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妈妈小心翼翼的将那条高贵绵滑的鸭绒围脖围在紫衫颀长的颈项间,看着面前陡然添了几分高贵的紫衫,曾妈妈是又喜又忧。
“回头等应付了这一关,还得想办法筹钱把那些抵在当铺里的首饰给赎回来,毕竟是长辈们赏赐的,流落在外可不好。”曾妈妈柔声叮嘱,顺手将紫衫柔滑的发丝绾成一个斜月髻。
默语在一旁的首饰盒子你精心的挑拣,“曾妈妈,小姐今晚上是戴翡翠的,还是珍珠的耳坠子好?”
曾妈妈斜了眼那珠光宝气的首饰盒,皱着眉头道:“随便吧,最好是素雅一点不要招摇的好,要是引来别人的注意细看出端倪,那就麻烦了”
默语心虚的低下头,自顾着手中的挑拣,曾妈妈一边麻利的为紫衫弄头发,一边小声的嘀咕,“也不知道默语这丫头门路怎么这么多,竟然能从地摊上淘到这样以假乱真的首饰,老奴一辈子都没见过,哎,这要是被发现了可怎么办……”
紫衫正心存侥幸的欣赏着自己的新发髻,曾妈**嘀咕像一朵黑云,罩在紫衫的头顶,紫衫盯着铜镜中高贵端庄的自己,眼底也有一丝忐忑。
转头问默语,“你托看后门的张婆子去当铺的事情,没有旁的人知道吧?。”
默语摇头,“没有,我送首饰过去的时候,正好是午膳后换班的空挡,那会子人少。应该没人知道。”
“那单子呢?”曾妈妈突然问,“拿给我看看,看到底抵押了多少银两。”
默语从怀里拿出一张纸交到曾妈妈手中,曾妈妈一瞧那数目,有些不悦,“如今这当铺真是精了去了,那些首饰可都是纯金的咦,怎么就一张?还有呢?”
默语满头雾水,紫衫也是一脸诧异,“张婆子就给了我这一张单子,说是到时候去赎的时候拿着这单据就错不了。”默语轻声道。
曾妈妈惊讶,急道,“哎呀,刚还说你门路多,这会子就犯了糊涂,你们拿了首饰去当铺,当铺除了要给你们写一张总的收据单子外,还得再开一份明细的货物单子,上面还标注着每一件首饰的名称和外形,估值的银两数,这样一来,回头去赎的时候就不会出错。”
紫衫惊讶,默语迷茫,“当时仓促,又急着拿了银两去买鸭绒围脖,也没顾得上这些旁枝末节的,张婆子她没说这些,就给了我这张单子,我,我,我这就找她去……”说着就要出去,被曾妈妈喝住。
“二太太已经派人来催了,三小姐这会子就要去前院老太太屋里,你还得跟着过去伺候,瞎跑什么若是撞见张婆子一起的那些婆子媳妇们,到时候又引来好奇多问”
默语急的搓着手,看着紫衫,紫衫也是两眼迷茫,养在深闺从未对生计发过愁,更何谈跟当铺打交道的经验呢,两个人当下都看着曾妈妈,紫衫轻声问,“曾妈妈,这可怎么是好?”
曾妈妈蹙着眉头,“当铺那边无非是再让他们追加一张明细单子,这倒不是太急,眼下我最急的是张婆子你们年轻不知事所以才背着我找上张婆子,我却是知道那个张婆子的,那个老婆子最是见钱眼开的,我最担心的是当铺开了那张明细单子,而张婆子收在身上用做其他用途,那可就不得了。”
紫衫神情大变,默语也是一脸懊悔自责,曾妈妈看紫衫这副模样,话锋一转,又劝起来,“照理说,她收了你们的钱应该也不会出卖你们吧,但我担心她揣了那单子在身上,回头掉在府里,被人捡去就不好了。这样吧,默语你待会就伺候三小姐开开心心去前院老太太那里,张婆子那里,我去找她模模情况”
事已至此,也只能如此,紫衫感激的看着曾妈妈,曾妈妈朝她点点头,紫衫垂下眼,在心里只祈祷今晚一切都顺顺当当的快些过去吧
是夜,华灯齐上,爆竹声鸣,整个凌府沉浸在浓郁的喜庆气氛之中。老太太的院子里,宽敞的花厅内,两房的人齐聚于此,共享天伦之乐,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开席的时候,紫衫故意找了光线偏黯一点的位置落座,以免被人瞧见自己身上的异样,顾氏一整个晚上都在忙前忙后,目光根本就没有注意紫衫的围脖到底是不是自己赏的那条,紫衫有点气馁。
紫菱虽然换了一些比以前成熟大气一些的发髻和衣物,开始的时候佯装出一些沉稳,但多熬了一会,便本性流露了出来,再次恢复了活泼开朗的习性,围着老太太撒娇逗趣,好似之前的事情都是一场烟云。
