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一个疏漏的地方,设定里王仁的妻子是姓吴的,是户部员外郎吴天佑的女儿,这个在后文里很重要。昨天把初稿“孙氏”错发上来了,汗,现在改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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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立冬已过。
那王仁终究是瞒着他父亲在城东吉庆街上开了一家药铺。严氏先前也是百般不依,终捱不过这个独养儿子撒泼耍赖,寻死觅活,最终还是偷着给了他五百两银子作本钱。
普天下作娘的心肠都是一样,都以为自己的儿女是最拔尖出色的,严氏终究是个妇人,见儿子这般不喜读书,先就心软了,心下便想:也罢,所谓行行出状元,我仁儿自幼那么聪明伶俐,买卖做得好了,虽不入流,也比做个没几两傣银的穷官强。
当下王仁喜出望外,拿了银子带了两个小厮急急忙忙地便出去找铺面,正巧看见吉庆街上有个药铺要转手,心里思忖着开药铺也不分淡季旺季,是个人都会生病,生了病就得抓药,可见药铺子是最好赚钱的。于是也并不多想,兴兴头头地立刻欠了文书,连铺面带货底子一并接了过来。
谁知铺面开起来才发现满不是那么回事儿。
这条街人来客往,车水马龙,倒很是繁华热闹,偏生王仁所接手的这家铺面靠近街尾,在它前面依次已经有了两家老字号的药铺雄踞在那里。开业以后,每日掌柜的给王仁报帐,进项都是寥寥无几,入不敷出。王仁心里懊恼,当街站着,手搭凉棚四下里张望,只见前面两家都是顾客盈门,自己的铺子却是门可罗雀,两相对比,真是让人难堪。
王仁先前几天还兴致勃勃勃每天来铺子里巡视一番,过不几天便没了兴趣,合计着干脆关门算了。
这一日,严氏正跟儿媳吴氏在花厅上坐着商议冬至的节礼,王熙凤带着梨蕊梅萼平儿三个陪在一旁,忽见王仁垂头丧气地督着几个小厮捧了几个大锦盒一路走了进来,进门便唉声叹气。
严氏忙道:“这又是为了什么不自在了?手里拿的什么?”
王仁苦着脸道:“坑死我了,管家找的那铺面竟是个赔钱货。这几个月半文钱也没赚着,倒搭进去一二百两。这也罢了,没的浪费了我的工夫,冯公子他们几次邀我去吃酒我都推了……”边说边命小厮将手里捧的盒子匣子在桌上撂了一堆,手一摊,悻悻地说道:“喏,这都是铺子里的货。当归,黄芪,白芷,豆蔻,淮山,银翘都有,自己家里吃了吧。这两日就把铺面转出去。”
话还未说完,吴氏已经变了脸,两道细眉狠狠拧到了一起,一口糯米细牙咬得咯崩崩直响。若不是碍着婆婆小姑在场,肯定扑上去啐他个满脸花。
嫁这个丈夫真是悲哀,这个烂泥扶不上墙的货!吴氏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冷眼瞅着面前这个男人一脸的惫懒相,真恨不得一脚给他踹飞。
睫毛底下窥到王熙凤同样皱着眉冷冷地坐在严氏旁边,怎么看那眼神里都含着对自己的不屑和怜悯。吴氏更气得心口疼了。
严氏虽然也不痛快,看见吴氏脸色难看,终究还是护自己儿子的短,便轻描淡写地说:“罢了,几百两银子,就当给庙里上了香火钱了,也没什么大不了了的。”复又冷着脸加了一句:“这事儿就咱们娘儿几个知道就算了,老爷面前不许透出一个字去!”
吴氏轻声说了句“知道了”,转眼又下死劲儿剜了王仁一眼。王仁不敢看娇妻满面的怒色,佯作轻松地走到严氏面前作势看那礼单。
忽然,在一旁的角落里传来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叹:“哎呀,可惜了那么多银子……”
严氏恼怒地一抬头,正见女儿房里的丫头梅萼跟另一个眼生的丫头附耳悄悄议论了这么一句。
严氏板了脸,冲那眼生的丫头一挑下巴,冷声道:“这丫头是谁?新提上来的?”
