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正说的兴起的时候,凌玉棠突然朝她伸出手来,他的身子也俯身凑近,云纹袖口挥洒出淡淡的竹香之气,那是他惯用的香料,清爽淡雅。
“别动。”他的声音很轻,在紫苑头顶温柔响起。
紫苑愣在那里,目光一眨不眨盯着咫尺前那弧线优美的下颚,还有那微微弯起笑意的好看的唇,紫苑目光有点不着调,明知道这样偷窥是不光明的行径,可是目光却鬼使神差的顺着他的下颚滑到他颀长的颈脖,他皮肤真是好,没有一点瑕疵,还真的没有这样近距离,仔仔细细的打量过自己的二叔,原来,他的俊美是这样的细致啊,细致到每一个毛孔都是那样的完美。紫苑目光一溜儿的下,最后落在他轻轻滚动的喉结上,不知为何,这样近距离的看,竟有一种说不出的……诱惑,来自男人的诱惑。
紫苑被自己的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身子一动,藏在头顶的那股紧迫感就更强了,“别动。”他再次轻声提醒她,对身下她的异常丝毫没有察觉,紫苑呆呆坐在那里。
两个人的距离实在太近了,近到……紫苑可以听到他的呼吸和他心跳的声音,不知道,他会不会也听到她的心跳?紫苑胡思乱想着,目光就有点发烫,脸蓦地有些火烧火燎,紫苑咬了一下唇,赶紧把目光错开,落在他腰间挂着的那个翡翠麒麟佩上。
玉佩随着马车的动荡而晃晃悠悠,有些耀眼,紫苑心里有点乱,还有点负罪感,在心里狠狠鄙视着自己。
他的指间停留在紫苑的头顶,如此一来紫苑整个人就悉数被他包裹在自己的怀间,成年男子那股熟悉却又陌生的气息紧紧罩住紫苑,尽管身体是十一岁的少女,然主宰身体的灵魂却是二十五六,已经人事的**,尤其是这样的美色当前,心怎能不乱跳,跳过之后,就狠狠的鄙视自己,这……可是自己的二叔,血脉相连的亲人啊……
凌玉棠也是的,平时看起来那样利索的一个人,这会子竟然有些笨手笨脚了,折腾了好一会才终于将那几缕不小心勾住紫苑长簪的窗帘流苏解开。动作还那么温柔,神情还那么专注。明明很简单的一个动作,可是,在紫苑看来,却似乎有一个世纪那样漫长。
他的身体再不离开,她就真的要感到窒息了。
“好了。”关键时刻,他的声音犹如天籁,身体瞬间退了回去,随着他的退开,包裹着紫苑的那股紧张气息也瞬间消失于无形,紫苑轻舒了口气,抬眼的时候发现他正优雅的坐在对面,微眯着眼睛看着她,嘴角还是挂着那种温柔宠溺到化不开的浅笑,春天的日光从车窗外洒进来,他的笑容温润如玉。
整个人坐在那里,好像一个天人般精致动人,真是迷死人。
“若是那根簪子松动,你辛苦挽起的发丝可就要全盘垂落,到时候,可就做不成少年郎了。”他明亮的目中闪过一丝促狭。
紫苑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伸手整了整自己的发,今天她一身男子打扮,也没有梳发髻,只把满头青丝高高挽在头顶,然后插了一根紫晶长簪。也挺清爽利落的,当然,刚才的狼狈除外。
接下来的路程,两个人都没有说太多的话,紫苑微微侧身假装看车窗外闪过的街景,心里还在继续鄙视自己。凌玉棠就一路欣赏她看街景时脸上那闪烁不定的惊讶表情,他的目光坦然的不行,然后,他眼底的笑意愈发的浓郁,眼神里还闪过一些复杂的神色。
女性强大的直觉告诉紫苑,车厢里有一道灼灼的目光在看自己,紫苑不敢回头。心里就像揣着一只小鹿,强烈鄙视自己的同时,又觉得诧异奇怪,为何这样在她自己看起来亲昵的举动,可在凌玉棠做起来,却是那般的自然随意,不带一点点突兀?而她,说到底,对他的亲昵举动,心里也是不排斥的,甚至有时候,还是带着一点期待和默许,似乎他们本该如此,感觉两个人之间,那种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淡到无法察觉,却又浓到无法忽视。
紫苑最后把这些错综复杂的感觉统统归结为亲情,血脉相连的亲情,而对于自己的窥视和心乱,紫苑也归结为豆蔻少女该有的羞涩,谁让自己的亲叔叔长得这样儒雅俊美呢,又多才,又多金,还这样温柔体贴,多看两眼,也是正常的,是吧?
紫苑镇压下自己心魔的时候,对面坐着的看似优雅闲适的那位,其实心里也没有一刻的平静,甚至乱哄哄的不成体统。想到前两日收到的那封密保,凌玉棠心里就更是糟乱。虽然他毫不犹豫烧掉了那封加密的信报,可是,信上的内容却是他没法忽视的,他掩耳盗铃,好几天不曾去见紫苑,是因为不知道该如何面对?
