眯起他那双很阴柔的眸子,等待慕容天星的下文,如果不合格,他不介意让这个吃了熊心豹子胆敢占他女儿“便宜”的家伙钻麻袋送江里喂鱼,这种事情他反正也不是做了一两次;如果满意,他就打定主意不插手慕容天星和他女儿的事情。
“现在,我确实不是你女儿的男朋友,我之前之所以是,一是因为你女儿和你的侄子一步一步的把我逼上了绝路,让我有校回不得,逼着我就范,具体是什么情况我想你也应该已经知道了。”
既然校方已经通知了慕容天星的表哥,身为云大校长的熊炳坤不可能一点都不清楚。
熊炳坤再打量女儿的“男朋友”,脸色冷酷,此刻没人能猜到他心里到底是在想什么。
“但是,以后……会不会是你女儿的男朋友就不一定了,首先,是因为你女儿,她确实挺优秀,挺吸引人,再则,是因为你,我无法理解一个逼着自己的女儿嫁给一个自己不喜欢的男人——这样的一个父亲的内心世界。我想阻止他。”
许久,熊炳坤冷声道:“好,很好,不管你是或者不是,只要我女儿看得上的男人,公子哥还是穷光蛋,都不要紧,我在乎的是他是不是个下面带把的爷们你小子有种,要不要给我做事?”
熊炳坤开门见山道,眼睛盯着这个他很中意的青年,在上一次见慕容天星时,熊炳坤就以自己的行为态度对慕容天星试探,当初慕容天星则是一副宠辱不惊,随后他又从自己的渠道得知女儿熊菲出事的消息,这便下定了他的决心。
慕容天星轻轻摇头。
“那如果出了事,而且是大事,你帮不帮我,或者说帮不帮我女儿。”熊炳坤玩味道,他用了一个很圆滑的“帮”字,这个帮字的意义太广。穿着一身白色休闲服的他气质超群,很有儒者风范,这样的人混黑社会,确实是黑帮高素质化的一个最好证明。
“帮。”
慕容天星轻笑道,熊炳坤的心思他也不点透,“不管我帮不帮得上,都会帮。”
熊炳坤点点头,男人之间,很多事情都不需要啰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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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京时间晚上八点,中国上海。
张伟开车拐上淮海路,直接停在了沈豪所在的酒店楼下。
电话只响了两声便被人接起,接听者是沈豪本人,他果然还在办公室。
“出来。”张伟说,“陪我喝酒去。”
沈豪的声音听起来颇为无奈,“改天吧,今天实在走不开。”
“不管。”沈豪心情低落,说话便有点蛮不讲理,“我就停在路边,禁止停车带上,十分钟之内你不下来,我自己打110叫拖车,回头你替我付罚金。”
沈豪只好现身。
“给你一个半小时。”他坐进副驾驶座,一边系安全带一边说,“回来还有事。”
张伟抑扬顿挫地长叹:“唉,这真是富在山中有远亲,穷在闹市无人问哪”
“富在深山有远亲。”听他书袋掉得不伦不类,沈豪哑然失笑。
“意思到了就得。”张伟并不在意。
沈豪摇头笑,伸手调大空调的出风量。
“热?”张伟问。
“不是,总觉得胸闷,喘不过气,天气太让人难受,气压低,湿度也大。”
张伟注意地看他一眼,“你脸色可不怎么好看,咱可都不是十八二十的年纪了,别太拼命了。”
“非常时期,没办法。”沈豪笑笑,“老大要来了。他一直对对中国市场的发展不满意。这一次,多少得给他看点儿实在东西。”
“你最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就为了这个?”
