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陆点了点头,却还是问杜月娥:“那又如何?”
杜月娥愕然,这还要如何?虽然自己也明白有些黑白是不那么容易区分,有些善恶是可以暂时颠倒。但是丁陆自己园子里的事情,就算杜月娥被冤枉不打紧,难道他就任由马红袖去算计宇文琼肚子里的孩子吗?
“你就任由她胡作非为?宇文琼肚子里,可是你的孩子呀”
杜月娥说的艰难,近乎一字一顿,声音低微的连自己都有些听不清楚,却又偏偏清晰可闻。
丁陆抚模她的头发,轻声说道:“你也是我的姨娘呢。我自然会保护好你。”
“怎么保护?就任由她们黑白颠倒,任由我被冤枉被吓唬?总有一天,我会被害死的”
杜月娥有些气急败坏,自己满是期待,丁陆却好像一团棉花,说的堂而皇之,却没有一句话是按照常理来的,真的让人无可奈何。
丁陆见了她好似小猫般张牙舞爪的模样,心里又是好笑又是好气,探手去捞她到怀里来,被杜月娥一把推开。丁陆倒好耐心,也不恼,两只手一起过去,强硬的把杜月娥搂了过来,按住她扑腾的双手,认真说道:“听我说。”
杜月娥安静下来,倒要听听他有什么说法。
“我不想对红袖怎么样的。左右琼儿也没事是不是?”
“那她要是有事呢?要是那孩子掉了呢?要是宇文琼像五娘一样,以后再也不能生育呢?”
“我并不能时时守在琼儿身边,她也该懂事些了。况且,这也是命。”
丁陆说的风淡云清,杜月娥听的极其气愤,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好说的?她赌气说:“好,我知道了。这里本来是不分黑白的。以后我们主仆的命,还不好说什么时候就丢了呢。”
丁陆竟然点头,很是认同:“所以你还是小心的好。”
杜月娥再次惊愕,气道:“什么鬼地方,我愿意呆着的吗?”不跳字。
丁陆依然平静,笑道:“你没的选。”
他大概是累了,原本准备在这里过夜的,却又改了主意,起身要离去的意思,最后又嘱咐杜月娥说:“你是个精明的,这些如何不懂?我大正月里在你这过夜,是谁都不会再来惹你了。只是你也有个分寸,不该管的事情不要操心。好好的过好自己的日子就是了。”
杜月娥无动于衷的瞧着他出去,觉得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本以为看穿了这园子里的猫腻,却没想到事情竟然颠倒到这么正大光明的地步。就算马红袖做了这些,丁陆竟然一点都不在意?那自己还忙乎个什么劲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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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翻来覆去,百思不得其解。瞧丁陆的模样,对哪个都好,对马红袖好,对宇文琼好,就是对五娘,在没和自己说过醉话之前,瞧着也是极其好的。他这样小心翼翼,分明是像要檀园安宁,可是为什么还要纵容着马红袖,还要说出那番话来?
就因为她是女乃女乃,因为上头有马氏给撑腰?
那起码也该有个气愤的时候,一而再,再而三的如此,丁陆都不恼吗?这耐性也太好了。
第二天顶着一双黑眼圈爬起来,又过去瞧了瞧梅香,那个恢复的不错,已经能侧身躺一会儿了。
两个人说了一会儿话,就见栗子慌慌张张的跑了回来,进门就哭:“姨娘,那个,芹药的爹疯了……”
芹药的爹?
杜月娥皱眉,那本不是个好的,要不是他,芹药也不至于送了命。很懂事的一个丫头呢,起码比栗子机灵……
这么想了,再看看乱成一团的栗子,便无奈问她:“关咱们什么事情?你别到处惹事。”
这话倒十足有点丁陆的语气了。
栗子跺脚:“不是啊他后头跟着过来了说是要找姨娘给芹药赔命呀”
什么?
杜月娥一惊站了起来,这是什么说法?
这时候外头就响起了咚咚咚的敲门声,紧接着那酒鬼的声音响起:“你赔我的女儿,你赔给我你个狐媚子,不得好死”
杜月娥愣住,疑惑的看栗子。
“我也不知道啊,刚刚回去给我娘送东西,她让我来和姨娘说,芹药的爹好像疯了,到处说要给芹药报仇,又不知道听谁说的,若不是姨娘昨日一直跟着芹药,便不会有后头的事情……,我回来的时候,就瞅见他翻墙进来了……”
原来是翻墙进来的,檀园外头的小厮也没有发现。如今已经跑到檀香园里来了,又就在门口,可怎么办?
那是个酒鬼,未必讲得清楚道理。
杜月娥想了想,便问栗子:“你认得他不?”
