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苑惊讶的啊了一声,声音极低,凌玉棠听在耳中有点愧色,连忙改口,“瞧我,好端端怎跟你说这些,没吓到你吧?。”
紫苑勉强压下心里的震惊连连摇头,“吓到没吓到,就是对我爹感到很佩服,这些事情,他们从没对我提起一字半句。”
紫苑的一个他们,让凌玉棠不禁心上涌上一阵不知是愁还是苦的滋味。
正因为自己少年轻狂,鲁莽行事,才让哥哥为了救自己差点丧命。重伤的哥哥被送回凌府,照顾他养伤的丫鬟中,就有那个唤作莲卿的,后来的事情……
哎有时候恰到好处的巧合,就是命运中冥冥的安排,安排两个有缘分的人在合适的时间,地点因为一些事情在一起,衍生出日久生情四字。
而凌玉棠自己,冥冥中却做起了那个推波助澜的人。
凌玉棠深吸了一口气,把思绪移开,“所以说,我们兄弟情深,甚于寻常人家的兄弟之情,就是因为我们是真真经历生死与共的,我的命,是你爹救得,当时开膛的那一幕,我也一辈子都忘不掉我不能报答你爹,现在对你……”
凌玉棠没有再说下去,目光铮铮的看着紫苑,一切尽在不言中,紫苑陡然觉得自己借了别人的身体,却可以享受到这样荣殊的待遇和宠爱,真是白手捡来的,尤其是看凌玉棠那眼神和言语里的意思,似乎在暗示着他已经预备好了源源不断的超出紫苑想像的宠溺,天哪,紫苑的心急促的跳起来,这个白捡的二叔,真是个宝
紫苑窃喜得有点热泪盈眶,害得凌玉棠以为是自己说的那些话给她造成了心里阴影,忙地隔着桌子拍了拍她的手,“瞧瞧我,酒还没醒,尽顾着说些让你害怕的话,是不是勾起你的伤心事了?还是,你又在想爹娘?好孩子,快别哭,你这一哭二叔就更自责了,快,不要哭了……”他甚至站起来走到紫苑的身边,蹲在身来手忙脚乱的哄劝。
不是没有哄过女子,不过,都是敷衍一番,从来没有因为一个人的眼神这样手足无措过,凌玉棠不禁感叹这小侄女还真是一个催泪的,看见她哭,自己竟然也跟着难过,甚至紧张起来,那样刚强的一对夫妻,竟然孕育出这样娇柔如水的女儿,哎,世道真是变了。
凌玉棠在紫苑屋里坐了一会,说了会闲话,直到柳岸提着灯笼过来寻,凌玉棠这才起身出去。
走到院子外面的夹竹小道,凌玉棠问柳岸,“是谁打发你来催的?”
“回二爷,方姨娘已经打发了绣娇来问过两回二爷的行径,赵姨娘跟前的白芷也来过一回……”
凌玉棠是怀着百感交集的心情离开紫苑屋里的,一路上冷风扑面酒意完全清醒,心下正为之前自己突然生出那股拥抱紫苑的冲动而懊悔自责,一个是自己挚爱的莲卿,一个是二哥和莲卿的女儿,自己血脉相连的侄女,怎么会错把她看做那个朝思暮想的人呢,难道就因为她跟她娘长着几近一样的面容?