“嗯。”沈豪阖眼靠在椅背上,眉心现出细细的纹路,一时间疲态尽露。
张伟看着他直摇头,立刻关掉车内的音响。
沈豪却闭着眼睛说:“你开着吧,没事儿。”
“看来这天下资本家的心,都一般黑啊”张伟啧啧连声,“榨起人来一样狠”
“这几年投入的资金象进了无底洞,业务至今发展不起来,他没法跟董事会交待,压力也挺大的,我理解。本来想让他见见部委的几个重要人物,却找不着合适的内线,正犯愁呢。”
张伟耸耸肩,“要我说,你活该。现放着你家老爷子的关系,就是不肯动用,过几年他退下来,你过了这村可就没这店了。”
沈豪嘴角动了动,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他慢慢转过头,望着车窗外鳞次栉比的高楼大厦,大都市流光溢彩的咫尺繁华,正从身边飞速掠过。
好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我十几年没跟他好好说过话了,为这事儿求上去,老爷子一准儿得把我乱棒打出来。”
“你后妈不是挺疼你的,求她呀”
“少起哄,还没到那地步。”
“那你是怎么回事儿?你自个儿对着后视镜瞅瞅,脸都是绿的。”
沈豪真的扳下镜子瞄两眼,苦笑道:“我毕业就进了SQ,以前真没觉得大公司有什么好处,离开了才知道,自己早被惯坏了。如今什么事都要自己操心,又没个得力的助手,眉毛胡子一把抓。”他伸懒腰,叹气,“简直崩溃。”
“你如果做了老板,岂不是要死人?”张伟大笑,“我一哥们儿,自己有家公司,那可是从出纳会计到搬运工,都要掳起袖子亲自上手。”
说话间已到了目的地,张伟熟练地把车子倒进车位。
这间是位于淮安路的酒吧,两人落座,各点了酒水,张伟接着刚才的话题问:“沈豪,要不,咱们另谋出路?”
沈豪立刻摇头:“为了你儿子你还是算了吧我连累过你,一次足够,不想再看到第二次。”
张伟顿时哑然,喝口酒不再作声。
沈豪倒是看出点异样,“为什么想换地方?”
张伟低头,笑笑,却不回答。
“干得太累?”
“不是,”张伟吐口长气,“就是闹心。我一直以为,欺生这种事,只有小学初中的半大孩子才干得出来,没想到SH的爷们儿也都好这口。”
沈豪忍不住笑出来。
“真的,别笑。我跟你说,走的时候以为SQ的内部倾轧已经算是顶峰了,谁知道SH百年老店树大根深,阶级斗争更是无处不在,人和人斗的经验更丰富。”
“那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甭管他是中国人还是洋人。”
“一点儿都不错。就说这集采,没人愿揽这瓷器活儿,噢,赢了大家平分Quato,输了屎盆子全扣一个人脑袋上。谁傻呀?谁都不傻,最后就我一个新来乍到的倒霉蛋儿,楞给推上去。想起这个我就恨上刘康。”
沈豪笑容便有点僵硬,转着酒杯没有说话。很久没有听到这个人的名字,有些陌生,也有些茫然,但不再象当初针尖一般刺心。
张伟也意识到自己说话唐突,立刻辩白,“我没怪你的意思,这几年该得到的都得到了,真的栽了,咱认赌服输。”他岔开话题,“哎,说点别的,今天开的这集采预备会,你猜猜,SQ派出的代表是谁?”
沈豪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于凌飞?”
“错,再猜,你往那最不可能的人上面猜。”
沈豪眼波一闪,“爱媚儿?”
“嗳,没错这老话说的,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今儿我算是彻底体会到了,一见她就开始浑身不自在”
沈豪轻皱起眉头,“奇怪,那边怎么会派个新手出来?”
“因为凌飞不肯干。”
“为什么?这是他往上走的机会。”
“凌飞的脾气你也知道,四平八稳,没有七分以上的把握,不会轻易出手。有你和我们几个血淋淋的前车之鉴,他才不会去以身趟雷呢。”
沈豪对这个答案有几分意外,他注视着张伟,内心不免隐隐作痛。
他沥尽心血,用五六年的时间,才建立起一支充满凝聚力的销售队伍,摧毁它,竟是如此的轻易。
这就是刘康斩草除根想要的结果?军心一旦涣散,整个队伍的创造力就会逐渐清零。从此人人自危,遇事只求自保。
离开SQ这么久,他依然难以理解刘康,一系列冷血动作的背后,真正目的究竟是什么?
因为害怕他和李阳结盟,毫不犹豫地把他赶出公司,还可以称得上迫不得已。但把张伟这批人劝辞,简直就是自断双臂。
任何事都是过犹不及,杀一儆百已经足够,外弛内张足以驾驭人心。他不相信商场中浸yin几十年的刘康,会不懂得这个道理。
“沈豪,”张伟象是看透他的心思,拍打着他的手臂,“你说说,老刘究竟在想什么?搞得如今捉襟见肘,连个像样的总监都挑不出来。难道真是绝对的权力让人疯狂?”
沈豪喝口啤酒,认真想一想,还是摇头,然后慢慢说:“话不能这么说,把机会给新人,是比较冒险,但也可能是支出人意料的奇兵,你千万别掉以轻心,最后栽在自己徒弟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