琬兰说:“就是就是父王是何等英雄人物,这普天之下,还没有能与父王相抗横的人,怕什么?”
三个人正谈论间,奴婢来报:“王爷,王妃,郡主,广陵太守周安和太守夫人已到京城,特来求见。”
“真的?”琬兰大喜,“他们果然来了?”
王妃听了,问:“怎么只来了两个人?周汤没有来么?”
奴婢答:“回王妃,奴婢没有看到周少郎。”
琬兰听了,眼神有些暗淡。
吴王却一脸不悦:“他们还敢来么?”
王妃说:“老爷,过去的事,都那么多年过去了。如今女儿的幸福要紧。”
吴王哼了一声,看了琬兰一眼,便走了出去。
王妃对琬兰说:“我与你父王出去了,看看他们来说什么。你在这可不许再胡闹了。”
琬兰说:“知道知道母亲快走吧”
王妃便走了出去——
广陵城。
深秋时节,江南梧桐树叶纷飞,菊花在风中沉醉。
木香一个人在街上行走着。
周安和陈玲想必快到京城了吧,本来广陵离京城就近得很。
她没有再去找周汤。
阿扎木的店几天后就要开业了,木香走到他店里,阿扎木见她满脸不高兴,便说:“外面风大,木香,来店里坐坐吧。”
木香走入店内,坐在草席上,阿扎木给她倒了杯羊女乃茶。
木香喝着羊女乃茶,闻着鲜美的羊臊味,问:“阿扎木,这是你店里以后要卖的茶水么?”
阿扎木点点头:“当然了。几天后这店开的时候,我还想请你和周将军,前来试吃呢。捧捧场。”
木香说:“没问题。就算你不说,我也会来的,我们是朋友嘛。”
阿扎木看了木香一眼,说:“木姑娘真当我阿扎木是朋友么?”
木香说:“那当然了。”
阿扎木叹了口气:“可是如今见木姑娘紧紧皱着眉毛,却不知发生什么事,木姑娘一定是有事瞒着我。如果木姑娘真当我是朋友的话,就不该有事瞒着我。”
木香听了,眼神渐渐暗淡下去,她长叹一声,说:“并不是我要瞒着你,而是,我不知,应该怎么去说。我感觉很茫然。”
阿扎木的眼睛很热情:“听说周太守和周夫人去了京城,难道和此事有关么?”
木香低下了头,说:“他们是去给瑾玉提亲去了。”
“什么?”阿扎木喝到一半的女乃茶呛出来,扑地喷了一地。
“去京城提亲?为周将军?”阿扎木一怔。
木香看着地面,说:“他们想让瑾玉和吴王的女儿长平郡主联姻。”
“那周将军怎么说?”阿扎木很焦急的样子。
木香摇摇头:“他说让他静一静,暂时还没有来找我。我想,也许这次我真的会失去他了。”
“这怎么行?”阿扎木说,“他是男人,总不能采取逃避的方法呀。”
木香说:“我不知他在想什么。不过,他没有来找我,我是不会去找他的。”
是的,哪怕失去他,她也不会先去找他的。
广陵城的另一边,周汤与云深对坐与草席上。
两个人都盘腿而坐,十分随意,对着一张低案,案上是一壶酒,两个杯子。
云深抓住周汤手上的酒杯,说:“周少郎,别再喝了,你今日已喝了够多了。”
周汤摆了下手,示意云深不必管他,他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当他将酒杯放在桌上时,他眼中已是执着的光来。
云深看着他的眼睛,说:“看来,周少郎已经想出了对策来了。”
周汤点点头:“我真没想到,母亲为了不让我与木香在一起,会将我们之前的计划给打破,做出这样的决定。所以,我也只好出此下策了。”
云深说:“周少郎,你说的出此下策,到底是什么计策呀?如今,你还能怎么办?只消皇上一道圣旨下来,你不娶郡主也不行了。”
周汤眼中闪过一丝坚定:“可是,皇上不会再发这道圣旨了。因为,我已有了应对之计。”
“是什么?”云深一怔,“难道到了现在这种紧要关头,还会有什么应对之计不成?”
周汤将酒杯紧紧捏在手中,眼中射出犀利的光来,张动嘴唇,说:“我明日,便与木香成亲。”
“什么?”云深大惊,“周少郎,我没听错吧?。”
周汤将酒杯掷在地上,咣当一声。
“你没有听错。我明日,便将木香娶进门,让木香,成为我的夫人。”周汤坚定地说。
云深问:“哪有明天就成亲的?”