可是,就算是莲卿真的站在自己面前,也不能这样冲上去就抱啊,再怎么喜欢,她早已是自己的嫂子,有违lun理
凌玉棠出了门心里就犯嘀咕,谴责自己,脚下生风有点狼狈而逃的感觉,这会子柳岸的话,无疑让他心情更加的烦闷。
“两位姨娘都打发了人来,催的这么急,你可问了是有什么要紧事么?”他随口一问。
柳岸印在灯笼红光里的脸,瞧不出是窘迫还是烛光映红的缘故,支吾着道:“问过了,都含糊其辞,言外之意,应该是都希望二爷过去吧……”
柳岸根据白芷和绣娇的言行举止如实大胆的猜测着她们主子的意思,无非还是为了争宠二字。柳岸都能瞧出姨娘们背后的用心,更何况凌玉棠乎?当下心里不仅没有生出被女人惦记而该有的自豪,反倒觉得身心俱疲,尤其是今晚上,莲卿的面容总是出现在脑海里,甚至比平时更加的强烈和清晰,凌玉棠心烦意乱,一挥手,“你挨个的过去说一声,今晚我住听风阁的书房去,谁都别来烦我”
翌日,正月初二,天阴,有风。
因为今天是大姑女乃女乃带着姑爷和表哥回凌家拜年的日子,所以一大早,紫苑就起床,按照二太太顾氏的吩咐,杨妈妈给紫苑梳头的时候,特意在耳朵边扎了两个圆圆的发髻,用五色茶花别满发髻一圈,从发髻下面挑出两缕长长的的发丝,编了两根细细的小辫子垂在胸前,光洁的额头留了一排疏淡的刘海,眉眼不需任何粉饰,清秀可人,因为穿着的是鹅黄的衣裙,走路的时候那两根小辫会随着步伐轻轻起落,清秀文静中凭添了两份灵动。
在顾氏屋里遇见的紫菱和紫玉,紫玉紫菱今天穿着的衣裙也是崭新的,跟紫苑那一袭鹅黄的衣裙都是年前统一做的,紫玉看见紫苑,微微笑着,表情一如往常,目光却在紫苑浑身上下多留恋了一圈。
紫菱看见紫苑,眼中闪过一抹惊羡,稍纵即逝,随即过来拉住紫苑的手往桌子边去,一边走一边回头跟紫苑笑语,“刚母亲还在分派任务呢,我们几个今天的最主要任务就是陪好大姑妈,大姑妈那个人最喜欢我们姐妹在跟前说说笑笑了,许是因为她膝下就大表哥一个,还是个男孩子,哪有我们女孩子懂得体贴呢,五姐姐,你说对吧?。”
紫苑从来没有见过这位大姑妈,不好对此作评价,只笑着回应,“不管是谁,都喜欢跟七妹妹这样性格的在一起说笑,有你在,不怕气氛不活跃。”
“敢情五姐姐当我是嚼舌的鹦鹉呢?”紫菱笑呵呵的撒娇耍赖,顾氏也笑眯眯的看着她们姐妹,紫苑笑着点了点紫菱绘了五瓣梅花的眉心,“你不是鹦鹉,你是开心果,是我们大家的开心果”
紫菱故意撇着的樱桃小唇绽放出得意的笑容,抱着紫苑的胳膊直撒娇,这陪客还没开始呢,屋子里气氛就已经这么好了。
顾氏简单的交代了一些事情就带着丫鬟随从们匆匆去了老太太屋子里,顾氏前脚走,紫衫后脚到。
紫衫穿了一身稠蓝有碎花的裙子,梳的发髻也跟跟紫苑紫菱几个人不一样,除了挽发髻,还留了一层披在身后,俨然是照着大姑娘的样式去梳的,不像这边几个,一眼看上去,还是豆蔻年华的样子,紫衫俨然已经可以用青春期少女来形容了。
难得的略施薄粉,嘴唇有点诱人的粉红,站在那里亭亭玉立,端庄大方,举手投足间有一股淡淡的娇美。
能将高贵和娇美这样融于一身而不让人觉得突兀的,想来也只有紫衫能做到了,紫苑暗暗观察着紫衫的任何一个微表情和她的这身打扮,不得不承认,紫衫其实如果能够多一丁点笑容和暖意,她将是最能打动人心的,也最能吸引人眼球。
紫衫一进屋,紫玉的视线就定在紫衫的身上移不开身了,紫菱刚好在喝茶,一抬头就看见视线里多出了一个人,瞬间,除了惊艳还有妒忌,在紫菱的眼睛里焚烧着小小的火苗,小而炽烈。
紫菱嗤笑着放下茶杯,紫苑紫玉看见紫衫进来都站起身,紫菱坐着不动,“哟呵,正说起三姐姐,都说三姐姐是脚贵人迟,母亲都去祖母屋里张罗了还不见你的踪影,我还以为是昨儿挨了训这会子在屋里面壁思过不好意思来呢三姐姐今天真是好看,这新衣裳新发髻的,真是惹人注目,别人想不看你都不行呢想必,这样的装扮,费了三姐姐好一番功夫吧?难怪这么姗姗来迟?”