平儿慌忙上前一步,伏身跪下,恭恭敬敬地回道:“奴婢平儿,提了二等丫环有一阵子了。”
严氏见她年龄虽不大,却口齿清晰,神态从容,不觉心中有了两分好感,脸上却依旧冷冷地说道:“主子蚀了银子,由得你个小丫头说三道四?你说可惜,莫不是你有让那铺面起死回生的法子?”
平儿满心叫苦,明明不是自己说的,是梅萼那蹄子多嘴,现在也安在自己身上了。
她低了头,诚惶诚恐地说道:“太太,奴婢哪里有那个本事,奴婢实在是惶恐。不过……”
她眨了眨眼睛,抿住嘴复又低下头去。
“不过什么?”严氏警醒地瞧着她。
平儿思忖了一会,细声细气地说道:“奴婢倒有个法子,不一定管用……”
王熙凤立刻说:“管用不管用的,你且说说看”,说着便看着她母亲:“娘,这丫头满机灵的,让她起来说话?”
严氏无可无不可地点了点头。平儿望了王熙凤一眼,便顺势站起身,清了清喉咙,微笑道:“奴婢想着,大爷这铺面其实并不比另两家差,甚至比他们都强。咱们的铺面又大又敞亮,伙计们又干净整齐,货物种类也齐全,怎么会比不过他们呢?吃亏就吃亏在地势上没占先,被那两家挡住了,又是新开张的,老百姓们走顺了脚,抓药只到去熟了的铺子里去也是有的……”
王仁听了,脸上立时露出得意之色,转头冲吴氏笑道:“听听,听听,哪里是我无能了?连个小丫头都知道这不赖我,是地势的事儿!”
吴氏一口唾沫含在嘴里,若不是碍着婆婆,立时就会冲他的脸喷他个飞女散花。
严氏“哦?”了一声,明显有了兴趣,接着问道:“那依你说,这地势又改不了,该当如何呢?”
平儿笑道:“那就只能从别处想法儿,第一步得先让老百姓们知道有咱们这个地方才好,酒好也怕巷子深,虽然咱们家的铺面是最好的,可是别人不知道也不成啊。”
王仁已经自己动手掇了一张椅子凑到平儿跟前,叉开两腿骑在上面,两臂交叉拄在椅背上,迫不及待地说道:“怎么让别人知道?快说快说。”
平儿抿嘴一笑,道:“奴婢想啊,马上就冬至了,现在天儿已经这么冷了,若是咱们在那街口支起两口大锅,店里的当归都是现成的,拿出几钱来,配上三两斤羊肉,熬上两大锅当归羊肉汤,熬上几个时辰,一掀盖儿,那香味儿能从街口蹿到街尾去!但凡路过的人都可以过来喝一碗,就象富贵人家舍粥那样,大冬天的喝上一碗,又暖和,又补身。不消一天,咱们的铺子在那街上想必就传遍了。其实也花不了几个钱……”
王仁击节叫道:“着哇!这个法儿好!”继而又皱眉道:“他们若只喝汤不光顾生意呢?”
平儿笑了:“大爷忒心急了。我们开始只要传名儿,名儿出去了就就成,这就是广告了。口口相传是很有效果的,这回他虽然没来光顾生意,但他们总有生病的时候。只要生病了,就想起咱们的当归羊肉汤,接着就想到了咱们的药铺了。然后,咱们的药价钱上又略低那么一分……”
王仁喜得手舞足蹈:“好哇,好哇,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让别人知道咱们了?”
平儿肃立一旁,一本正经地细声说道:“有哇,法儿多着呢。比如,给轿行啊,马车铺子啊几个钱,让他们在轿帘儿车帘儿上绣上咱们铺子的名号,满世界走去……”
王熙凤眼睛里露出笑意,满面得色地斜睨了吴氏一眼。王仁已经跳了起来,指着平儿冲凤姐儿哈哈笑道:“妹子,这个丫头你是从哪儿得来的?实在是机灵啊”,忽又转头冲平儿困惑地说:“你才说什么?广告?广告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