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苏老太说是从明天开始才跟着李姨娘,那么今天这一整天,凌可可就还是自由身了。她出了中间的瓦舍后,便由翠兰带着,上了东边的小径。地上三两聚在一起的桃花瓣随风飘着,凌可可不忍去踩,便将脚下的花瓣悉数捡了起来,如珍似宝的捧在怀中,之后恋恋不舍的将其投入满是荷花的池中。零散的花瓣在池中毫无目的的飘散,无依无靠,也不知道自己将流入哪里。这正好印证了凌可可现在的境况,让她突生伤感。
翠兰转过头,见凌可可盯着池中的花瓣发呆,还面带悲色,便好言好语安慰道,“妹妹不必伤怀,整个院子里的人都知道李姨娘是心肠最好的,妹妹跟了她,不会被欺负的。”翠兰又跟凌可可说了几句体己话,两人便穿过垂花门,过了条窄道,上了一道长长的、弯弯曲曲的游廊。
穿过曲折的游廊,沿着台阶走下去,便是一条由石子铺成的甬路。甬路的尽头,是一个小院落。大红的街门顶上挂着牌匾,上书“清雅院”三个行楷大字。翠兰指指那门,对凌可可说道,“这里便是老太太、老爷和太太的院子。”
两人进了清雅院,这院内不似前院,不见一棵树、一枝花,四面群绕各色石块,竟把所有房屋都遮住,靠墙边的地方种植着许多异草,有牵藤的,有引蔓的,或垂山岭,或穿石脚,甚至垂檐绕柱,气香味馥。池中也无一花,只养着几条悠闲的锦鲤。两人上了红栏桥,绕过山石,面前并排五间正房,都雕梁画栋,窗前挂着彩色鹦鹉、画眉等鸟雀。两边是有穿山游廊的厢房,各三间,靠西边的便是丫鬟房。
凌可可跟着翠兰进了丫鬟房,领了一套四等丫鬟的水绿色宽袖衫裙——在这苏府,丫鬟等级从衣着颜色便可看出。一等丫鬟着淡青色衫裙,二等鹅黄色,三等肉粉色,四等水绿色。给凌可可带路的翠兰,便是老太太院内的三等丫鬟。
领好丫鬟裙后,翠兰便带着凌可可出了清雅院,到了窄路的最东方,那里竟宽敞起来,像个园子,满满的长着漂亮的小花,还有一条清澈的河流隐藏在花丛之中。
“可可,沐浴吧。洗去一身污秽的过去,从现在开始,你便是苏府的一员了。”翠兰理所应当的指了指面前的小河。
凌可可左右看了又看,总觉得这里四处通风,而且来来往往万一被男子看到,以后还怎么嫁人。她还寻思着自己爬高点,多赚些银子,以后还能嫁户好人家。每天和美相公种种花、耕耕田,过着“你耕田来我织布,我挑水来你浇园”的小日子,还挺悠哉乐哉的。
“翠兰姐姐,这里……不大方便吧。”凌可可面带难色的看着翠兰。
翠兰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妹妹,你可要知道,万一被爷们看了去,那是你的福分。别想那么多了,快沐浴吧。”
凌可可只好硬着头皮,月兑下了自己身上的布衣布裤,然后用手遮住羞处,一步一步走向河水中。脚刚一沾水,就冷得她一激灵,赶紧缩了回来。她可怜兮兮的回过头,眼巴巴的盯着翠兰,“翠兰姐姐,行行好,不在这里洗行吗?水太冷了。”
“你啊你啊,”好在翠兰是个好性子,她摇头走向凌可可身边,“真像个千金大小姐。我们平时可都是在这里沐浴的,你也要习惯才行!”说完,竟然一把把凌可可推了进去,见她在里面大呼小叫的,还捂着嘴巴嘻嘻笑个不停。
“翠兰姐姐,哇!好冷!”凌可可在水中扑腾半天,最后咬紧牙关,把脸都憋的铁青,总算是在水中蹲了下来。
“你看,习惯就好了。”翠兰笑着蹲在河边,去摘漂亮的小花,准备做个花环,一会儿给凌可可带上。
翠兰说的还真没错,尽管河水很凉,但万一身子都浸泡进去,过一会儿,也不觉得有什么了——好像冻麻了。凌可可尽量向身上撩些清水,以求洗的干净些。这个时代貌似没有沐浴露的存在,只能靠自己了。
蓦地,她碰到了左胸上的伤口。说来也怪,只是一晚上的时间,那伤口居然愈合的不错,已经结痂了,真不知道那对奇怪的鸳鸯爱侣给她上了什么灵丹妙药,能让肌肤愈合的如此之快。右边胸口靠上还有些灼伤的感觉,她忽然想起那男子曾在她身上烙下什么,低头一看,右胸侧上方赫然一个与桃花一般大小的粉色印记。那印记虽然是烙上去的,但是由于隔了一层猪皮,现在看起来更像是天生的胎记一般。这桃花胎记一定是与那女子的身份有关,也就是说,这是那对鸳鸯爱侣给自己留的活路。可是……凌可可换上一副苦瓜脸,该不会让自己月兑掉上衣露出胸脯,去大街上问,喂,谁家丢了女儿吧?