紫衫也不理会紫菱,径直走过去坐到自己的位置上,临坐的时候竟然还朝紫苑和紫玉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打过了招呼,这还真是破例了。紫苑感叹着缓缓坐下来,慢条斯理的喝茶,只等着祖母屋里的丫鬟们过来叫,再结伴过去。
紫菱见紫衫没有对自己方才那一番话做任何回应,错把那理解成紫衫理亏不好意思回应,虽然不解恨,但更加激起紫菱咄咄逼人的习性,再度开口讽刺紫衫,“三姐姐,我看你耳朵上戴的好像是一对珍珠耳坠子吧?真是漂亮,一闪一闪的,好像戴了两颗星星一样好看。”
紫衫端坐如松,纹丝不动,脸上甚至没有半分表情,清冷的好似一块冻结了万年的玄冰。
“不过,请恕妹妹我多嘴问一句,三姐,你的那些首饰不是都被当卖了吗?现在你耳朵上戴的这副珍珠耳坠子,可不就是三两个铜板收购回来的镀金假货?”
“七妹妹,你这话可不得浑说,三姐又不是缺银子花的人,况且,母亲和姨娘对三姐那么好,祖母那儿也常有赏赐的。”说话的,是一脸惶恐的紫玉,说话也是尽量压着声音,好似被人听去了那样,可是,她的声音,不仅屋里人听得字字句句,恐怕就连屋外的,也都一并听了去。
紫菱横了一眼紫玉,轻蔑一笑,“你要维护三姐姐,也不挑个时候,昨儿的事情可是早就传出去了,我们的三姐姐本领大着呢,哪像我们,成日里就知道窝在自己的小屋里绣花,看书,不敢越雷池半步。”
紫玉不说话,做出极其惊讶和不敢置信的样子看着紫衫,好像一只惊恐的小鸟。“三姐姐,这,这不会是真的吧?。”
紫衫目不斜视,冷冷道:“变卖首饰的事情,母亲自然会对我做出处罚,就不需要再跟几个妹妹交代吧?。”
“好好好,你是姐姐,你说怎么样那就怎么样,我们也就是瞎操心。”紫菱连连摆手,扭头跟紫苑和紫玉扯家常话,“五姐姐,六姐姐不知道你们有没有过这样的经历,戴的首饰,穿的衣裳,稍微有一点不严谨,比如,衣裳的面料不是上乘中的上乘,或者那首饰的做工略有粗糙,这接触皮肤的地方就会起红疹子,还出奇的痒。所以我现在身上穿的,戴的,平素用的,都不敢马虎一点点,你们瞧,”紫菱说着撸起了自己右手的袖子,露出葱白一样细女敕的手臂和一条明晃晃的金手链,那手链的样式和份量还有成色,都让人眼前一亮,紫苑上一世结婚的时候,尽管和老公也算是过着小康日子的都市白领一族,可是对于那样的金手链,也是望而却步。
现在,就戴在紫菱这样一个只有九岁的小女孩手腕上,实在让人扼腕,也更让紫苑感悟到衔着金钥匙出生这句话的真正涵义了,什么是?这就是了
紫玉的瞳孔里也只剩下一片耀眼的金黄色,几个人身后站着的丫鬟们集体屏住了呼吸,就连跟在紫衫后面那两个面孔有点生疏的小丫鬟,也不禁探着脑袋朝这边张望。
紫菱得意的举着一只手臂颇有点类似西域舞女的动作那样轻轻晃动着自己的手臂,金手链上串着的金星碰撞在一起发出一种悦耳之音,清脆到仿佛能渗进人的心灵,紫菱一边美美的享受着来自身边那无数道炙热羡慕的目光,一边炫耀的斜着紫衫那边,“这窜雕花金手链是上回大姑妈额外赏我的,说是赤金打造的,我戴的这才没有红痒。上回不小心弄坏了上面一只小金星,都不好意思跟大姑母说,可她却托人来捎话说,别说是弄坏了一颗小星星,就是整个链子都断了也无妨,反正也是送给我闲来无事戴着玩的,坏了就再买一条更好的呗”
紫衫忍不住哼了一声,紫菱眉眼一挑,顿时来了兴趣,“所以说嘛,紫菱特别的佩服三姐姐,连市面上那样劣等的首饰都能戴的这么好,这也是一种福气呀”
“我就爱戴假的,那又如何?别说是一条金手链,就是一座金山银山,我也不羡慕,你要美自个躲在屋子里美去,少在这里炫耀,我看着都恶心死了”紫衫冰冷的讽刺着紫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