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汤摇了摇头:“这可不行。若是我将她赎了身,她就是我的人了,我叫我如何安置她?”
木香想了想,说:“那怎么办呢?”
周汤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将手放在她肩上,说:“木香,这事就交给我处理吧。你放心,我会处理好的。天色已晚,你先回去休息吧。我在书房再看一会儿书。”
木香说:“那我为你煮茶去。”
周汤于是到书房里,就着一盏灯看起书来。
这时候虽然已有了纸,可是纸特别贵,一般的书籍,还是用竹简制作的。
所以周汤手捧着竹简在翻看着。
木香去厨房给周汤煮茶,赵姨娘的丫头小芳也正在给赵姨娘炖补品,见了木香,还是高抬着头,没有行礼。
木香心想,到底谁是主人?
这丫头仗着赵姨娘是她的主人,总是将她当成了空气。过去她还没有进门也就算了,如今她都成为少夫人了,难道还任由着一个奴婢这样势利眼不成?
这以后可如何树威?
想到这里,木香提高了声音唤道:“小芳,你给我过来。”
小芳转头看了木香一眼,问:“什么事?”
分明没将她放在眼里
“我叫你过来,给我添些柴木”木香厉声说道。
小芳哼了一声:“赵姨娘没让我给你添柴木”
木香不紧不慢地说:“你是赵姨娘的奴婢,还是周府上的奴婢?”
小芳见木香这样凶巴巴的样子,有些害怕,便说:“这柴木不是我搬的。你叫那些杂役去做便是了。”
“可是,”木香冷冷地说,“我现在要你帮我添。”
小芳掉过头去,不理木香。
好丫头,竟敢掉过头,干脆不理睬她了
木香令:“来人,速叫珠儿过来。”
奴婢们一见木香面有愠色,知道木香背后有周汤,是得罪不起的,急忙将珠儿给叫来。
小芳见木香动真格了,很害怕,连忙作了一揖,说:“姑娘不要生气,奴婢知错了。奴婢这就去给姑娘搬柴火。”
木香摆了下手,说:“不必了。你就给我站着吧。等珠儿来了再说。”
小芳听了,手上的铲子掉落在地上,慌忙跪在地上,说:“姑娘饶命姑娘饶命”
木香冷笑道:“叫什么‘姑娘’?难道你不知道,我已是这里的少夫人了么?”
“奴婢该死奴婢该死”小芳连忙骂自己,“少夫人饶命少夫人饶命”
木香冷冷地说:“小芳,你可知,违背主人的话,你应该受什么惩罚?”
小芳哭道:“轻则仗则,重则赶出家门”
木香说:“那你希望我如何处罚你呢?”
小芳俯伏于地:“奴婢求少夫人不要赶奴婢走奴婢知错了”
木香看她一脸慌张,看来是真的怕了,便说:“我是一个赏罚分明的人,你今日的确是犯错了。按例应该赶你出府的,姑念你是初犯,你掌自己的嘴二十下,便当惩罚了。”
小芳听了,只好说:“是。”
伸手打自己的脸,却一下比一下轻。
木香知道小芳这种欺软怕硬的女人,不给她点颜色看看,是不会听她的,便上前一步,对着小芳的脸,啪
狠狠甩了过去,将小芳打趴在地。
“要这样打,重重地打,二十下,不是你这样轻。”木香说,“怎么?你要我亲自动手么?”
“奴婢不敢”小芳眼中是恨意,泪流满面,啪重重对着自己的脸打去。
木香盯着小芳看,直到小芳打够了二十下,木香才冷冷地说:“还不给我去添些柴木来?以后看你还听不听了”
小芳脸上全是手掌印。
边上旁观的奴婢一个个吓得不敢动一下。
这个新来的少夫人可真是泼辣,连赵姨娘的奴婢都敢打,这赵姨娘可不是省油的灯哪。
木香对旁观的奴婢说:“你们都看到了吧?若是有违家规的,会是什么下场?你们若是不听话,我木香一向赏罚分明,决不姑息”
“奴婢遵命”奴婢们纷纷跪下,说道。
这时,珠儿过来了,见了木香,问:“妹妹,到底怎么了?”
木香指了指小芳,说:“这个丫头违背主人的意思,拒不听令,已经让我处罚了。”
珠儿看了小芳一眼,见小芳一声不吭地蹲着为木香添柴木,脸上红红的手印,便明白了。
珠儿说:“如今你可是少夫人了,这些奴婢有什么不满意的,自然是你说了算。”
木香点点头。
木香端着煮好的茶来到书房,周汤正在静静地看书。
木香端了一碗茶,放在案上,说:“夫君,茶来了。”
周汤“哦”了一声,将竹简放下来,伸了个懒腰,说:“天色也不早了,你先去休息吧。”
木香便先回去了。
半夜醒来,却没在床上看到周汤,转身看向地面,周汤仍旧睡在地上的草席上。
木香的心沉下去了。
为什么周汤不愿意与她同床呢?
