模这样好气质好连心底都好,苍天啊,你还让我活么?
我倔强的拒绝:“不用了,我搬得动。”
她没再说话,我们只是沉默地走着,只是我脚踩的有些响。
在宋子言的病房前停下,没想到她也停了下来,疑惑地看我,难道?难道她是来看宋子言的?我心里顿时对她有了一些好感,你再漂亮再有气质又能怎么这样?月亮惩罚你让你遇到宋子言,还不迟早是红颜薄命香消玉殒的命运?
我忍不住桀桀奸笑,正笑着呢,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我笑得五官扭曲的脸瞬间定格。
一个熟悉到不能再熟悉,曾经午夜梦回过多少次的脸出现在面前,对着那个月光仙女说:“怎么去了这么久?”
他的目光一转落到我身上时,表情瞬间僵硬。
真是好久不见了,苏亚文。
苏亚文走的那天,我整个人像中了降头似的,一句话也不说只是来来回回地在我们两个的学校之间走路。一共不到两千米的距离,我一遍一遍的走,从黄昏一直走到天黑。在那一步一步中,我到底想了什么,我现在已经记不清了,或者说在当时也并不清楚。走到那路上的灯一盏盏的亮起来,走到路上从人声鼎沸到空无一人。
肖雪找到我的时候,恨铁不成钢的骂我:“苏亚文都走了,你还在这儿犯什么贱呢?”
我被她打得有点傻,午夜的冷风吹在脸上沙沙的疼,我说:“只要他能回来,我还能再贱点。”
我说的特平静,心里也特平静。
她“啪”的给了我一耳光:“你就在这作死贱死,他也不会回来了,他不要你了,你懂吗?”。
眼泪终于流了下来,我呜咽着像是受伤的小兽:“他为什么就不要我了呢,他为什么就不要我了呢……”我反反复复的说着,好像除了这句话根本没别的话好说。肖雪眼眶也红了,抱住我,我就俯在她的肩头一遍遍的问一遍遍的哭。
刚开始只是我一个,到后来她的眼泪掉得比我都凶。
那是苏亚文走之后我第一次哭,也是最后一次。
哭完了那一次,我心里就敞亮了很多,甚至第二天在学校风闻学府路闹鬼的传闻时,我还能绘声绘色的跟她们讲那两只没有脚长舌头披头散发的这样子。
也许每个人在大学都有那么一位朋友,平时说话能毒死你,闲着没事儿就以往你伤口上撒盐为主要娱乐,但是在你犯傻的时候她却能一巴掌拍醒你,然后抱着你和你一起哭。
可是肖雪不知道,我心里多想再犯傻,我无数次的幻想,如果能再遇到苏亚文,我就趴在地上抱着他的牛仔裤腿,涕泪横流泣不成声的哀求:“卡起码卡起码卡起码……”
一个人的自尊很重要,但是一个只剩下空壳的行尸走肉顶着自尊只会活活饿死。
我本来也就是一个贱骨头。
可是现在看着苏亚文,我才知道其实我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贱。更何况现在那个月光仙女很自然过去挽住了他的手臂,对着这么一张柔美的脸,我开始觉得肖雪那句话是真理:
我算作死贱死,他也不要我了。对着这么个人,我毫无胜算。
我居然先回过了神,侧身从他身边穿过,看着宋子言叫得前所未有的亲切:“总经理”
宋子言抬腕看了看表:“时间刚刚好。”
……我这一路是飞奔过来的,能不刚刚好么?
把拿着的东西一这样这样放下,看着地上的箱子,宋子言问:“这是什么?”
我说:“这是给你的礼物。”只是不是我送的……
他还是冷冷清清的这样子,可是相处这么久,从他的眼神里我还是看出来他的心情很好。看来就算是有钱人,有小便宜占有小礼物拿的时候还是一这样的小人得志……
我自告奋勇,把箱子搬上来:“现在打开吧。”
他轻抿了一下唇:“好。”
箱子并不是原封不动的,而是装酒的箱子外面又用宽胶布沾了一圈,我几乎是用了全力在撕扯,面容扭曲咬牙切齿地。很快箱子就赤身□了,八只眼睛盯着,我慢慢打开,往里面瞄了一眼,倒抽了一口气,然后迅速的盖上,回头傻笑:“呵呵,都是些不值钱的小东西,总经理肯定看不上,我还是搬走扔了吧。”
说着我搬起箱子正步往门的方向走。
“放下。”威慑性的嗓音。
我头皮都麻了,做最后挣扎站在门边一动不动。
“亚文,帮我搬过来。”
苏亚文走了过来,黑亮的眼睛看了我一眼,我迅速地低下头。接过箱子的时候,他的手无意间的碰到我的手,我的头垂得更低了……因为眼泪一不小心就会掉下来。
可是连掉眼泪的机会都没有,宋子言拆箱子的声音若隐若现。然后就是三声倒抽气,再然后就是宋子言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秦卿”
我脸上挂上了摇曳生姿的宽面条,大爷,您太能害我了,好好的您送什么阳药呢?