他几日他一直绞尽脑汁的想,怎么都想象不出莲卿和二哥那般相爱,怎么会,怎么会背着二哥跟别人珠胎暗结?难道,二哥一点都没有察觉紫苑并非自己的亲身女儿?
天,现在二哥过世,这个棘手的难题却留给了凌玉棠,要凌玉棠如何面对?
把这个跟凌家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甚至让凌家蒙羞的小女孩撵出去?凌玉棠拼死都不会这般做。他似乎从来就没有这样想过。
所以,他只能继续掩耳盗铃,假装一切都没有发生,假装,她还是他嫡亲的……侄女
根据紫苑的描述,凌玉棠的车马终于找到了那家名为易和堂的医馆,恰好,易和堂的掌柜,也就是那个小大夫的师父今天也在馆中。
这位老大夫约莫五十出头的年纪,姓易,中等个头,衣着普通,身板看起来还硬朗,半白头发,长得黑黑瘦瘦,可是却挡不住小眼里那丝出尘之气。即使没有笑的时候,也是一副随时准备笑的模样,吸引紫苑目光的是他嘴角上那一撮花白胡须,说话的时候一动一动的,特别的亲切。
医者,最重要的就是让人感到舒畅,亲切,在这一点上,紫苑觉得易大夫手下的那个大徒弟是该好好学学。
紫苑万没有想到,凌玉棠竟然跟这位黑黑瘦瘦的易大夫认识,而且,从凌玉棠对这位易大夫的态度还有说话的内容来猜测,似乎彼此间关系还不错。
因为有了这一层关系在里面,易大夫亲自上阵,为紫苑复查脚踝处的伤势,此时,紫苑早已能够行走自如了,但在凌玉棠的一再坚持下,她还是让易大夫再次细细检查了一下伤势。
事实证明,姜还是老的辣,易大夫拆那些繁琐的石膏绷带和夹板的手段和水准,比那大徒弟高明多了,不像那个大徒弟,当晚折腾了好久,而且,手直抖,若不是泓二从旁大力协助,还不知道要搭错几根经。
待一切处理完毕,易大夫热情邀请凌玉棠去了隔壁的小小侧厅说话,外间大堂的事宜全交给了他的几个徒弟。
“小公子伤势恢复的很好,照理说伤成这般,没有三个月时间,是不可能痊愈的这般快。想必,凌大人从四方弄来了不少滋补调理的佳品吧?”
紫苑在隔壁低头穿鞋子的时候,听见隔壁易大夫爽朗的笑声传过来。
“说起来,自从那年在北疆一别,至今已十多年吧,凌某后来辗转打听,都道神医你云游四海,没想,我们竟同处江陵。为何神医你来了江陵,不去找我?”淡雅温狷的,自然是凌玉棠的声音,他的声音就是那么好听,优雅动人。
“哎,我也是半年前才临时决定回京的,想过去找你,但知道你如今升任了大理寺卿,想必是忙得不可开交,就一直没有去叨唠。有缘自会相见,这不,缘分说来就来了嘛哈哈哈”易大夫说话也很直来直去,好不拐弯抹角,看得出,两个人的交情不浅。
凌玉棠也跟着微微笑起来,语气谦和,“神医这是说的哪里话,什么叨唠,真是折煞玉棠了,玉棠还有许多事情要跟神医您请教呢……”
“说什么请教,当年在北疆,若不是你们兄弟,只怕我易某人现在坟头的草早已齐腰深了吧,哈哈哈……”
紫苑出来的时候,差点撞上门口两个闪闪躲躲的人影,定睛一看,是两个**装扮的顾客,躲在侧厅门口正探着脖子朝里张望,目光闪躲,手里还拎着药包。
紫苑从隔壁突然出来。着实惊到了那两个正偷窥的**,她们二人脸颊一红,赶紧收回眼神,走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瞟了眼侧厅里面,目光里带着无穷的惊羡。
紫苑站在她们两个刚才站过的地方,从那个角度望过去,正好看见凌玉棠温文尔雅的侧脸,还有那一袭纤尘不染的袍子,紫苑瞬间了然。
紫苑走过去给凌玉棠和易大夫略一施礼,“二叔,您在这里小坐片刻,侄女有事要去后面的巷子一趟,马上就回。”
凌玉棠打住话,抬目瞧着紫苑,并没有立即问她去后面巷子何故,而是微微点头。“需要二叔陪你去么?”
“不用,就在巷子口,刚来的时候瞟见那里有一家小杂货铺子。”
凌玉棠勾唇微笑,“那你自己小心,速去速回。”
紫苑微微欠身退出,直到她身影消失,凌玉棠目光才缓缓收回。
“这小公子长得眉清目秀,比女娃儿还要清秀,不知,是你哪位哥哥所出?”朝旁边正亲自为自己续水的易大夫笑呵呵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