周汤说:“我这几天想好了,反正,只要我的计划不放弃,我的生命就会与木香联系在一起。为了计划的实现,我不如与木香成亲,也好反抗母亲中途的变化。”
云深摇了摇头:“这我可不理解了。你若是将木香娶进门,先不要说,你们周家的人一定会不同意,哪怕同意了,你怎么再用木香这枚棋子呢?她就成为你夫人了,就不可能是你的棋。”
周汤说:“可是,我不能食言。我答应过木香,我只会娶她。不管怎么样,我意已决,我明日便与木香成亲。”
云深问:“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周汤凄然一笑:“我还有考虑的余地么?母亲逼我的。她一定要我放弃美人,选择事业,可是,我事业与美人都要得到。”
云深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想清楚了,我知道,你一旦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是任谁也阻挡不了你的。”
周汤说:“等下,我就要马上给亲朋好友分发请帖,明天能赶来的便来,不能来的,也会收到我的请贴,我想让大家都知道我杨亲的事。然后,明日,我便在城中铺上红地毯,趁父亲母亲不在,强行将木香迎入周府,并且,我故意要将这事传得沸沸扬扬的,好让大家都知道。只要木香与我拜了堂,她便正式成了我的夫人了。我今日还要立马派人去京城,将这事故意在京城里传开,尽快要让吴王听说我成亲的事。”
云深赞赏地说:“这主意妙呀这样,吴王一听说,你都已经与别人成亲过了,可是,你的父母亲却还去为你提亲,不但会不同意将郡主许配与你,反而会气得将太守他们赶出府去。等太守他们回来,你与木香都拜过堂了,已是既成事实了。”
周汤说:“所以,再也没有人,能再逼我娶别的女人为妻了。”
云深说:“可是,如此,周家人与吴王的意见会越来越深,本来他们就有着不为人知的宿怨。”
周汤冷笑道:“这岂不是更好?吴王不喜欢我父亲,而吴王却一直很喜欢我。你要知道,吴王宠爱的侧王妃,也就是我的姨母,从来没将我当成周家人,相反,她将我当成自己人一般。我还不希望吴王与我父亲关系太好呢。因为,父亲只喜欢周康。”
云深说:“可是如此,周太守和周夫人必然会迁怒与你。我倒不懂你了,周少郎,你竟然为了木香,可以这样与太守和周夫人反目。你真的只是为了实现你的计划?”
周汤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是我很清楚一点,就是,我现在已经,不能没有木香了。”
云深叹了口气:“你这样做,你以后,还会舍得让她继续做你的棋子么?”
周汤一怔,垂眸:“当然舍得。事业在我心里,才是第一位的。”
“哪怕那个人,是你的妻子?”云深问。
周汤说:“不,这次婚姻并不是真的婚姻,我只是,暂时留下这枚棋子而已。我不会与她同房的。她也不会怀上我的孩子。她还是可以去做我的棋子。”
他这样说着,也不知是在对云深讲,还是在对自己讲。因为,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与这个女孩成亲。
其实,在周夫人离开广陵去京城那天起,他就想到了这个计策,也只有这个计策。
他一直在犹豫,因为,如若真的与木香成亲,也许可以留下这枚棋,让木香不至于因为憎恨他背叛了她,而忿然离去,使得他前功尽弃。可是,他却也失去了很多人的帮助,尤其是周夫人,这么多年来,周夫人故意对他的为难与考验,将变成一种辜负。
周安也会对他完全失望,因为他,如此大逆不道,这样强行将一个备受争议的女子娶进家门,甚至于,都没有经过周安的同意。
他为了她,做了如此不孝的事。
所以,他一直在犹豫,在掂量,他在想,如果他当真娶了郡主,他是不是也能实现计划?
回答当然是可能的。
与郡主的联姻,当然也可能让他通过另一个途径失现计划,甚至可能会,更加容易。
可是,他却放弃了这个更加容易的方法,他经过再三考虑,还是选择,让木香留在身边。
广陵长街,落满了红叶。
他踩在上面,沙沙响。
他穿着长衣,蹬着木屐,寻找着木香。
走入阿扎木的店内,木香正坐在窗前,用手托着头,阿扎木正坐在对面,安慰她。
乍一看到这场面,他心里有些不悦,原来,他是这么不喜欢她与别的男孩在一起,他是这么希望,她只属于他。
阿扎木看到周汤进来了,大喜:“木姑娘,你看,谁来了?”