栗子点头:“倒是认得的,他认得不认得我就不知道了……”
“好,你出去和他说,我今日一早出去了,别再守着了。”
栗子一愣,这行的通吗?
杜月娥镇定的点头,栗子被她鼓舞,这才大起胆子,开门和外头说:“佟大叔,我们姨娘一早出去,还没回来呢,你别守着了啊?等下让春芳管事听见了,你得不了好……”
这佟大叔其实这次倒没喝酒,毕竟相依为命的女儿没了性命,心里也是痛苦,哭了一夜,也是心痛难耐,急了,才不管不顾的跑了过来。此时见了栗子,倒也依稀认得,便怒道:“这杜姨娘不是个好东西,你莫再跟着她了她既然能让我的女儿替她顶罪,以后也会害了你的”
栗子见他没有冲自己发火,这才稍微安心下来,摆手解释:“我们姨娘是个好人,大叔你别听她们瞎说……”
“什么瞎说,谁不知道她是个什么东西?听说在六爷书房里就把衣服扒光了妖媚子一个我们药儿好心帮她看着药炉,她却倒打一耙,故意支开自己丫头放药,赖在药儿身上。这还不够,还要在六爷那里告状,让六爷打死药儿……”
说着呜呜的哭了起来,又道:“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如先杀了她,再去一头撞死好了”
栗子吓得直往后退,结结巴巴说道:“你别胡来……,你还是回去吧,等下让别人发现了,就没命了……”
说着害怕之极,哐当一声关上门。
杜月娥里头气得脸色发青,若说别的,倒是谁都可能瞎说。但是书房里头的事情,却只有春喜一个人看见了。
这个春喜实在可恶,可惜自己没有她的把柄,否则一定不会放过。
外头佟大叔又哭了一阵,有些恍惚的去了。路上吓得一众丫头都往开躲。
这边梅香便和杜月娥说:“后院的事情,向来如此,小姐也不必介怀。他一个人,能使得起什么风浪来。”
栗子却猛不丁的接了一句:“不是啊,我出去的时候,见下人们好像都在议论。说什么的都有,不是只他一个在说。说是谢家媳妇本要偷偷留芹药一条命,偏偏姨娘眼尖,看了出来,过去威胁了两句,回来又说给六爷,这才没法子,真的打死了芹药。”
怎么会这样?
“听谁说的?”
杜月娥心里气愤,自己一番好意,却成了如今的模样,这些人难道就分不清青红皂白么?
“我娘问的我,是别人问的她……,好像不止一个的……,又有说谢家媳妇说出来的。”
杜月娥噌的站起,朝门口走去却又折了回来,来回走了两趟,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梅香劝道:“罢了小姐,只要六爷心里清楚,这些也无碍的。下头人愿意怎么想呢,她们还敢在你面前使坏?”
怎么不敢,像这个姓佟的,若是真不要命了,谁敢说自己没有危险?
杜月娥不想让梅香担心,便点了点头没再和她反驳。回自己房间琢磨一番,觉得还是要去问问,这到底是谁的话。还有那个谢家媳妇,听说那是个见钱眼开的,莫非也是春喜又使坏,才改口来诬陷自己?
这日晚间丁陆却没来看她,这事情便也没说。只心里琢磨,宇文琼便也罢了,如今在丁陆心里不过尔尔,何况又是个蠢的。这春喜非要处处针对自己,若不小心防范,却着实可怕。偏偏丁陆是那么个态度,看来若不靠自己,这日子就过不下去了。
出了十五,每日早上又开始给马红袖请安。
这日杜月娥去了,见马红袖在喝参汤,便讨好说:“女乃女乃这些日子太过操劳,也该好好注意身子了。”
马红袖笑道:“累是累些,难为你还体谅我。”
杜月娥便趁机说道:“我们心里知道,就可惜帮不上什么。倒是春喜姑娘能替女乃女乃分忧,实在是离不开的左右手。这檀园上下,哪个不说她能干?下头人但凡做了什么出阁的事情,你若和他们一提春喜的名字,立刻就规矩了。”
马红袖稍微有点发愣,没想到杜月娥这么去夸赞春喜。恩了一声,本想谦虚两句,却又觉得并不是赞自己,又没必要。
那里杜月娥就接着说:“六爷也夸呢,说春喜识大体……”
春喜本还绷着脸只一边站着,听见这句眼睛一亮,忍不住就脸上有了笑意,朝杜月娥看过去的眼神就期盼起来,盼着她继续说下去。
这些表情都没有逃月兑马红袖的眼睛,她笑了笑,问道:“还说什么?”
“说春喜姑娘做的参汤最有味道,喝了精神好的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