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着李三悲喜交加的神色,凌可可心中也很不是滋味儿。她之前听厨房的婆子们说过,苏府总管李三十几岁便入府做了总管,是她们见过的最年轻最有才华的总管。什么事情都能办的头头是道,因此深得苏擎苍喜爱。只不过他似是对女子一向敬而远之,苏擎苍也几次差媒婆说媒,都被他婉拒了。听说他曾有过一个女儿,但谁都没见过,也没见过他娶妻,后来这个女儿莫名其妙的患急病死了,他从此心里就有个死结。
凌可可见李三的第一面,李三就泪眼婆娑的对她说过,要是他的女儿还活着,应该和她年纪差不多大。看来,这个传言非虚。如今,李三对她如此在意,不怕带着不敬的名声也要来看这个给苏府抹了黑的她,凌可可一想到这里,心中就溢满了感动和感激。
叫个父亲又有何难,哄得他高兴,自己也欣慰。凌可可擦干眼泪,微微扬起嘴角,尽管脸上泪痕未干,也露出个微笑,继续说道,“女儿谢谢父亲关怀,可惜今儿隔着铁栏,不能与父亲共进一杯酒,实在可惜。”
“好女儿,会有机会的,会有机会的。”李三怎么也忍不住眼角的泪,一滴一滴的流着,停也停不住。他想着,如若真能父女相认,那该有多好?可惜李姨娘不许他这么做,他现在到这里,也并不是为了探望凌可可,而是——杀掉她,白米饭、两道小菜、一壶酒,四样东西里面有四种中药,其中任意三种混合在一起都没有问题。但若是四种一齐吃了下去,就是慢性毒药。毒发时人会先浑身发痒,越挠越觉奇痒难耐,直到最后将自己抓到皮破血流,一点一点被腐蚀而死。这便是李姨娘的计谋,李姨娘为了生存用来对付自己亲生女儿的计谋。
而这整个计谋的实施者,就是苏凝轩的生身父亲,余荣,也是李三。
李三眼见着凌可可大口大口吃着白米饭,一颗心被提到了嗓子眼儿。一想到或许几天后的凌可可便会浑身腐烂的死在这不毛之地,他就难过的想撞墙。想他李三一生所做所有的事全是为了李姨娘,但李姨娘连这唯一的女儿都不留给他,甚至还让他亲手杀掉自己的女儿。李三已经有些迷惑,自己什么时候心甘情愿的成了李姨娘的傀儡,成了她向上攀的踏脚石呢?
“父亲,”凌可可已然举起酒杯,对李三拱手说道,“若女儿有幸,有朝一日可以离开这牢狱之地,定会好好孝敬父亲,让父亲安享晚年女儿先干为敬”
凌可可说着,就要将酒盅中的酒一饮而尽。李三心里似乎“哐当”一声,有什么落地的声音,接着大声吼了句,“慢”
酒盅停在半空中,凌可可有些疑惑的望着李三,不知何意。李三只得陪着笑说道,“好女儿,哪有女儿先干的道理?来,让我这做父亲的先干为敬”
凌可可想想,李三说的也有道理,便放下酒盅,从铁杆中将酒盅递给李三。李三接过酒盅,将其中酒水一倾而尽。凌可可见状,将小酒壶从栏杆下面又给递了出去。李三满上一盅酒,对着凌可可举起,说道,“我李三能有你这么优秀的女儿,求之不得,可喜可贺啊”
语毕,一盅酒已然咽进肚里。凌可可才想打铁栏里接过酒盅,没想到李三又满上一盅酒,继续对凌可可说道,“难得陪女儿喝酒,我们不醉不归”话才落音,一盅酒又入了肚。
凌可可望着自顾自喝个高兴的李三,觉得有些无语。不过好在李三喝了这两盅,便将酒杯递了进来,小酒壶也又打下面传了进来。凌可可拎起酒壶,兴致昂昂的倒着酒,却发现一滴都没有了。她这才想起,这小酒壶也就是倒三盅的量,第一盅被李三倒掉了,第二盅和第三盅都被李三喝了。凌可可拿着空空的如也的酒壶和酒杯尴尬的保持着原来倒酒的姿势,还是李三不好意思的笑笑开口说道,“好女儿,你看看你刚刚认这个大酒鬼父亲,你不会怪我吧?。”
“不会,不会。”凌可可摇摇头,将酒杯和酒壶放在一旁,还是专心吃起饭来。李三望着吃的一脸满足的凌可可,心中忽然明镜一般,敞亮无比,心也不再那么堵着了。李姨娘那边该怎么交代,他也不愿去想,他现在只想好好和这个失散太久的女儿好好聊聊……
