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提到凌可可的名字,苏擎苍立即恢复一脸怒容,拍桌喝道,“无知妇人,你懂什么。”
太太蓦地一愣,之后条件反射性的回过头,与身后的念波对视。念波表情也是一惊,对太太无力的摇头。她也纳闷儿,苏擎苍的性子,她已经模得透,所以才在一旁帮太太出主意,趁机博得苏擎苍的好感。可谁知这一次却弄巧成拙、自作聪明,挖了个大深坑让太太跳下去了。
念波心中大叫不好,如此下去,一会儿回了屋里,太太还不得对自己发飙。一想到这里,她忙开口补救道,“老爷,太太也是为您着想。明眼人都看得出,那天您怒笞墨香院的一干主子丫头,都是给老太太看的。以老爷平日里的性子,怎么会在事情还没明了的情况下还下了那么大狠心呢?”
念波这番补救的话,也并没有使苏擎苍脸色好一些。他仍旧带着些怒意瞥了念波一眼,之后冷哼着说道,“如玉兄弟迟迟不判府里的案子,恐怕也是你们在背后耍了什么手段吧。”
“这……”太太语塞,支支吾吾了好久,才大着胆子说道,“老爷,鹤儿是被老太太宠坏了,还望老爷轻些责罚。”
苏鹤轩和温宛真这一对,可当真是苏老太的心头肉,任谁都打不得、碰不得的。苏擎苍自然也明白这点,这会儿太太也赌的就是苏老太在苏府的威信。她很幸运,在自己母亲面前,苏擎苍低下了头。他不声不响了半天,才低声说道,“前几日罚了那大不敬的皓儿,才让母亲伤了心。这会子断然不可再加罚鹤儿了。不过……”苏擎苍话题一转,一双利眼望向太太,那眼神直让太太情不自禁的打了个哆嗦,“这也不代表鹤儿就可以百无禁忌。你可是鹤儿的生母,万一鹤儿惹出了什么麻烦,你以为你能逃的了干系吗?。”
这一番严词厉语,让太太和念波哑口无言。无奈,太太只得恭敬接话道,“回老爷的话,盈袖回去一定好好管教鹤儿,这么任性下去可不得了。还是老爷提醒的是。”
念波也知道她们两人这次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也只得露出恭敬的笑容,跟在太太身后,有些灰溜溜的离开了苏擎苍的房间。
“哼,区区小丫头,也教训到我头上来了没大没小”苏擎苍将手上茶杯用力向地上一掷,那御赐的黄龙纹茶杯立即粉身碎骨。一旁的尔岚和惜文对视一眼之后,默契的跪在地上收拾着残局。这黄龙纹茶杯是陆宸逸心爱之物,因苏擎苍亲国爱民,才特别赏赐于他。平日里,苏擎苍都是奉为珍宝的。可今日,苏擎苍竟连这御赐的东西都给摔了,可见还真是气得不轻。
“你们说,我错了吗?。”苏擎苍对着地上跪着收拾的尔岚和惜文问道,语气中满是沉痛,“自打从边疆回了这个家,过起了居家的好日子,我这麻烦就没断过。还不如一直驻守边疆,还能为夏国、为子民做些好事”
苏擎苍说着,大口喘着气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眼窝似是湿润了。
尔岚和惜文虽然平时不常见苏擎苍,但她们是苏擎苍的贴身丫鬟,每次苏擎苍回府都是她们两人伺候的,所以苏擎苍有时候也对她们说说掏心话。这会儿尔岚大着胆子,将茶杯碎片收在簸箕里,这才缓缓说道,“老爷说的也确有道理。不过咱们都知道,老爷是最最孝顺的人儿,有机会陪着老太太,怎么会错过呢。”
惜文也紧接着尔岚的话继续说道,“是啊,清官难断家务事,老爷,您是一家之主,这担子就是比别人重的呢。别人不理解老爷,但是奴婢们能懂老爷的心。一面儿是老太太,一面儿是二爷,老爷的确难以抉择。要换了是奴婢呀,早就哭爹喊娘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唉。”苏擎苍只叹了口气,眼睛怔怔的望着尔岚簸箕中的茶杯碎片,半晌才若有所思的说道,“这人心那,就好比那摔破了的茶杯,碎了就再难拼起来了。”
尔岚和惜文冰雪聪明,自然知道苏擎苍指的是什么。默契的对视之后,还是尔岚发了话,她放下手中簸箕,抽出帕子擦了擦手,这才对苏擎苍一福身子,恭敬道,“老爷,茶杯是死的,人心是活的。相信二爷也能体会到老爷的良苦用心,毕竟二爷可是一直追随着老爷的人。奴婢相信,在二爷心中,一定把老爷当做神一样崇拜敬仰着。况且,父子哪有隔夜仇啊”
