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说“吃了”还算正常应对,但这句“不饿”真是噎死我了,好在我机智果敢,马上重整旗鼓追了一句:“减肥啊?难怪最近看您都瘦了。”
这话算打中她三寸了,貌似没有女性不愿意听人家这么说她的,天真姐姐在电梯门开的一刹那扭头对我飞快一笑,然后婀娜的出了电梯,一拐弯直奔大总编办公室。地球人都知道,她这一定是千娇百媚的跟大总编问早安去了,规矩么。
看着她迈着加菲猫步的背影,我真想把刚才在脑子里盘旋半天的后半截话喊出来:您现在有一百二十斤吧?不少字……左腿?
有时候哄领导就跟哄孩子似的,经常跟自己说:别一般见识,他(她)不懂事你也不懂事啊?
这会儿,因为拘束,令佩却站了个里八字。令佩盯着脚尖,不说话。繁花说:‘我正要去找你的。怎么,见到我也不打声招呼?‘令佩吐出了两个字:‘支书。‘繁花拍着他的肩说:‘按辈分,你得叫我一声姑女乃女乃。‘说着,繁花就进了茅屋。进去之后才发现,里面还有六七个人,当中还有两个女的。灯捻晃动,灯光忽明忽暗,有些像《西游记》里的情形。令佩说:‘这是我姑女乃女乃,她来看望大家了。‘有一个人,看模样比繁花还大,罗圈腿,****可以夹一只篮球。那人油嘴滑舌:‘原来是咱姑女乃女乃啊,一家人嘛。姑女乃女乃好。‘繁花皱了皱鼻子,侧身问令佩在这里干什么。令佩说:‘在怀念一个人,我们的师傅。‘师傅?莫非教他们偷包儿的老家伙死了?这倒是溴水人民的幸事。繁花就问:‘老家伙死了?‘令佩说:‘老人家要长命百岁的。‘繁花这就不懂了。令佩说:‘老人家门路很熟,后台很硬,我们几个都是他弄出来的。‘繁花在里面站了一会儿,然后把令佩推了出来。她一时不知道从何说起,就问那油灯是怎么回事。令佩的话慢慢多了起来,说家有家法,行有行规。行当不同,仪式也就不同。有些仪式用礼炮,有些仪式用焰火,他们用油灯。繁花倒吸了一口凉气:‘你们是不是准备重打鼓另开张?啊?皮肉之苦还没有受够?‘令佩说:‘支书,你放心,我的情怀已更改。我要金盆洗手了。‘繁花又问那两个女孩是怎么回事。令佩一愣:‘女孩?哦,你说的是那两个豆花吧。江湖上的朋友。‘豆花?这名字起得好。见繁花不太明白,令佩就挠着头皮解释了一下,说他们这一行把女孩叫‘豆花‘。繁花当胸捅了令佩一拳,说:‘什么乱七八糟的。赶快跟你这帮狐朋狗友们散了。哪天我再单独跟你谈,谈谈你的工作问题。我都想好了,要给你一份工作干着。你得好好干,给我争口气。‘这么说着,繁花脑子里突然闪了一下,就是让令佩帮助照看一下纸厂。纸厂停工以后,经常有人越过院墙从纸厂偷东西。乡派出所的人已经找繁花谈过话了,让繁花在村里盯紧一点。当时繁花不认账,不承认是官庄村人偷的。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其实是知道的,那确实是官庄人干的。这会儿,繁花这么一说,令佩连忙问道:‘姑女乃女乃,什么工作?‘
其实我所在的这杂志社,质量与知名度都基本属于那种三流还偏后的刊物,就是那种广大工薪阶层百姓坐地铁啊、等火车啊、上厕所啊、出去玩时买一本坐着垫啊之类的综合性休闲娱乐多功能刊物。整个杂志社算我一共就五个编辑,还能倒班。工作也清闲,半月刊,月初和月中把负责的版块的稿子组好,和美编假模假式的商量一下版式,齐活。剩下时间就是在社里泡时间了,坐班么,爱岗敬业么,以社为家么,免费上网还有同事聊天,夫复何求啊。
稿源更不愁,自由来稿寥寥,软广告居多,挣钱么。剩下的就从网上扒,美文版块找一篇煽情的,休闲版块找几篇搞笑的,又不用给作者稿费,作者是谁都不知道,知道也装不知道,网络么,资源共享么。这没什么不要脸的,那还有不要脸到东抄一段西抄一段就集册出书的呢,我们这丰富老百姓茶余饭后的三流杂志何乐而不为所欲为?
