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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婆子月兑上的围腰,笑嘻嘻地才要走,平儿又叫住她,轻描淡写地说道:“你顺路到姨女乃女乃那里说一声,告诉她你今晚要家去,总得明儿晌午才能回来,明儿早上彩姐儿要吃的蒸蛋羹就请姨女乃女乃受累自己在小风炉上做做吧。”
唐婆子连忙应了,又冲平儿福了一福,方才出去。
此时厨房里空荡荡地只剩了平儿自己。灶上的药吊子已咕嘟咕嘟冒出了热气,平儿转身将搁在灶台上的油灯芯子压了压,使得那灯光昏暗了下来,方虚掩上房门,转身走回自己的屋子。
今晚的月色暧昧不明,平儿隔着窗子向外望着,脸上的神色飘忽不定。如果那人要做点什么事,眼下正是好机会。她特意留着门,那人从大门进来,溜着墙根一拐弯便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厨房,从自己这个位置正可以清清楚楚看到。晚饭后开始熬药,到王熙凤睡前喝药,大约是一个时辰,也就是说,如果自己猜得不错的话,那人不会错过现在这个厨房无人的空档,她应该马上就要现身了……
平儿想到这里,只觉得喉咙里干渴得似要冒出烟来,一颗心砰砰急跳了几下,手心里捏出了冷汗。
她并不确定自己的判断是否真的正确,她衷心地希望是自己错了,事实上,她对下一刻会出现在视线里的画面充满了恐惧,屏息静气的紧张着,以至于在静寂的夜色掩映中甚至可以清晰地听到周身血液哗哗流淌的声音。
时间点点滴滴过去,院中依然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异样。平儿由不得渐渐怀疑自己疑错了人。正神思恍惚间,忽听院门“砰”地一声被猛地推开,却见贾琏提着袍子角一瘸一拐走了进来,小厮昭儿在旁边架着他的膀子。贾琏边走边气急败坏地叫道:“来人,给我倒热水,拿金创药和跌打膏”边说,嘴里边咝咝吸着冷气,竟象是极痛苦的样子。
平儿见状连忙从屋里迎了出去,愕然问道:“二爷这是怎么了?”
“从锦乡候府回来,路上惊了马,把我摔了一下子,这脚腕子扭伤了,火烧火燎得疼,快过来扶我一扶”,贾琏呲牙咧嘴地忍痛说道。
平儿连忙上前轻轻搀住他另一边臂膀向正房走,口中说道:“二爷留神脚底下,慢些走……”
一进了屋,正歪在炕上的王熙凤见了他这般模样也吓了一跳,问清原委后忙命平儿开柜子找药膏。贾琏困难地慢慢坐在椅上,平儿蹲在地上帮他褪去鞋袜,但见那脚踝上已经明显红肿粗大了许多,忙将小风炉上坐着的茶吊子拿下来,倒热水浸湿了手巾替他热敷上,后又忙着替他上跌打膏,伺候着换衣裳。等到都弄清爽了,扶着他一跛一跛地上了床躺下,忽然隐隐听到院子里传来香儿的说话声。声音来自厨房的方向。
平儿的心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儿,某种不祥之感当头罩下。她极快地说了句“我去瞧瞧女乃女乃的药”,继而三步并作两步就出了屋子直奔厨房而去。
还没走到门口,便听见香儿稚气中又带着惊疑的质问声传进耳朵里:“那纸包里到底是什么?姨女乃女乃你倒是说呀”
“就是养颜的珍珠粉而已。”喜儿略显急促的声音。
平儿一步跨进房中,正见喜儿脸上若无其事地微笑着步履匆匆要往外走,香儿却死死拽住她的胳膊拦住她的去路,同时高声道:“珍珠粉为什么要不声不响地放到二女乃女乃的汤药里呢?到底怎么回事姨女乃女乃可得说清楚,不然我怎么敢端上去给二女乃女乃喝呢?”一边说,回头瞧见平儿进来了,便急切地说道:“平姐姐,我才过来瞧女乃女乃的药吊子,正看见喜姨娘往二女乃女乃这药汤里不知加了什么东西,你快看看,这要是出了事咱们哪儿担得起?”
喜儿脸上变色,却极力镇定地笑道:“我不过到厨房来拿彩姐儿明天早上要吃的鸡蛋,厨房里一个人没有,偏二女乃女乃的药汁子扑了锅了,我就过去掀盖子瞧了瞧而已。香儿你在乱说什么?”