木香偏过头来,看到了周汤,眼睛一亮,目不转睛地凝视着他。
周汤长长的绣着斜枝的衣摆拖在地上,走到她面前,深深地看着她,抓住她的手,将她拉了起来,用力将她揽入怀中。
“嫁给我吧,木香,明天就嫁给我。”他说。
迎着她惊奇的目光,他将他想要做的事,想好的决定,全部告诉了她。
他要娶她,趁着周安和陈玲离府的日子,马上娶了她。
阿扎木首先叫了起来:“这太好了木姑娘,你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了”
木香似乎还不敢相信,她呆呆凝视着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小傻瓜?”周汤温和一笑,用手指勾了下她的鼻尖,“你不愿意么?”
“不,我愿意我很愿意”她扑入他怀中,喜极而泣。
“怎么哭了?”他笑着吻了吻她的眼睛,吻走她的泪,说,“不过,因为太匆促了,只能摆得简单点,委屈你了。不过,以后会摆个正式的、隆重的酒宴,弥补你的。”
她点点头:“这些,并不重要。”
是的,最重要的东西,她已得到了,别的已经根本不重要了。
阿扎木说:“这可是我来江南参加的第一场婚礼。我明日一定会来。”
周汤笑道:“欢迎你,阿扎木。”
周汤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说:“木香,我先送你回去。我还有些成亲要做的事没安排完,要去忙了。”
木香点点头:“那你快去忙吧。我自己回去便是了。”
周汤说:“也好,你自己小心点。我走了。”
周汤走后,木香神采飞扬,想不到,幸福会来得这么快。
可是,她却不知道,这场婚礼,却是她痛苦的开始。
她的人生,也许因为这场称不上婚礼的婚礼,从此步了一个转折点。
此时的她,完完全全被喜悦所填满着。
她回到周府,将自己关在房子里,然后,转动手镯子,进入空间,将这个好消息告诉了玉兔。
玉兔说:“你先出空间,我有一重要事要告诉你。”
于是,她与玉兔出了空间。
玉兔叹了口气,说:“等我说完了这事,你再考虑一下,要不要嫁给周哥哥吧。”
她笑道:“什么事?会严重关系到嫁人么?”
玉兔说:“你先别得意,这事可是很重要的。我也是偷偷听到的,本来不想告诉你的,因为怕你伤心。现在你要结婚了,再不告诉你就不行了。”
见玉兔一本正经的样子,木香笑道:“好了好了,你说吧。有什么大不了的事么。”
玉兔便讲了起来:“就在今日早上,我今天忽然突发奇想,想要跟踪周哥哥,结果,我跟着周哥哥来到了云深的住所。周哥哥不是给他的朋友云深安排了一个宅院,住在外面么?然后,周哥哥一脸愁容地和云深喝酒聊天着。然后,我便偷听到了他们的秘密。”
木香说:“你就别卖关子了,你都偷听到了什么?”
玉兔说:“我说了,你可不许难过。”
木香说:“好,我答应你,我不难过。”木香压根不觉得她听了什么话会难过。
玉兔眼睛有些暗淡,说:“周哥哥说,他与你在一起经历的种种一切,都是一个计划。他和周夫人是暗暗通好的。周夫人故意在众人面前,对周哥哥特别坏,就是为了要让赵姨娘放松戒心,周夫人将赵姨娘的亲生儿子周康抢过来,让周康作为假冒的嫡长子,顺利作了官,并在王衍的门下,就是因为,周夫人想利用王衍的不信任,最后将周康给除掉。”
木香一怔:“你的意思是,周夫人不让瑾玉作官,反而让周康——这个赵姨娘的儿子作官,是为了故意将周康给扶到王衍门下,再利用王衍之手杀了周康?”
玉兔点点头:“是这个意思。”
木香说:“这让人难以置信。周夫人凭什么这么自信,她能让王衍杀了周康呢?如今只看到王衍越来越器重周康。”
玉兔说:“具体是什么办法我不知道,不过据他们的话看来,他们早就想好了计划。只是还没有到实施那一步的时间。”
木香说:“就算是这样,又怎么样呢?与我成亲又有什么关系呢?”