裴贞正在炒菜,一边炒菜一边唱歌。莫非她炒的是小白菜?因为她唱的是《小白菜》:小白菜啊,地里黄啊,两三岁啊,没有娘啊。歌是悲歌,可人家唱得很欢快。‘哧啦‘一声,菜出锅了。繁花站在院子里,闻着有些酸,想,大概是醋熘白菜。繁花正要喊裴贞,裴贞又唱开了,这回人家唱的是南瓜,《井冈山下种南瓜》:小锄头呀手中拿井冈山下种南瓜挖个坑呀撒把籽呀舀瓢泉水催催芽阳光照喂雨露撒喂长长藤儿嘿呀呀嘿呀呀爬上架哎嘿呀呀嘿呀呀金色的花儿像喇叭吹吹打打结南瓜结呀么结南瓜繁花想,裴贞不亏是教师出身,唱得好啊,尤其是唱那个‘嘿呀呀嘿呀呀‘,都有些女乃声女乃气了,好像裴贞还是个没开过苞的少女。繁花心里有一股火,扑腾腾地往上蹿,身子也抖了一下。接着,繁花就告诉自己要冷静。本来就是来看戏的,急什么急?应该向猫学习嘛,猫逮住了老鼠,要玩上一会儿才吃的。繁花就像猫一样,猫着腰,轻轻地踩着步子,走进了裴贞的厨房。裴贞的小儿子军军站在一边,拉着裴贞,要她再唱一个。裴贞说:‘井冈山上的小朋友,像你这么大就会种南瓜了。是跟谁学的呀?‘军军说:‘跟老师学的。‘裴贞说:‘妈那个,上回不是给你说了吗,是跟毛主席学的。你怎么不长一点记性?‘军军说:‘想起来了,还有朱总司令。朱总司令有没有变形金刚?‘繁花用手指点着军军的脑袋,说:‘有,还有手枪。‘裴贞吓了一跳,扭头一看是繁花,立即笑了起来:‘哟,是支书啊。‘裴贞没穿高领毛衣,穿的是一件军用绒衣,油渍斑斑的。那绒衣很短,像个马夹,里面的衬衣都露在外面。繁花说:‘做什么好吃的?一进院子我就闻见了。‘裴贞没炒白菜,炒的是醋熘土豆。南瓜倒是有,满满的一大碗。看见土豆,繁花就想到了裴贞说过的土豆的妙用,就是让子*里多加一点碱,好生儿子。但繁花没说土豆,繁花这会儿说的是南瓜。繁花说:‘我最喜欢吃南瓜了,让我尝尝你的手艺。‘但下筷子的时候,繁花夹的却是一块土豆。她的动作很自然,很家常,因为家常而透着那么一股子亲切。她还眯起了眼睛,是那种吃到美食后陶醉的表情。
然后她又夹了一筷子南瓜。这次她没再眯眼睛,相反还把眼睛瞪得很大,那是因为过于好吃而吃惊。‘你可以去开饭馆了,‘繁花说,‘哪天我请客,你就去给我掌大勺吧。我就不给你酬金了,谁让咱们是好姐妹呢?‘裴贞说:‘支书你别笑话我。‘繁花说:‘真的,殿军想请客,可我不会做菜,正想找个人呢。‘裴贞说:‘就这,尚义还整天说我做的菜是喂猪的。‘繁花说:‘这南瓜做得好,放了鸭蛋黄了吧?‘裴贞说:‘令文家的鸭蛋贵得很,咱买不起,这是鸡蛋黄。‘繁花笑着说:‘我吃着正好,可是殿军肯定会说觉得酸。你放醋了吧?‘裴贞说:‘醋好啊,醋软化脑血管。文化人的脑血管跟麦秸秆似的,脆得很,薄得很。文化人娇着呢。‘这尚义还没有转正呢,裴贞就一口一个‘文化人‘了。繁花说:‘怀孕的女人都喜欢醋,我怀着豆豆的时候,顿顿离不开醋,都成了醋坛子了。不怕你们文化人笑话,放个屁都是酸的。‘
繁花搬过凳子自己坐了。那凳子很沉,像是用枣木做的,可是再一看又不像枣木了,主要是比枣木的纹理细。枣木的纹理是用烙铁烙出来的,这木头的纹理却像是绣花针勾出来的。莫非是栎木做的?那年纸厂进了一批栎木凳子,曾派人给繁花送了几个,但被繁花拒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