“我亲眼看见你从一个小纸包里捏了东西加进了这药钵子里,刚还说珍珠粉,怎么现在又变了?不承认就更说明你心里有鬼”香儿虽然只有十二岁,脾气却是直来直去的倔犟,此时越发使出吃女乃的劲儿扯住喜儿的袖子,回头冲平儿急道:“那纸包就在她怀里,平姐姐去搜”
喜儿下意识地抬手掩住胸口,不由自主便后退了一步,虚弱地说道:“香儿,平儿,你们听我说……”
香儿却不理会,趁她不备,忽然迅雷不及掩耳地伸手到她胸前衣服里去模索。喜儿又怒又惧,抬手就是一掌,只听“啪”的一声,一记耳光清清脆脆打到了喜儿脸上。
香儿年少气盛,哪里肯依,立刻冲上去和喜儿撕掳起来,口中叫道:“你做贼心虚,你做贼心虚”。平儿连忙上去拉,却哪里拉得开?混乱中,忽听啪的一声,果然有一物从喜儿怀中应声落地。
那是一只元宝大小的纸包,这一摔却摔破了,从中洒出不少白色细粉出来。
平儿脸色阴沉得可怕,她再也没料到香儿会突然跑来厨房,局面变得更加复杂严峻起来。
香儿眼疾手快,从地上一把抄起那纸包,直问到喜儿脸上:“你说这是珍珠粉?那我就拿到二女乃女乃跟前去看看到底是不是”边说,边邀功似地死死捏着那纸包就往外跑。
喜儿慌了神,拦腰抱住香儿就往回拖,拼命用力去掰香儿的手,咬牙切齿地骂道:“小蹄子,给我给我”
香儿毕竟年少身弱,眼瞅着那纸包就要被喜儿抢了去,忽然扯开嗓子大喊了起来:“丰儿秀儿二女乃女乃你们快来呀”
平儿被她这一嗓子喊醒了,本能地低声道:“香儿别喊,把那东西先给我别惊动爷和女乃女乃,先问清楚再说……”场面太混乱,思绪太混沌,她只觉得整个人象被压在越来越沉的大石板下,恐怖的感觉象一只毛乎乎的大兽,气咻咻地舌忝着她的身子,她能感觉到那只大兽冰凉的舌头和鼻尖,那心悸的感觉令人窒息。
事情向无法掌控的方向发展着,如同一辆刹车失灵的大货车,依着惯性一路向坡下急速冲去,速度越来越快,不知那尽头是深渊还是峭壁,结果都将是轰然一声巨响……
上房有人高声问道:“怎么回事?”是贾琏的声音。
香儿忙应道:“二爷,喜姨娘她……”
话犹未完,平儿只觉眼前寒光一闪,光影中映出喜儿狰狞而扭曲的惨白的脸。紧接着,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噗——”,那是利刃穿透血肉的声音。
香儿瞪着惊恐而失神的眼睛直挺挺倒在了平儿面前,发出“扑通”一声闷响。一把锋利的剔骨尖刀穿胸而过,有热热的东西泼溅到平儿手背上。
“啊——”平儿捂着嘴大叫一声,趔趔趄趄倒退了三五步,后背抵在了灶台上,浑身象发虐疾一样无法控制地颤抖着,手指着喜儿,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喜儿的眼睛大大的睁着,脸上没有半点血色,冷酷得如同一尊石像。她用手抓住刀柄,猛然一提,那柄长长的尖刀随着一股喷涌而出的鲜血一齐被拔了出来。香儿的身子微弱地抽搐了一下,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厨房里立刻弥漫开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汩汩的鲜血从香儿胸前喷涌而出,很快在身下便汇成一滩血泊。平儿喉咙里打着干噎,身子顺着灶台溜了下去,软倒在地上,眼睛死死瞪着喜儿,身上却没有半点气力,只如同濒死的鱼一般大口大口喘着气。
主屋的门开了,有人擎着烛台向这边望了望,衣裙索索中几个人一起向这边走来,平儿听见其中有王熙凤的声音高声问道:“谁在那儿?厨房里是谁?”
那个纸包早摔在地上掼破了,里头白色的粉末散了一地,掺杂着斑斑血迹,已经来不及收拾了。平儿直直地瞪着喜儿,后者也正一眨不眨地瞅着她,目光中满是求助和希冀。她只低低地说了一句“平儿,你一定要帮帮我”随即操起那把尖刀,毫不犹豫地冲着自己的肩膀一刀捅了下去……
脑袋里如同飞进了一窝马蜂,嗡嗡地叫成一团,平儿再次恐怖地大叫了一声。
喜儿的脸因为剧烈的疼痛变得更为扭曲变形,却紧咬着牙关不吭一声。她挣扎着凑到平儿耳边低低地说了一句:“平儿救我说我发现香儿下毒,她要杀我,我被迫防身,才误将她杀了……平儿求求你,救我,救救我……”
她望向平儿的目光中满是热切的希冀,在王熙凤夫妻和几个丫头走进来之前,她只来得及说了这一句话,便捂着肩头上不停涌出鲜血的创口委顿在地,眼睛却一直死死的,一眨不眨地瞅着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