玉兔说:“我这不是还没有说好么。我才只讲了一点点。”
木香摊了下头:“好,好,那你继续讲。”
玉兔又说:“周哥哥又说,他之前找了很多年,想找一个棋子,献给当今皇上,让她能在皇上面前,帮助周哥哥获得支持,而周哥哥自己,则要去打战,将中原一带给统一过来,如此,他就达到了光耀门楣、建功立业的目的。”
木香一怔。
玉兔继续说道:“这个棋子,一定要够聪明,够美丽,不但如此,周哥哥打听到,皇帝身边的御厨只会做中原菜,不会做江南菜,若是能找一个会下厨的女子,则一定比得上皇上后宫三千粉黛,如此,只要能在皇帝面前吹点枕边风,必然周哥哥的仕途会大大迅速,平步青云。要知道,当今皇上,可是一个昏君哪。”
木香长长吁了一口气,她已经听明白了玉兔的意思,玉兔的意思是,周汤找的棋子就是她木香。
因为,木香的各种条件,都很符合周汤的要求,而且,木香对周汤一往情深,一定会为周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不相信”木香说,“这不可能要知道,明日,瑾玉便要与我成亲了他若有心要利用我,为何要推去了郡主的联姻?”
玉兔说:“你先安静一点,我还没有说完,接下去要说的,就是最重要的,也是最残酷的现实”
木香愣愣地看着它。
玉兔说:“周哥哥说,他所中的毒蛇散,不过就是他演的一场戏,他故意帮你推宫法,将毒转移到他自己身上,但是,他早就用龙须草为他解了毒了”
“不可能”木香摇着头,“蛇毒散是没有解药的”
玉兔说:“这是他骗你的若不这样,他如何能取得你的信任,如何能让你死心塌地地为他做这做那?还有呢,他之前和你说的话都是在演戏,他与周夫人关系不好,也是演给你看的。他的目的很清楚,他就是想培养一个,愿意死心塌地为他卖命的、能得上当今皇上垂青的棋子而这个棋子,只有你能胜任”
“不可能”木香无法接受,也无法相信,“玉兔,这一定是你听错了,要不,就是你故意要离间我与瑾玉的关系,因为,你妒忌我与瑾玉那么幸福”
玉兔抽了口冷气:“我是好心提醒你,你还说我妒忌你们?”
木香全身颤抖:“想不到,这世上,不仅仅人会妒忌,连兔子,也会妒忌。”
玉兔失望地摇着头:“木香,想不到我这样帮你,你还会这样中伤我好既然你为了一个男人,这样不相信我,那么,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当我没有你这个朋友”
“朋友?”木香也冷笑道,眼前浮现着前世今生种种朋友的丑恶嘴脸来,“这个世间难道有真正的朋友么?前世的时候,我做厨师,我的最好的朋友会为了自己的利益出卖我。到了这个时代,还是故伎重演。你看看这些人,一个个为了自己的利益,都可以出卖朋友的。我早就不相信朋友了。”
玉兔气得跳在地上,说:“你不相信朋友的话,可是,你却宁愿相信一个欺骗你的男人的话木香,等着瞧吧。你若是与周哥哥成了亲,就会是你痛苦的开始了我玉兔为你准备的一切,包括这个空间,也会是所托非人了也许,我会收回你的手镯了”
木香闭上了眼睛,没有再回答玉兔的话。
这突出其来的真相,让她有些猝不及防。
玉兔忿忿然走了。
房间里只有她跪在地上,双手捂着眼睛,将眼睛闭得紧紧的。
如果他真的是在欺骗她,在这个时候,她爱他已是那么深的时候,她已经不愿意选择面对了。
她宁愿让他再欺骗下去。
看到真相,她会幸福么?
不,不会。
所以,她选择了闭上眼睛。
与他发生的一幕幕,如放电影一般重现。
真真假假,她一时迷惑了。
她真的无法相信,他这样深情的眼神,与她日夜的相伴,他全是在演戏。
如果他真的都是在演戏,那么,他就是太入戏了。
或者,他的心是铁做的。
她摊倒于地。
“木姑娘,你真的不要吃一点点么?”柳青再一次走入房间,看着案上摆着的凉透了的饭菜,问。
木香说:“你收走吧。我真的不要吃。我吃不下。”
柳青说:“姑娘,听说,您明儿就成亲了。您还是吃一点吧……”
“我的话你听到了没有?端出去”木香声音提高了。
柳青只好端出去了。
木香呆呆趴在案上,看着窗外黑下去的天空。
这时,周汤走进来。
“今日都是累死了。”周汤像往常一样走了进来,脸上全是汗珠。
木香没有动一下。
周汤有些奇怪,坐在木香身边,拍了下她,笑道:“怎么了,木香?”