唉,既来之,则安之,走一步看一步吧。凌可可索性不去想它,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妹妹,洗好了没?你的花环我都做好了!”虽然凌可可叫翠兰做姐姐,可是翠兰这性格,明显更像个妹妹。
“翠兰姐姐,这就来了。”凌可可又抚了抚胸前的桃花胎记,便上了岸,换上了水绿色的衣衫。翠兰欢喜的把各色小花做成的花环戴在了凌可可头上,兴奋的拍拍手,“妹妹,你真漂亮,就好像个仙子一样。”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从身后的花丛中响起。
凌可可吃惊的回头一看,这男子长的不算高,五官倒算是清秀,一身的书生气,现在正手执纸扇,饶有兴趣的看着凌可可,目光里有让她想逃离的某种神情。
“翠兰见过三爷,三爷万福。”翠兰对着男子欠了欠身子。
凌可可也学着翠兰的样子,“可可见过三爷,三爷万福。”
“哎呦,使不得使不得,”凌可可刚想对三爷行礼,却被他一把扶住,同时,手还不老实的在她腰上模了一把,十足的吃了一回豆腐。
凌可可忙巧手一推,躲开了三爷的咸猪手,同时发现他的头上居然有几片绿叶和花瓣,可见他刚刚定是躲在那边的树上偷看。一想到自己的身子被他尽数看去,凌可可就一肚子火气。可现在,她的身份不允许她这么做。毕竟,那男子是苏府的三爷,是主子。翠兰刚刚也说了,万一被爷们看了去,那是福分。虽然凌可可并不稀罕这福分。
“多谢三爷怜惜。”虽然恶心,但这客套话还是要说的。
“你看你,细皮女敕肉的,”三爷又毫无廉耻的抓起了凌可可的手,模了又模,就差上去亲一口了,没有一丝一毫少爷的样子,倒更像个猥琐的登徒浪子。
“可可,要你送给李姨娘的东西,你还没送到吗?。”凌可可正被这无耻的三爷揩油的时候,一个低沉而又稳重的声音响在耳畔,“还有闲散时间在这里纠缠三爷,是不是要我禀报老太太,把你逐出去?”
这男子虽然句句都是在说凌可可的不是,但却让被称为三爷的男子脸色红一阵白一阵,尴尬至极。
“是。”凌可可忙抽回手,感激的望着面前的男子。没注意到,一旁的翠兰望向此男子时眼里的疯狂崇拜。
这男子天生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的样子很迷人,再衬上他白皙的仿似吹弹可破的肌肤、宛若樱桃的小嘴,若生为女子,必也是倾国倾城之貌。他身着淡青色花纹盘领袍,脚踏一双青蟒软靴,这么看来,竟有几分异域风情。
“岳泽,此事不必知会老太太,我自会处理。”三爷低低的对岳泽耳语几句,又回头不舍的看了凌可可一眼,狼狈而走。
“翠兰见过岳爷。”翠兰这丫头终于红着脸羞羞的开了口,好像犯了花痴似的。
岳泽有礼貌的点点头,“是翠兰姑娘吧。”
翠兰见岳泽竟然知道自己的名字,顿时高兴的好像飘在云间,已经完全找不到东南西北了,只剩点头的份儿,像个搞笑的不倒翁似的。
凌可可松了口气,望着三爷渐行渐远的背影,对着岳泽福了福身子,“多谢岳爷出手相救。”
岳泽摆摆手,那双似笑非笑的桃花眼却望着虚无的远方,“既然老太太安排你侍奉李姨娘,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以后千万小心三爷,我救得了你一次,不可能次次都遇到。”
“是,岳爷。”
拜别了岳泽,凌可可继续跟着好像突然中了桃花运的翠兰顺着原路回了丫鬟房。路上,翠兰开始给什么都不懂的凌可可讲了讲苏府的基本构造。
这苏府是当朝威武大将军苏擎苍的府邸,那苏老太便是苏擎苍的生母。而苏擎苍有一个太太两个姨娘。太太生有两位少爷,分别是大少爷苏荣轩和刚刚见过的三少爷苏鹤轩;而凌可可未来的主子李姨娘,不愿掺和这妻妾之争,早早的便带发修行,她的儿子是常年跟着苏擎苍南征北战的二少爷苏皓轩;林姨娘也有一个儿子,是四少爷苏懿轩。在这几位少爷之中,翠兰要凌可可特别注意的就是三少爷苏鹤轩。因为他身子不好,所以苏老太特别疼他。偏他又喜欢拈花惹草,府里稍微有些姿色的丫鬟他都染指过。
翠兰说这些的时候义愤填膺,不用说,她肯定也被那苏鹤轩欺负过。
凌可可挠挠还有些滴水的长发,那花环之中想是有小虫子正在她头发里乱窜,但她又忍拂了翠兰的好意,便一直带着。
“早晨的工夫,我见老太太身边站着几位年轻美貌的女子,她们又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