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已是亥时末尾,知府县衙一片寂静,就连守门的两个衙役也都靠着门睡得正香,唯一有些动静的就算是衙门门口挂着的两个随风飘舞的大红灯笼了。听闻有许多杂乱不堪的脚步声接近,其中一个衙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却在下一刻瞪大了眼睛,惊讶的说不出话。
约莫十个彪形大汉,皆着夜行衣,中间还站着个面目脏乱但遮不住美丽的女子,旁边是个衣衫褴褛面带伤痕的男子,最夸张的就是,还有一个看起来年岁甚小面目清秀但被壮汉背在背上的男子。这组合,在深夜中看起来甚为怪异。
先醒来的那个衙役赶紧推了推旁边的那个睡得死猪一般的衙役,口中惊慌道,“醒醒,快醒醒,来人了”
“嗯?嗯……”那个衙役先闭眼打了个呵欠,再睁开眼睛时,也先呆了下,不过他很快认出岳泽,忙紧张的望了望周围的健硕男子,这才上前关怀道,“岳爷,几日不见,气色不太好啊”
“呵呵,”岳泽苦笑一声,接着说道,“前些日子我们府里的一位姨娘被冤枉了,这会儿真凶被我们抓到,快去请来温大人升堂。”
“这……”衙役有些犯难了,这半夜三更的,哪还有审案子的道理啊?拖到明天也不会怎样吧?不少字况且这个时候去打扰温如玉,尽管他性子再好,总也不是那么回事儿。衙役想着,支吾道,“岳爷,这个……这个时候晚了,温大人早已休息,不如明早再来吧。您也要休息的不是?”
一听说苏府的姨娘和岳爷的名号,先醒来那个衙役也明白了许多,这会儿也搓着手上来说道,“是啊岳爷,看您舟车劳顿的,先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养足精神明天再来您放一百个心,那位姨娘在牢里的日子过得并不苦,怎么说也是苏府的人,我们老爷很有分寸的”
另一个衙役也笑道,“至于囚犯,就先收押大牢之中,您看合意不?”
岳泽才想说什么,林月如倒先按捺不住了,她杏眼一瞪,一脸的寒意直接吓得对面两个衙役一哆嗦,“你们这是什么意思?我们大老远的从北区走到这里,不换衣裳不梳头,连脸面都不顾了为的是什么?只为了把凶手交给衙门啊?我们是心急着想把凌可可救出来你们这两人,推三阻四,连后路都安排好了,是不是温如玉之前告诉过你们,深夜就不审案了?或者我夏国律法上有过一条‘深夜不许审案’的条例?小小衙役就对我们如此大胆,这成何体统?”林月如越说越气,好在岳泽在一旁轻声安慰,这才渐渐不再瞪着两个抖得如筛子一般的衙役。
“这位是林健柏大人的千金,那位是林府的少爷,”岳泽先向两个衙役介绍着,见他们的脸色越来越不好,苦笑道,“而那些黑衣人就是二爷的鬼兵队。岳某知道两位差爷是为我等着想,但是事态紧急,林府的少爷身上还有毒未解,也不愿回去,生要来这里为凌姨娘伸冤……还请二位差爷行个方便吧。”
林健柏是何许人也,鬼兵队的名号又那么响当当,两个衙役这回二话不说,先对这几位拱拱手,之后也没有再推三阻四,而是屁颠屁颠的跑进了衙门,到后堂温如玉的府邸去了。
林月如俏脸依旧冷冷的,这一刻,她好像又变回了那个冷美人。而林雨泽刚刚也受了些气,这会儿小脸愈发苍白。岳泽似乎成了三人中最健康的了,无论是身体还是心智。他先是拍拍林月如的肩膀,之后说道,“我们也不必太生气,其实衙役们也有很多规矩。我国虽没有一条律法规定了深夜不许审案,但毕竟是人家休息的时候,咱们打扰了,就该有个礼数,对吧?不少字既然衙役们都去通秉,我们就安心等待着吧。”
林雨泽在林健柏的教导下,还是比较通情理的,这会儿听了岳泽的话,微微点头。林月如却还是气的不行,她还没见过如此忤逆的衙役,如果她是知府,早把这两个不负责任看门还睡觉的衙役给“咔嚓”了。
温如玉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时候,正在做着美梦。美梦惊醒,虽然有些不悦,但他是有名的温润如玉,也没有大发脾气,只是淡淡问道,“什么事?”
“回……回大人的话,”还是认出岳泽的衙役结结巴巴的开了口,他估计这辈子也只见过一次鬼兵队和当今国柱林健柏的子女同时出现,“林健柏大人的少爷和千金、苏府的岳爷和鬼兵队,抓了真正的凶手,正在府外等待。”
“什么”温如玉当时便醒了,醒的连刚刚做了什么美梦都忘了。他连忙换了丫鬟帮忙更衣,换上朝服,急急匆匆的赶到大堂上去。而两个衙役也聪明的一个去了大牢提凌可可,另一个去门口将岳泽等人迎进大堂。
“威——武——”大堂两侧也站满了衙役,不过虽然口中高喊着“威武”,面色却满是疲惫。温如玉端正的坐在正位上,头顶悬挂着金字大匾“明镜高悬”。他手拿惊堂木,敲了三下,之后走流程似的问道,“堂下何人?”