木香偏过头来看着他,眼神呆呆的,好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得周汤很不自然,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瑾玉,”她说,“我可以用龙须草给你解毒蛇散么?”
周汤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马上笑道:“毒蛇散是没有解药的,不是说过了么?怎么忽然说起这事来了?”
她说:“最近枳壳膏还带在身上么?”
周汤说:“今日没带。你放心,我等下便带上。”
她愣愣地看着他,说:“瑾玉,你可有毒蛇散?可否借我一用?”
周汤一怔,“我要毒蛇散作什么?”
她苦笑了一下,说:“我想拿它毒人。”
“什么?毒蛇散可是无药可救的,你怎么可以拿它毒人呢?你要毒什么人?”他问。
她轻轻一笑:“我想用它毒我们以后生的孩子,行么?”
周汤看了她一眼,要起身:“木香,你等等,我去给你抓几副药来。”
“不要去。”她抓住他的手,摇了摇头,“我没有病。我说的,都是真话。”
周汤捧起她的脸,看着她的一双水灵灵的眸子,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为何你会这样怪怪的?”
她低下头,不看他的眼睛,说:“瑾玉,你今日早上,是不是与云深在一起?”
周汤一怔,马上笑道:“是呀,怎么了?”
“我偷听到你们说的话了。”木香调皮一笑,怔怔地看着他。
他眼中闪过一丝惊慌,马上笑道:“是么?那你都听说到什么了?”
他不相信她偷听到了。
他武功盖世,知道若是有第三个人在近处,他的耳朵是能听得到这个人的呼吸的。
她说:“我听到,你要实现一个计划,要将我送给皇上。”
他张大眼睛看着她。
四目相对,她在观察着他听到这话时的反应。
他的反应却超乎寻常地平淡。
“木香,好了,不要胡思乱想了,”他吻了下她,说,“早点休息吧,明日,我们就要成亲了。”
也许,真的是玉兔在骗她,也许,他是对自己太自信,觉得她根本没有真的偷听到了他们的对话,所以,他表现得这样淡然。
可是她却没法淡然。
“明日,我们不要成亲,可以么?”她忽然说道,眼睛看向了窗外黑幽幽的夜空。
他这回真的大吃一惊了,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不行。”他说,“只有这个办法,皇上才会不发圣旨,御赐我与郡主的婚事。只有这个办法,我们才能在一起。”
他的眼神是坚定的。
有这样坚定的眼神,她不能相信,这也是假装的,这也是在演戏。
她咬了咬唇,说:“也就是说,如果明日不成亲,我就会永远失去你了?”
他低下了头,沉默了。
她闭上了眼睛。
纵然他是欺骗,也让她用一生的幸福去赌一场吧。
谁叫她如今,已是负水难收了。
“那我们就成亲吧。”她下定了决心。
他凝视着她,抓着她的双肩,眼神是坚定和执着的,说:“木香,不要再胡思乱想了。有时候,光是想,是想不通的。”
是的,光是想,是想不通的,那么,就让她看看,成亲之后,她到底是他的妻,还是他的棋?
她点了点头,埋入他的怀里。
韶龄二七,他以玉帛二十,迎娶她于广陵周府。
这日,菊花开得正花,在街道两边兀自绚烂着。
喜娘在她脸上画上黛眉,抹上胭脂,扎了个新娘盘头,换上了红色衣裙。
广陵城的街市路上,铺着大红地毯,鲜红的轿子抬着她走入周府。
头上盖着红盖头,看不清他的脸,但可看到他那黑头靴子上绣着的鸳鸯戏水图。
能听到他的笑声,这笑声应该是真的。
手被他的手抓得紧紧的,进入大堂,只有那么几个人,可是她却跪下,与他进行了拜堂仪式。
耳边是姨娘们的冷笑声:“还真的是旷世壮举哪从没见过这样成亲的,背着父母亲,也叫拜堂?”