她真的想下床摇醒他,问他为什么,可是窗外月亮都落下一半了,看来已经过了半夜三更了。
周汤已睡熟,她不想吵醒他。
也许,应该抽个时间,与周汤好好沟通沟通,为何不愿意与她同床?
这时,她忽然想起玉兔对她说的,周汤想送木香入宫给皇上,做皇上身边的御厨。
难道周汤不愿意与她同床,就是还想送她入宫不成?
想到这里,她心里很乱,一阵阵揪心。
不管怎么样,现在什么都还不能下定论。她要等,等与他好好沟通过,也许什么都会明白了。
毕竟,她现在已经嫁给他了。
她躺下去,心却乱得很,一夜没有睡好,醒来的时候,却见周汤在穿衣。
木香下了床,撩开床帐,周汤正在系腰带,对着她一笑,说:“你醒了?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木香下了地,走上前帮着周汤系腰带,她说:“本就应该是我先起床的,怎么你还让我多睡一会儿?”
周汤说:“本来是应该这样的。可是如今我们是新婚燕尔,我想让你多休息一会儿。不久父母亲就要来了,以后你要起得早早的,去给父母请安,那时候可有你累的。”
木香却茫然地看着他,问:“昨日,为何你依旧睡在地上?”
周汤笑道:“哦?见你睡了,不想打扰你,便睡地上了。有什么不妥吗?。”
理由还真多。洞房的时候说自己身体不好,昨天又说不想打扰她。
这些全都是借口,真正的理由就是不想与她同床
她心里隐隐发痛,周汤却已走了出去,到院子里练剑去了。
吃完饭,周汤说:“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这些庶子庶女们,一个也不过来问安。”
木香不怎么懂这个时代的嫡庶之礼节,便问:“难道他们要过来给我们问安的么?”
周汤点点头:“我刚刚娶了你,他们自然要过来给你上茶。可是竟然到今天还是一个也没有过来。看我怎么治理他们”
原来是这样。
周汤负手在厅上走了几步,木香跪坐于草席上,看周汤的神情样子,真像当家人的感觉。
周汤对奴仆们说:“速去唤弟妹们过来,给他们的嫂子请安。”
奴仆们便去传令去了。
不一会儿,周汤的院子里挤了大大小小的几个庶子庶女,齐齐给木香上茶:“弟弟妹妹们给嫂嫂上茶晚了,还请嫂嫂见谅。”
木香一一接过他们的茶,点了点头,说:“不必客气,还望往后能和睦相处。”
周汤这才放他们走了。
周汤说:“这群弟妹,若不给他们厉害看看,还真不会尊敬你了。”
木香说:“放心,瑾玉,我知道怎么做。”
周汤后来去了趟军营,递交了婚假申请,他会有一个月的时候不必准点去军营,可以留下来陪木香。
木香也去酒楼将事情交代好,正遇上云深和云夫人。
如今云夫人已是瑾添香的厨司了,而云深则是酿酒师。
瑾添香自从有了云深制作的好酒后,生意更加好了。可是木香却必须先将生意给放一放了。
她已经是周府的少夫人了,不管接下来会遇到什么难题,她这几日得先呆在周府,少抛头露面。
周汤从军营回来,没有直接回周府,而是绕道去了绮芳楼。
夜色四合,绮芳楼里灯火辉煌,周汤走到门口,几个打扮暴露的姑娘齐齐朝周汤身边挤。
周汤只是冷冷地说:“叫你们如花姑娘过来一趟。我是周少将。”边说边从身上翻出令牌。
姑娘们见了令牌,都不敢太放肆了。
周汤指了指对面的酒楼,说:“且让如花姑娘速速去对面酒楼等我。”转身便走。
周汤不喜欢进绮芳楼,他不喜欢这些女人。尤其是现在刚刚与木香成亲,若是让别人看到他进了ji院,大家会说木香没有能力留住周汤的心,刚刚成亲便让夫君去了ji院。
大家便都会看不起木香。
为了木香,所以,他没有踏入绮芳楼半步,虽然他就算进去了,也不是找乐子,只是找如花有事。
一杯浊酒,一盏豆大的灯,周汤席地而坐,酒楼里的这间雅室沉褐色柜子,案上放了一个蓝花雕龙花瓶,花瓶里是一枝菊花。
如花匆匆走了进来,掀开帘子,“周少郎,真的是你找我?”如花很兴奋。
周汤刚刚成亲,便过来找她,这对于她,可是十分兴奋的事。
周汤却看也不看她一眼,只是指了指前面的席位,说:“坐吧。”
如花缓缓走到那里,坐好,深情地看着周汤,鲜红的嘴唇映着灯光娇红欲滴,衣裳微敞**半露。可是周汤看都没看她一眼,只是端着酒杯在喝着。
“我要你来,是想告诉你,”周汤不紧不慢地说道,“若是你再去骚扰木香,我会动用一切力量,让你消失在广陵城。”
他的声音不高,可是却杀气逼人。
如花听了,原先那兴奋感动的神情乍然全无,取而代之的是失望至极的表情。
“好一个消失在广陵城”如花凄然一笑,“周少郎要如何对付妾身呢?杀了妾身?”