李三前脚才走,林月如和马三保竟然先后到了。林月如只觉得马三保眼熟,马三保却识得这位冷美人。所以还不待林月如开口,马三保已经提前得知他们的目的地是同一处,这便笑着开口道,“这位不是林健柏大人的千金吗?平日难以得见,今儿总算开了眼,还真是闭月羞花、沉鱼落雁那。”
林月如斜着瞥了马三保一眼,马三保向来是书生气打扮,此时手持羽扇,正风度翩翩的笑眼望着林月如。林月如向来对这种看似富家公子哥儿的男子没什么兴趣,甚至有些反感。此时她也只是瞪了马三保一眼,并未说其他。
林月如的表现尽在马三保猜测之中,所以他也没过多惊讶,只是继续笑着说道,“想不到不止王爷关心可可,就连一向冷冷淡淡的林姑娘也对可可有情有义。看来咱们可可还真是个耐人宝儿。”
“你是王爷府的人?”林月如终于开了口,却仍旧淡淡的语气,听不出什么波澜,甚至有一丝懒洋洋的意思。
“在下马三保,是王爷府的小小参谋,林姑娘见笑了。”马三保恭恭敬敬的答道。
“倒是我有眼不识泰山了。”林月如也没给马三保好脸子看,冷冷回了句,一点恭敬的意思都没有。
凌可可才吃的饱饱的,准备靠着墙根暖暖的睡上一觉,余光就见一男一女一块儿进了来。她可奇了,往日里极少有人来看她,苏府的人恨不得敬而远之,其他地方也没个认识的,但今儿一天,一来就来了仨。
待林月如和马三保走近了,凌可可才看出来者是谁。这便忙着站起身,走到栏杆旁,隔着铁杆望向林月如和马三保,口中恭敬道,“见过林姑娘,见过马爷。”
林月如冷着一张脸,不复上次见面时候的古道热肠。凌可可望了望一脸热情的马三保,立即找到了让林月如心情不好的根源。她摇摇头,想着马三保都来了,必定是陆瑾瑜听到风声,又来嘱托什么了。马三保却没在意两个女子的表情,越接近这里,一股怪怪的酒味儿便愈往鼻子里钻。可是刚刚听凌可可的呼吸,又没有酒味儿。看来,之前还有一个爱喝酒的人来探望过她。
林月如冷冷应了一声,自怀中掏出一封信,交给凌可可,之后警惕的望了望马三保,什么都没说。
马三保若有所思的观察着两人的动作和表情,似乎有什么了然于心似的。林月如看起来想和凌可可交流些什么,但碍于马三保这个外人在场,便没有多说,很快离去了。凌可可对着林月如福了福身子,望着她背影渐远,抓紧了手中的信。她知道,这封信多半是岳泽所写,因苏皓轩卧病在床,林月如能找的也只有岳泽。退一百步说,即使苏皓轩人好好的,也不一定愿意相信自己。
一旦想到这里,凌可可居然有些心痛的感觉,这让她有些疑惑不解了。
见林月如走了,牢房一侧的犯人们也都安静的呆着,马三保收敛了笑容,凑近了凌可可,声音低低的说道,“你是不是因为嫉妒杀了千三娘,还有她未出世的孩子?”
凌可可忙摇头,小声回道,“马爷明鉴,可可就是有一万个胆子也不敢杀人啊那千三娘真的不是我杀的我没有杀人况且,我并不嫉妒千三娘,我本身也不是因为喜欢夫君才嫁与他的。”
“唉,”马三保叹了口气,“王爷也是猜着这点,才让我来找你的。”
“王爷愿意相信我?”凌可可心中燃起了希望之火,她怎么也想不到,那个大冰山陆瑾瑜竟然会相信她,这太不可思议了。
马三保郑重的点点头,之后说道,“王爷相信你,所以,让我把一切都告诉你。”
“一切?”凌可可明白,陆瑾瑜是让马三保来告诉她那条活路究竟是什么的,这会儿便竖起耳朵,凝神静听。
“这是一个很长的故事,要追溯到二十年前。可是可可,若你知道了这个故事的来龙去脉,你便要一辈子守住这个秘密,不得对任何人说。而以后,你也就是成了王爷的死士,不得因为任何事情背叛王爷。”马三保的表情是从未有过的认真,“王爷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不得苟活”
自己的命现在还不是掌握在陆瑾瑜手里?自打到了这异世,被陆瑾瑜救起那一刻开始,便一直身不由己到如今。身不由己的成了丫鬟,身不由己的挨打,身不由己的嫁了苏皓轩,这会儿,又身不由己的身陷囹圄……或许,也不差他那一句“生死”了。凌可可一念及此,便坚定的点头,说道,“马爷说的,可可都记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