尔岚这番话,还让苏擎苍稍稍心安。他拿起另一侧的黄龙纹茶杯,这茶杯随壶共五只,现在倒碎了一只,让他颇为心疼。苏擎苍对尔岚和惜文挥挥手,说道,“都下去吧,我想静一静。”
尔岚和惜文听话的福了福身子,便退出了房间。只剩苏擎苍一个人对着剩下的几只茶杯发愣。
再说墨香院,幻丝自打凌可可东窗事发后,便又被贬为四等丫鬟,而且备受歧视,一群丫鬟都觉得她身带霉运,见面也离得远远的。雨婷的主子虽然不在了,但同样受到重要,又回到李姨娘身边做回原来的二等丫鬟,要风得风要雨得雨。这会子苏老太和檀雅才一进来,幻丝眼尖,立即上前问安。在檀雅的示意下,先将苏老太带到李姨娘的卧房前,请敲门道,“桑榆姐姐,婉婷姐姐,雨婷姐姐,老太太来了。”
一听说是老太太来了,屋内正打瞌睡的三人都来了精神,个顶个杏眼圆睁,看起来激动的不得了。她们都觉得经此事后,墨香院一定是苏府中最肃静的地方,在宫里来说就是冷宫。可没想到,这苏老太竟还想着这里,并且屈尊来了这里。
李姨娘卧在床上,其实她受伤本就不重,再加上鞭子多打在苏皓轩身上,所以这会子也清醒着。一听说苏老太来了,立即装出一副行将就木的样子,仿佛受得并不是一顿毒打,而是被喂下毒药。
丫鬟也分大小,所以苏老太是被檀雅和桑榆搀进来的,婉婷和雨婷两个跟在后面,而幻丝基本连屋子都不能进。到了床前,苏老太望着床上躺着面目憔悴的李姨娘,先是深深叹口气,接着坐下,拉起李姨娘的手,苦口婆心的说道,“李姨娘,你为苏府做的,我都记着呢。只是那日,我真是……唉,伤透了心,这才顾不得你。”
“母亲,您何必亲自来?水仙……受宠若惊,”李姨娘特地压低了声音,这几日她就不曾说过几句话,声音沙哑的紧,这会儿再一低声,还真有种快活不下去的感觉,“墨香院出了事,水仙理当受罚,母亲不必自责。母亲还能想着水仙……呜……”说到最后,李姨娘一下子控制不住感情,竟是呜咽起来。
再怎么说李姨娘也是四十多岁的女子,这么委屈的呜咽,还真是让人心疼。苏老太拉着李姨娘的手又说了好一会儿安慰话,见李姨娘情绪渐渐稳定,这才问道,“皓儿怎么样了?当日我光顾着重孙的事情,竟是忘了皓儿了。”
李姨娘一听,发现苏皓轩原来在苏老太心中还有些地位,心中也不免开怀一阵子,不过面儿上自然不能表露出来了。她悲戚着,用骨肉如柴的手放在苏老太白胖的手掌上,说道,“说来惭愧,皓儿为我挨了不少鞭子,估计情况并不乐观。这几日我下不了床,皓儿的情况也都是听这几个丫头说的。”
李姨娘看了看桑榆几人,雨婷聪明的没有接话,还是桑榆开了口,她先恭敬的福了福身子,接着说道,“回老太太的话,二爷身上多处鞭伤,并且已经发炎,前几日总是发烧,不过一直没有停止用药,总算不再烧了。只是人好像有些糊涂,总说着些不着边际的话。但来的大夫说了,这是急症,待事情一过,自会好的。老太太无需过多担心。”
“唉,都怪我,都怪我,当时太激动了,以至于擎苍他……”苏老太似是惭愧不已,连连摇头叹息,半晌之后,才对李姨娘说道,“你好好养着,我去看看皓儿。”
李姨娘目送苏老太颤颤悠悠的离开,之后对桑榆挥挥手,轻声问道,“皓儿还在胡言乱语吗?。”
桑榆点点头,也轻声回道,“昨个听婳祎说,做梦还喊着什么‘妹妹’、‘妹妹’的,似乎情绪很激动。这样的二爷,倒还真是挺少见的。”
李姨娘眉头越皱越紧,她暗中思忖,怕是那个想法要成为现实了。可是事情怎么会这么巧?陆瑾瑜送进府里的丫头就是自己的女儿?李姨娘自恃与陆瑾瑜亲如母女,相信陆瑾瑜也不会做出什么不利自己的事情。那面前这一宗,到底是巧合无意还是有心人有意为之?
“你们都去歇息吧,总陪着我,也累了。”李姨娘慈爱的对着桑榆三人笑笑。
“李姨娘最疼奴婢们了。”婉婷没什么心机,这会儿高兴的给李姨娘端上一碗桂圆莲子羹。
李姨娘起了身,接过来,对婉婷笑笑,说道,“我从没把你们当成丫鬟使唤过,在我心里,你们每个人都像我的亲生女儿一样,我亲着呢。”
桑榆、婉婷和雨婷又是和李姨娘一阵近乎,待李姨娘喝下莲子羹,伺候她躺下,盖好被子,这才在屋里个人找了个休息的地儿,眯眼午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