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出乎丁陆的意料，杜月娥似乎对他大半夜的突然出现在自己房间一点都不惊讶。他哪里知道当年杜月娥夜里醒来的时候，往往要对上的是一条狗或者一只猫的双眼，比较起来，丁陆实在算不了什么。
“六爷啊。”杜月娥很淡定，但是她脑袋却一下子清醒过来，不动声色的往里缩了一缩。
丁陆没察觉，他实在有些累。
外面忙了一天，回到家就听说了马红袖已经处理完毕换香事件。想来马红袖就是打着快刀斩乱麻的主意，可是结果却不出丁陆预料，她并没得逞。五娘动作也是十分迅速。
丁陆六岁上老爷子给了他五娘，那时候五娘也就十四岁。说是个妾，其实真是手把手的把丁陆拉扯大的。前两年给丁陆生了芳姐儿，去年又怀上了，却不慎小产。大夫说此后再难怀孕。
所以丁陆对五娘还是心存感激，也有那么些愧疚在里头的。于是虽然敬重马红袖，但是心里也希望五娘能够安然度日。所幸五娘自小在老爷子身边长大的，见惯了几个太太如何钩心斗角，所以如今还不至于自身难保。
丁陆回来去五娘那里坐了坐，然后又去看宇文琼。宇文琼本来以为昨夜出丑，丁陆定然生气，见他又去了，又是高兴又是羞愧又是委屈，直哭了个昏天暗地的。弄得丁陆更是头疼，再呆不下去，直接过来杜月娥这里。
谁知杜月娥和衣睡在床上，梅香见是他来，高兴的不得了，直接退了出去，也不叫醒床上那个。
丁陆揉揉眉心，坐在床边瞧着杜月娥：“爷累了。伺候爷歇息。”
杜月娥吓了一跳，伺候？如何伺候……
看着她窝在床里头不动，丁陆有些生气：“下来，没听见我说话吗？。”
杜月娥慌忙往外挪，犹犹豫豫的问：“你要睡里边？”
丁陆恩了一声，待明白了她的意思，真有些哭笑不得，耐着性子解释：“去打水给我洗脚。我要睡了。”
这回杜月娥总算明白了，连忙跑下床来，穿鞋出屋，就看见梅香在门外站着，还朝她挤眉弄眼的。
这什么丫头。
杜月娥还未开口，就又见栗子端着一盆水小跑过来：“梅香，梅香姐，快，给，给你。”
梅香接过来，直接递到杜月娥手里，接着把一条毛巾啪的甩在杜月娥肩膀上，指了指门，让她进去。
杜月娥有些哭笑不得，凶巴巴的低吼：“不许偷听，回你屋子去！”
梅香捂着嘴偷笑，愣是把她推了进去。
杜月娥深深吸了一口气，心里七上八下的打着小鼓，不知道接下来的事情自己该如何应付。她端着水盆慢吞吞的往里走，总感觉走了有很长时间。若是赵姨娘瞧见，肯定夸奖她碎步轻移表现不错。
待她终于蹑手蹑脚到了的时候，才发现丁陆早就歪在床上睡着了。
杜月娥松了口气，慢慢放下水盆，拉了被子直接盖在丁陆身上，想了想，自己过去圆凳上坐了，准备趴在桌子上睡。
可是她哪里睡的着。小心翼翼呆了一宿，第二天丁陆醒来的时候，就看见她红着一双眼睛，傻乎乎的盯着自己。
杜月娥真觉得，自己当初防着恶狗抢东西都没这么紧张。
“六爷醒了……”
她欣喜的站了起来，心想你可算醒了，赶快走吧我还要补觉呢。
“恩，给爷打水洗脸。”丁陆揉揉太阳穴，发觉自己还穿着衣裳，一夜竟然就那么和衣睡的，十分不满：“你怎么伺候的，连衣裳都不给我月兑？”
“……”
杜月娥沉默，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六爷，奴婢进来伺候吗？。”梅香的声音响起，杜月娥觉得救星终于来了，不等丁陆说话，就大喊了起来：“梅香，快进来！”
她有些太高兴了，以至于声音出奇的大，丁陆吓了一跳，疑惑的看着杜月娥，心里更加不满，这个姨娘，这个姨娘，实在是太粗俗了！
梅香推门进来，偷偷瞪了杜月娥一眼，不动声色的上前伺候丁陆洗漱。后面栗子也跟着，端着个托盘，放着几个茶碗。
丁陆很迅速的收拾妥当自己，又看了一眼杜月娥，开口说：“来这里本来是想告诉你，明儿个你姐姐杜彩娥出阁，你今日过去吧，明儿下午回来。”
回杜家？
杜月娥哦了一声，没有表情。
丁陆也不计较，甩了甩袖子，好似懒得多和杜月娥再说一句话似的，直接出门。到了门口，才又想起来，回头说：“我让春芳跟着你。”
说完便走了。
杜月娥还有些呆呆的站在那里，心里很不情愿回到杜家去。
梅香一边收拾一边问栗子：“这春芳是谁，怎么没听说过？”
“她是伺候六爷的丫头，女乃女乃进门以后配了人，才生完孩子回来做事情。六爷对她很好的。”
“竟然让她跟着，可见六爷对咱们不错。”梅香叠好被子，端着水盆准备出去。
“是呢。而且，六爷主动让咱们姨娘回娘家，这好像很少见的呀。我听小桃红说……”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出了屋子，竟然好像瞧不见杜月娥一般都没搭理她。
瞧瞧，不就是没伺候好丁陆么，连自己的丫头都给自己脸色看。
杜月娥狼狈的趴在桌子上，狼吞虎咽的把两叠摆着的点心吃下肚子。这才开始琢磨，好端端的，丁陆为何要让自己回去，就算杜彩娥出阁，他也用不着放在心上吧？最多也是杜家来人叫自己，自己请示马红袖就是了。
难道是瞧着自己碍眼，打发回去他好清净两天？
本来想爬回床上补一觉，却还是被梅香拖了起来，打扮一番，得早早的去见马红袖。
路上杜月娥很是萎靡，梅香在后面却还是唠叨个不停：“去见女乃女乃，说话小心些。咱们回家去，应该女乃女乃是给打点些东西带着才行。你若言语不慎，东西少了，回去没面子，又要被咱们太太瞧不起……”
真啰唆啊，杜月娥打了个呵欠，正要顶两句，却见月亮门外站着个翠袄罗裙的媳妇，正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自己。
她把话咽回去，也好奇的瞧了那媳妇两眼。
“春芳见过杜姨娘。”
原来这便是春芳。杜月娥楞了一下，连忙扶她起来，笑着说：“六爷早起才跟我提了你，你倒快。”
“六爷吩咐的事情，奴婢怎么敢怠慢。奴婢已经在这里等了有一阵子了，等着和姨娘一同去见过女乃女乃。”春芳木着一张脸答了一句，接着说道：“倒是杜姨娘，您这样走在路上打着呵欠，是不应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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