月初刚过,未到月中,正是清闲的时候,进办公室和同事打了招呼坐下就开始打屁聊天,我们编辑都在一个办公室,偶尔广告部的人也会过来坐坐,都是年轻人比较容易联通,唯一遗憾的就是没有美女,唯一两个女编辑都是戴着眼睛的大众脸,往死了赞美除了气质好夸也不出别的来。
一人守着一台电脑,都开着QQ啊MSN啊**啊,这边嘴上聊着,那边手上聊着,没人在乎时针一圈圈的转——工作,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朱自清大爷总问:你聪明的,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
出乎意料之外,十一点多王欥欥电话就来了,第一句话就嗲得我一身凤梨酥:“我就等着看你什么时候找我呢,嘿嘿,你想我了呀?”
我咬牙消退yin心,硬了硬侠骨,让自己较比深沉:“欥欥,你下班后有事么?我找你说点事。”
“我下午就没事了呢,”王欥欥又拿出她完全芭比女圭女圭的杀手锏,“上午接的几对活,下午出去拍外景了,你来找我吧”
忍住忍住我险些被她嗲的心软了,沉沉气,我应了:“好,我一会就过去,一起吃午饭吧,我到了给你打电话。”
“好的呀。”这声音甜的,四个+号。
结束通话,起身跟周围几个编辑打了招呼,有事的话让他们挡着点,得到仗义应允后出办公室,心里响着急急风的鼓点,脚步飞快,心里已经盘算着怎么和王欥欥开口。
好死不死的,在电梯门口等升降的功夫,天真姐姐从办公室出来了。抄着云手,迈着水波浪步,走起路跟刚化成人形的蛇精似的,忽抬头看到我站在走廊电梯口,一怔,直立着爬行过来:“还没午休,去哪?”
她怔完该我怔了,幸好我总是如此如此如此的睿智,张口流利应对:“啊,主编,我出去一趟,去附近影像店买张碟,那个影评专栏没找到合适的稿,我打算自己补上。”
天真姐姐点头:“哦,那你去吧。”
喜上眉梢,我管她是真信假信呢,蒙混过关就十分OK了,当下属的,谁还没有一身跟上级撒谎请假的本事啊。
电梯门开,我闪身进去,转过来跟天真姐姐摆手微笑,万没想到还有转折,她忽然一伸手拦了电梯门:“赖宝,你去买碟是吧?不少字正好,帮我带一张,就是王家卫的《花样年华》,我找了很久了。”
我想说网上有下载的啊,但话到嘴边硬咽了回去,幸好没月兑口而出,要知道让天真姐姐这么个发现电脑桌面壁纸可以调换都能惊喜半天的电脑高手,去摆弄BT、电骡、迅雷这些复杂精密的下载工具,无疑等于让布什背诵整段的相声贯口《报菜名》。
“行,没问题。”我朝着天真姐姐比划了一个OK的手势,随着电梯门一点点闭合,比划着OK那只手的无名指和小拇指也慢慢弯曲,最后只剩下一根手指硬硬冲着关闭了的电梯门竖着。
不停蹄的扑到王府井。在街上四处打量,别有一番滋味上呀么上心头。因为王欥欥的缘故,王府井以前一星期起码跑三次,受够了。今天和她分手后,我决定起码戒王府井三个月,半步不踏此处
没有直接去婚纱影楼外等王欥欥,先折到僻静处寻了一家小店面要一碗牛肉面填肚子,这也算个小伎俩了。我兜里这点银两真是禁不起王欥欥不吃美食吃环境的习惯,所以但凡要进行情侣餐时,我都先中饱私肚囊,再陪她时起码可以省下一人份的消费。
工薪呐,没钱呀,人穷哪都短啊,放屁都不敢带声响。
一碗牛肉面,汤都喝的见了底,打几个饱嗝,直奔婚纱影楼,同时给欥欥打电话:可以出宫了,奴才来接驾了。
王欥欥出了门看到我,笑眯眯打量一番,拉着我就奔了那个让我恨之入骨的她嘴里的老地方——新东安的“一茶一坐”。
我思想上是个斯文人,但饮食上是个粗人,总觉得吃饭就是吃饭,像刚才我四块钱吃一碗面也很饱,想过嘴瘾也是在菜品上破费啊,像这种吃情调吃环境的劲头,我估计这辈子都学不会。
偏偏王欥欥就喜欢这个,拉着我跟着服务员找了座位,轻车熟路点餐,肉燥茶酥布丁干煲……比跟自己家还熟悉。
她说出一个菜名我心就疼一下,也轻车熟路的默默计算着价额,手下意识的模模钱包,合计着这下百八十块的血汗钱又作古了。真不是我抠门,我也得有大方的资本啊,满大街打听去,有老百姓一顿工作午餐就花出一张红票去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