此话一出,岳泽与鬼兵队的人几乎同时跪了下来,岳泽带头答道,“苏擎苍府邸军师岳泽带苏少将鬼兵队第一小分队,叩见大人”
林雨泽在背上,也被搀扶着下来,才想要跪的时候,就见堂上的温如玉摆摆手,接着温言道,“给林府公子千金赐座岳泽与鬼兵队的诸位也快快请起”
众人听了温如玉的话,都站了起来,岳泽使了个眼色,鬼兵队一小队将近十人,立即隐去了七八人,只剩两人在此,一个将袁东跃紧紧抓着,另一个将袁鹏扛在肩膀上。
“传凌可可。”温如玉接着说道。
凌可可身着白色囚服,脚上拴着沉沉的铁链,细细的手臂上也挂着铁链,在衙役的带领下,“哗啦哗啦”的走了上来。她的身子依旧是弱不禁风的样子,经过那次毒打之后,尽管有苏鹤轩的药,吃的和睡的也比一般囚犯要好很多,但毕竟大牢里环境潮湿,对她的伤口恢复造成了一定的障碍。这会儿她的脸上有几道血痂,走路稍显缓慢,应该是身上的伤口还会痛。
岳泽心疼的看着这样的凌可可,努力克制自己想冲上去把她拥在怀里的冲动。但岳泽那份心疼的眼神,却生生刺伤了林月如。她别过头,不想再看到这样的岳泽。但脑海里却无故飘出在黑黑的小木屋中,两人双唇贴在一起的那个时刻。
岳泽在望着凌可可的时候,凌可可也回望着他。只几日不见,岳泽消瘦了很多。平日里他很注重外表,总是穿的干干净净的,可今日,不但衣裳破烂,而且面色黑灰,唯有那漂亮的桃花眼没有改变,依旧那么清澈。凌可可也开始无端心痛,不知岳泽为了救她,又受了多少苦难。
一切尽在不言中。凌可可收了目光,双膝跪地,磕了个响头道,“罪奴凌可可,叩见温大人。”
温如玉点点头,接着问岳泽道,“岳泽,你说找到了墨香院千三娘之死的真凶,究竟是谁?可有证据?可有证人?”
岳泽先向温如玉拱拱手,努力让自己的心回归到大堂中,这才缓缓道来,“回温大人的话,真凶还没抓到,但是帮凶,已经抓到,就是他们”岳泽回身一指袁东跃和袁鹏,鬼兵队的两个队员立即会意,都松了手,一个将袁东跃推上前,另一个将袁鹏放在地上,两人皆到了凌可可一侧。
袁鹏这时早已清醒,只是吓得不知如何是好,一直不敢抬头,只是悄悄瞥着一旁的袁东跃。而袁东跃似乎还沉溺在错手杀了鸳鸯的那一刻,样子呆呆的。
温如玉将袁东跃和袁鹏打量了半晌,可是模不着头脑了,只得继续问道,“岳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岳泽望了袁东跃一眼,说道,“大人可还记得,当初在千三娘的屋子里,发现的稀有毒液中,有一种叫做千足虫的毒虫才能提炼出来的?”
温如玉点头,因为这个名字很怪异,所以他记得特别清楚。
岳泽继续说道,“而那千足虫很挑气候和土地,只有在人烟稀少气候寒冷的都城北区才适宜培育。而这位大夫,正好住在都城北区,有一个自己的药园子。”
“北区的大夫何其之多,有一个药园子也并不少见啊”温如玉摇摇头,要是用这个定罪,太没有说服力了。
“不错,”岳泽点头,“不过北区大夫虽多,但能够进得了苏府,还能与墨香院某人联系密切的,就非他莫属了”
“嗯?”温如玉示意岳泽继续说下去。
岳泽点头,继续道,“当日,我与林姑娘去北区调查千足虫的事情,结果却被他,”岳泽一指袁鹏,继续说道,“使计迷晕,关在一个刚刚建好的小木屋里。而从头至尾,他都没有说要勒索钱财的事情,还按时送饭给我们吃。这就说明,他并非劫财,只是想阻止我们查出千足虫这个东西。”岳泽分析的头头是道。
见温如玉连连点头,林雨泽说道,“接下来的事情,就该我说了。当日父亲和我见天都快黑了,可是妹妹还没回来,便心急的到了苏府,病中的苏少将和我一齐去了北区,机缘巧合得知有一个大夫最近忽然有了笔财富,而那大夫的儿子早上时候又抓了一位公子和一个姑娘,我们这才去了他家瞧瞧。结果,这一瞧,差点让苏少将和我的命都瞧没了”林雨泽狠狠瞪着袁东跃,现在一想起那个时候他狠毒的笑脸,林雨泽还心有余悸。
而凌可可,此刻捂着嘴,早已泪如雨下。她不知道,原来为了自己,这些人竟然如此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