过’了,那就是说现在没有任何牵连了。朱公子,你让巧巧变得如此不堪,你还有脸说她是你的吗?还有,请容许我提醒你一件重要的事情。你莫要忘了,是你自己亲手将她推到别的怀里,是你设计让她嫁给了苏言,她现在的身份是苏二夫人。”万小藤冷冷地说道。
淡淡地瞥了他手里死胎一眼,万小藤又说道。“你和她有过孩子是一个错误,是我们的造成的错误,巧巧落得如此我们也有责任,如今我也无权责怪你什么。但是,请你记得,那一天你绝然离去,说一切都是她咎由自取,你只是被我们设计了,你并不承认你们之间有过任何责任关系。敢问朱公子,你现在有什么资格说她是你的?我还需要回答你,我凭什么划分你和巧巧吗?。”
就算她不靠这些理由,他对巧巧的行为,已经足够让她将他和巧巧远远隔离了,他还想狡辩些什么吗?
朱琦被万小藤字字句句的犀利指责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怔然地看着陈巧巧昏睡的脸。是啊,他有什么资格说巧巧是他的?伤害她至深的人是他,这是他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手里捧着仍有余温的死胎,朱琦懊悔地流下眼泪。
万小藤见他的模样,也只是冷哼一声,大声朝门外喝道。“亦将朱公子请回去我们的双颜馆晦气得很,不敢玷污了朱公子的贵气”他想断,就趁现在,从此他别想再踏入双颜馆一步
一声令下,云亦已经飞身闪了进来,双臂一提扯,将朱琦远远带开。
大掌小心地包着手心里的死胎,看见越来越远离陈巧巧,朱琦心痛地大吼。“不——”他不要离开她他曾经对她的伤害可以用满满的爱来弥补,他不会再让她一丝委屈
朱琦挣扎着想冲到陈巧巧的身边,可惜云亦不让他再有接近的机会,眨眼间点了他的穴道,将他快速带离。
万小藤看了他们离开的方向好一会儿,才回过头来轻叹。“他已经走了。”
静默了许久,床上的人才睁开疲倦的双眼。泪水瞬间涌了出来,以为痛得已经麻木的心又隐隐抽痛了起来。
万小藤为她拭着泪,怜惜地看着她。“你也听到了,他是在乎你的,他已经爱上你了,你又何必逃避着他?”刚才朱琦捉住她的手大喊的时候,她就发现巧巧已经醒了过来,只是她并没有拆穿。
又是一阵沉默,半晌后,陈巧巧才开启干涩的嘴唇。“他在狠狠将我伤透之后才后悔了,如今醒悟过来想爱我,那又有何意义?最珍贵的已经失去了。”痛心的眼泪不断滑落,陈巧巧的心揪得死紧。
她那未来得及见见世面的孩儿,已经在他的狠心之下夭折,她没有机会听到他喊她一声娘。而那个男人现在后悔了,想到要珍惜她了,但他能还来她孩儿的性命吗?
“你恨他?”曾经如此之爱,她能为了他抛却懦弱,抛却女儿家的矜持,彻底地让自己改变。纵使被伤了心,还是坚持要夺得他的心,如今她能说恨就恨吗?
灼烫的泪落下,却无力去擦拭。“我已经没有心去恨他,但是我也不会再去爱他,我只想将他从我的生命里彻底抹去,我和他之间,从此陌路。”恨他就必须要回想他对她所做的种种,而她再也无力承受那样的痛。
“你真的确定要与他划清界线了吗?。”万小藤看着她,不放过她任何反应。
“无谓确不确定,已经如此,我还能如何?”空洞的眼直盯着前方,小月复隐隐传来的抽痛她无暇理会。
隐约颤抖的十指泄露了陈巧巧的情绪。她多想看看无缘承欢膝下的孩儿,可是,他被那个人带走了。而她不想再面对他,只能强行压抑住心里的渴望和冲动。
万小藤看着她的模样,只能轻叹。转身走了出去,将寂静留给她,让她能理智些,沉淀自己的思绪。
这些日子来,双颜馆里的两个男人忙得不可开交,补品一批批地购置进宅,因为馆内的三个女人急于所需。
那一天的惊险,让从来没有这样忙碌过的万小藤身体也微恙。可是她却坚持要每天为陈巧巧治疗,因为她放心不下,怕陈巧巧会出什么事情来。
这下子可急坏了云亦,忧心着她会不会如同陈巧巧一样,因心力交瘁而导致胎儿不保。可是不管他怎么软硬兼施,他始终是拗不过万小藤。所以,每天上陈巧巧那儿看看是万小藤必须做的事情。
正在坐月子的万小羽也想慰问一心俱疲的陈巧巧,但是苏言可没有云亦好说话,就算是绑也要将她绑在床上静养,气得万小羽每日一吼,几乎要掀了屋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