四小姐紫诺端端正正坐在紫衫旁边,安静的听着长辈们说话论事,不时低头和身旁同样一脸恭谨的六小姐紫玉低声耳语几句,两个人笑不露齿。
紫菱不然,像一只欢快的百灵鸟一样在长辈间缠绕,有她的地方就有笑声,累了就坐到大少女乃女乃冯氏的身侧,拉着冯氏的手凑趣说话,甚至还取代了冯氏身后的丫鬟婆子,为冯氏殷勤的添茶拿糕点,姑嫂之间俨然一副温馨有爱的氛围。
冯父是姑苏城的知府,大少爷凌泽楷,迎娶的是冯家的嫡女。冯氏进门三年,今年才传出喜讯。
冯氏作为大房的大少女乃女乃,作为凌家长孙媳妇,今晚理应从旁伺候着,可是,冯氏却得了老太太的特赦端坐在那里,老太太和两房的太太们还不时对冯氏投来关切的眼神和询问,就因为冯氏身怀有孕,肚子里装着的是凌家第四代的曾孙,子嗣对凌家格外的宝贵,老太太喜不自禁,大太太于氏心心念念着做祖母,所以冯氏今晚母凭子贵,端坐在那,笑颦如花,喜滋滋享受着周遭的一切恭维和羡慕。
紫菱拉着冯氏的手,在那里叽叽喳喳的,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两个人相谈甚欢,老太太就指着紫菱跟众人笑道:“我这七丫头就是古灵精怪,对什么都好奇,这会子怕是又在问冯氏一些关于小孩子的事情吧看不出,我们家七丫头也是个细心的人,又这样喜欢小孩子,这样好啊,女孩子就是要这样,相夫教子这句话说来容易,可真的做起来却是不容易的,想要做好,成为一个贤惠之妻就更是不易。依我看哪,我们家七丫头比别的丫头更兼备这方面的才能。”
于氏捂着嘴笑,“还好过了怀孕前三月,现在也说得。七小姐这么好奇,也说明她稀罕这还未出世的侄子。我们看着,也欣慰。”说着,目光瞥了眼隔壁桌子上托着腮冷漠沉思的紫衫,还有端坐如山的紫诺和拘谨胆怯的紫玉,于氏看着紫菱的目光,多了一丝亲和。
人都是这样的势利而又矛盾,没有亘古不变的对头,也没有永恒的朋友。
于氏扭头笑着跟顾氏道:“几日不见,我倒觉着我们七小姐跟知事体贴了,以后谁家娶了我们七小姐,那是福气。”
顾氏谦虚了几句,笑盈盈看着紫菱,柔声嗔怪,“疯丫头,虽然知道你是心疼未出世的侄子,但仔细别累着你大嫂了,她如今是双身子的人,容易累。”
紫菱笑嘻嘻看着冯氏,“还是母亲知道我,我这人遇到真心喜欢的,就有些控制不住。大嫂,你若累了就说,别不好意思,现在你就是全家的宝贝。”
说的冯氏骄傲之余还有点不好意思,众人却是都笑了。
因为今天是过年,紫苑一个人坐在暖炕上吃年夜饭,特意在下面添了一张小桌子,春暖陪着杨妈妈也在屋里用饭,紫苑还特意吩咐厨房为杨妈妈温了一壶酒。
紫苑的菜肴很丰盛,六菜一汤,色香味俱全,杨妈妈桌上也是有荤有素,摆的满满的。
三个人在屋子里吃起了年夜饭,杨妈妈喝了点酒,脸上露了些红润,话也较平时多了些,紫苑还是一如平常的微笑着听。
紫苑这边才吃了一半,那边已经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爆竹声,杨妈妈捏着酒杯在手中,侧耳听着那边的动静,估模着这会子那边的进度,“哟,这会子应该是撤了席面,众人应该移到暖阁里去说话了吧,估计再过两个时辰,就要去后花园的湖边放烟花了,啧啧,过年真好,正热闹”
“小姐,放烟花的时候,我们要不也去湖边远远的瞧上一眼吧?我听二太太屋里的素艳姐姐说,今年的烟花都是大爷从东北那边高价收购回来的,在天空绽放,还能码出各种各样的话呢,可有趣了”春暖的眼睛闪闪发亮。
紫苑微笑着点头,“我今晚要在屋里守岁,你若想看,到时候就邀杨妈妈一起去吧”
杨妈妈自然是满脸期待,连声说好。
紫苑这边的饭才吃了一半,突然,门口传来脚步声,一个人影闪身进来。
屋里的三人都颇为惊讶,因为来人不是别人,正是老太太屋里的管事妈妈张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