周汤眼皮抬了抬,说:“我不会杀人。但是,我也不会让你留在这里。你应该知道,木香现在是我的妻。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为难我的妻。也包括你”
如花冷笑道:“周少郎是什么样的人,自然有力量将妾身驱逐于广陵之外。只是,妾身有一个问题想问,希望周少郎能够屈尊回答。”
“什么问题?”他问。
如花说:“周少郎当真从没有喜欢过妾身么?”
周汤冷冷地说:“没有。”
如花眼中闪着泪花,说:“我知道,为周少郎做的一切,都是妾身心甘情愿的。只是周少郎曾经要妾身教木香舞技,难道也忘记了么?”
周汤摇摇头:“不,我没有忘记。可是现在不同了。那时候,你不像现在这样不可理喻。所以,你提出来要帮我忙,帮我将木香培养成为一颗有能力的棋子,我很乐意你帮我忙。可是,现在,若是还让你帮我这个忙,你必定会伤害到木香。所以,我只好另择他人了。”
如花冷笑道:“如果妾身答应周少郎,一定不会再伤害木香,周少郎可否让妾身承担这个重任,从此开始成为木香的老师,好好将她培养成一枚合格的棋子?”
周汤说:“可是我不会再相信你了。”
周汤说完了,便要起身离去,如花快步上前,拉住了周汤的衣袖。
“周少郎,再相信我一次吧。”如花苦苦哀求,“不要赶我出城,我愿意倾尽所学,教会木香学好十八般才艺,周少郎也是知道的,再也找不到比我更胜任的老师了。我一定不会伤害到木香,我只想留在你身边,只要看你一眼,再无奢望。”
想不到如花对他情深如此
“你这样,我更不能让你帮我了。”周汤愧疚地说,“我给不了你任何东西,因为,我永远不会爱上你。我的爱,已经给了木香了,再也不会给别的女孩。”
如花哭道:“我不再奢望你的爱了。只要能让我留下来帮你,我什么都愿意。”
周汤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甩开了她的手,冷冷地走了出去。
周汤消失于夜色中。
如花哭成一个泪人一样。
她了解周汤的性格,周汤也许真的会将她赶离广陵,不为别的,只为不想让她骚扰到他心爱的女人。
她又是妒忌又是难过,虽然在青楼里见多了男子,也见多了逢场作戏,她早已不相信爱情。可是像周汤这般风华出尘的男子,却是让她一见钟情。
她本不奢望能得到他的爱,可是当她得知他的心爱的女人,娶进门的夫人,不是什么名门闺秀,不是什么大家小姐,而是曾做过通房丫头的一介婢女,一个出身比她还差的一个女人,她便心理不平衡了。
如果他的夫人是名门闺秀,哪怕是庶族寒门家世清白的小家碧玉,她也认了,她自叹不如,可是对于木香这种出身的女人,却轻而易举地得到了他的心,她便再也不可以埋怨自己的出身了
在周汤眼里,出身并不妨碍他的择偶,那么,她也是可以拥有他的爱的,她虽然是一个ji女,可是却是艺ji,只卖艺不卖身,而且又是天下闻名的ji女,连京城里的王公贵族都要看她眼色,讨她开心,她哪一点比不上木香了?
所以,她不甘了
这叫她如何甘心?
她决定,一定要做木香的老师,如此,才能早日将木香教成周汤如意的棋子,好早点送她入宫去,要赶在周汤改变主意之前
要知道,周汤如今可是天天与木香呆在一起,日久则容易生情,若是周汤不再愿意将木香送入宫里了,那她可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
她也有追求幸福的权力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美如玉、风一样的男子,她不甘心失去
当然,她并没有木香要求得这样高,她并不要什么名份,只要周汤愿意留下她,她可以什么都不要
所以从这一点上来看,她比木香更加理解和宽容周汤,他们才应该在一起
如花就这样想着,眼前浮现着一个计划来。
周汤回府后,对木香说:“我已请了一个月的假期,用来陪你。这一个月,我会足不出户,专门来陪你。如此,也好让大家看到我有多重视你,这样,你的威信也会一点点树立起来了。”
木香说:“这样不会影响到你的事业么?”
周汤摇了摇头:“不会。现在最重要的,是如何应对我父母的归来。”
周汤说完,看了看天,便说:“我去书房看书了。”
木香想,莫非你又想让我先上床睡觉,等我睡觉了你又睡在地上,然后说不想打扰我,从而给自己不愿意与我同床找了个适当的理由?
便说:“我陪你一块儿看书。”
周汤说:“天色已晚,不如你先睡吧。我可能会看到很晚。”
木香随机应变地说:“没事,我也正愁着睡不着,不如陪着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