厅堂之外,听到了傩戏在唱着。
他附耳在她耳边说:“木香,这是上次我们看到的傩戏,我特意为你去村子里叫来表演的。”
傩戏傩戏,也是在演戏。
木香被送入房间里,耳边依稀能听到外面的喧闹。
她呆呆地坐着,双手紧紧扯住大红色的床单,将床单扯得生了皱。
等待让人心悸。
她撩开红盖头,看到婚房全是红色的纱帐,两盏高烛点亮了一室的光,映得纱帐上影影绰绰的。
什么都是红的,红得喜庆,红得刺眼。
这时,她听到熟悉的脚步声。
她连忙将红盖头给撩下来,盖住了头。
门吱呀一声开了。
周汤走了进来。
一条竹秆伸入她的红盖头,一撩,眼前出现了周汤俊郎如窗外星辰的脸。
他一身红衣,看上去是这样俊美,他脸上的笑像一块闪光的通透的玉,温儒亲切。
四目相对,她却没有笑。
“怎么了?”他略一怔,“你好像有心事?”
“不,我没有心事。”她起来,勾住他的脖子,泪水涌了出来,“我将我自己交给你了。你要珍惜。”
他紧紧搂着她。
泪水哭花了她的脸,他指着她笑:“瞧你,粉都化开了。”
他倒了两杯酒,递给她:“来。”
二人喝了交杯酒。
一杯苦酒灌入肠胃,只觉全身一阵透凉,冷入骨髓。
奇怪了,为何喝米酒也会冷?
不是说,喝米酒越喝越暖的么?
不小心,她的手指一松,这酒杯砰的一声,掉在了地上。
原来是不会碎的青铜杯,今日一撞在地上,竟撞了个粉碎。
凝视着地上的碎酒杯,木香一怔。
周汤却轻轻一笑,说:“这真是碎碎平安呀。”
碎碎平安?
当真有碎碎平安么?
周汤已走到门口,让奴婢进来,将碎片给扫走了。
看着发呆的木香,周汤笑道:“你在想什么?”
木香说:“我在想,这是不是不吉利的开始?”
周汤说:“不会的,有我在。”
他总爱说,“有我在”。
她说:“瑾玉,今日我美么?”
他说:“你一直都很美。”
她叹了口气,拿出他送她的那把折扇,打开,说:“那**送我一把折扇,便预示了我们今日分不开的情缘。”
他将她搂在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说:“是的,我们不会分开。”
他又加重了语气加了一句:“是的,我们永远不会分开。”
她说:“天色有些晚了……”
他却没有要休息的意思,说:“木香,我们去看一会儿天空,好么?”
看天空?
她一怔,却不能拒绝他的眼睛,便点了点头。
他将她抱起来,歪坐在窗边的那草席上,让她紧紧依靠着他的身体,打开窗户。
秋风萧瑟。
院子里草木枯叶飘扬。
那幽蓝色的夜空,深不可测。
木香说:“我忽然不喜欢夜空,因为它太深不可测了。我无法看透。”
他凝视着漫天星辰,脸上负上一层青色,说:“被人看透的感觉,并不好。我不喜欢被看透。”
“所以,你喜欢夜空,是么?”她问。
“不,我不喜欢。”他说。
她说:“可惜今夜看不到几颗星。”
“那是因为今晚,府上的灯光太亮了。”他说。
是的,院子里的灯火通明,是他吩咐奴婢们,将府上所有的宫灯全部点起来,而且,不到天亮,不许灭掉。
这时,她看到了院子里,那鲜艳的芍药花。
她说:“快看,瑾玉,芍药花开了。”
他点点头,脸色有些凝重:“嗯,秋天的时候,芍药就会开放。”
她说:“为何你喜欢在你的院子里种芍药?”
他看了她一眼,说:“因为,我母亲喜欢芍药花。”
她一怔:“不见得吧,周夫人的院子里,我从没见过有芍药花哪。”
他低下了头,说:“是这样的。”
她很奇怪,有些烦躁,因为,他从来不愿意向她坦白,总是这样神神秘秘的。
便说:“瑾玉,我们是不是,已经是夫妻了?”
他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是,我们是夫妻了。”
“那夫妻间要不要什么事都要坦白?”她问。
他沉默了一下,说:“不,夫妻间,也不一定事事都要坦白。有些事,没必要知道的,就不应该知道。”
“我不同意这话。”她说,“夫妻间是不应该还有秘密的。”
他说:“这是你的误解。”
“你这样说,是不是你对我有秘密?”她问。
他说:“秘密肯定是有的。”
“那么,你应该向我坦白。”她坚持已见。
他低下了目光,说:“是的,有一件事,我正要向你坦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