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殊斋中的刺杀,有一半是太后安排的,为了给宋舞霞一个教训,为了让她认清事实,也为了逼出她的真心。翠羽和碧荷是陆博涛送给宋舞霞的,为了切断他们的联系,太后本想趁机杀了翠羽,不料让她捡回一条命,只是再也无法替人施针。
“她不过是一个年轻的小姑娘。除了她,难道就没有其他人能做到?”太后沉声问,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随后狠狠瞪着眼前的几个老头,喝问:“你们呢?难道你们还比不上一个小姑娘?”
太医们见太后居然知道翠羽,不禁暗暗奇怪。他们能入得了太医院,医术当然是不错的。说实话,他们不是不能施针,只是没有把握。万一把长公主扎晕了,再也醒不过来,必定会赔上一家子的性命。
“娘娘,针灸不比其他,一定得心静,手温,扎针时心无旁骛,还要有过人的技术。微臣们虽比她多活几年,但终究没有她的天份,更比不得她经高人指点……”
听到这话,太后幡然醒悟,对着门外大声说:“来人,拿哀家的令牌去松柏居,把名叫翠羽的丫鬟接来,快去快回”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她都要找到翠羽的师傅。
太医们见太后脸色凝重,自不敢在她面前自讨没趣,推说要去斟酌药方,躬身退了出去。
随着众人散去,房间一下子陷入了炙人的宁静。太后几次起身,最后还是颓然地坐回了椅子上。
太医清清楚楚地告诉她,她的女儿之所以患上暴盲之症,因为郁气结于双眼,无法排解。虽然她质问女婿为何没有好好照顾妻子,没有及时回禀,但她心中清楚,女儿、女婿的感情一向很好,她之所以变成这样,全完是因为她们之间的争执。
是她把女儿害成这样的,她有何面目跨入那间屋子?
“来人起驾回宫。”说着,她跨出了屋子。
自从得知长公主府连门房都换了,丁文长一直派人注意着公主府的动向。得知疑似宫里的马车入了府,他亲自来门口打探情况。看到有马车出来,他上前一看,居然是钱公公,急忙走了过去,客气的说:“钱公公稍等,请问长公主……”他朝门里望了一眼,揣摩着车内坐的是不是太后。
钱公公不敢妄言,低头等着太后的指示。
丁文长马上知道自己的猜测是对的。“太后娘娘”他对着马车施了礼,言道:“在下听闻长公主病了,不知是否有用得着在下的地方。”他虽不想蹚这滩浑水,但撇开掌掴柳依依的事,平日里长公主对他确实不错,他对长公主也有某种程度的好感。
太后一动不动地坐着,心情复杂。许久,她缓缓说:“你自己进去吧。”话毕就命马车继续启程。
丁文长莫名,但有了太后的许可,早有伶俐的丫鬟领着他,一路通行无阻地进了长公主府。
房间内,懿安长公主与驸马虽不知道太后与御医们说了什么,但他们都清楚地听到太后起驾回宫的动静。驸马本欲出去恭送的,被长公主拦下了。听闻丁文长来了,两人都有些惊讶。驸马忍不住问:“太后怎么会让他进来?”
长公主淡淡一笑,没有回答,只是让驸马命丫鬟进来为她更衣。驸马见状,知她这是想见丁文长的,也就没再多问。
丁文长满心狐疑。再怎么样,他都不能入长公主的卧房的,可是他已经被带到了这里,又不能不进去,只能硬着头皮进了屋子。看到驸马也在,他稍稍安心,又见长公主靠着床铺,神情有些奇怪,不禁朝驸马看去。见驸马没有什么表示,续而礼貌性地询问长公主的身体情况。
驸马隐约知道妻子与太后的争执是为了丁文长,但具体什么原因,妻子只对他说了一句:知道得越少越安全。他一向信任她,没有多问。此番看到丁文长,他不禁多看了他几眼。
长公主听到丁文长的声音,不答反问:“是母后让你进来瞧我的?”
“是,在下正巧路过,遇上了太后的车驾,所以……”说着,他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急问:“殿下,您的眼睛……”
“没什么,只是看不到了。”长公主说得极为淡然,嘴角甚至还挂着浅浅的笑意。
当日,她觉得事情有些奇怪,便开始调查丁文长的出生。后来得知事情无可疑,正觉得是自己太多疑了,却又从太后那里发现了真相,这才证实丁文长正是自己的胞弟。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自责没有及时通知母亲,告诉她父亲的意图,救下弟弟。知道弟弟还活着,她如释重负,更觉得庆幸,也明白了为何自己一直这么信任他。
本来这也算一桩喜事,可是与自己的母亲谈过之后,她才惊觉自己一直生活在亲生父母的斗争与阴谋中。她的人生,从一出生就注定是悲剧。
“懿安?”
驸马的声音唤回了长公主的思绪。她对着声音的源头笑了笑,说道:“我没事,用我的一双眼睛换来肚子里的孩子,也算值得了。”
两个男人同时惊讶。这么私密的事,如何能对一个外人说?再说,驸马虽想要一个他们的孩子,但他生怕病重的妻子无法承受怀孕的辛苦,并不想留下这个孩子。
而丁文长呢,他尴尬地道了一声“恭喜”,揭过这个话题,对着驸马说:“殿下的眼睛……不知太医院是如何断症的?”
“依太医所言,懿安所患是暴盲之症,如今他们正在偏厅斟酌药方。”
丁文长知宫里的御医一般都只会保守治疗。想着长公主与自己的交情,即使有逾越之嫌,他还是说道:“近日在下识得一位江南名医,如果殿下许可,或者可以让他为殿下把把脉。”因丁楚与翠羽已出发去徐州,他不放心宋舞霞的身体,又怕将来万一有什么急需大夫的时刻,所以特意重金聘了大夫,养在家中。
懿安长公主知丁文长说这番话,并不完全因为她是长公主。她轻笑着摇头,“不必了,你也知道,宫里有宫里的规矩……”
“懿安”驸马打断了她。在他看来,不管什么规矩,此刻他们不能放过任何机会,遂朝着丁文长点点头,暗示他出去再谈。
丁文长不明白一向强势的长公主何以变得如此颓然。他又说了几句关切的话,与驸马一前一后出了屋子,商议找大夫再为长公主把脉断症。
房间内,长公主睁大眼睛躺着。她已经不在乎自己能不能重见光明。在她看来,眼睛所见也不一定是真的。不过有了姐弟这层关系,她确有些想再看看丁文长的冲动,不过这种冲动还不足以抵消心中的伤痛与绝望。
当日,她的母亲引她去追查丁文长的出生,原因之一是为了让她惊动他,好让他有一个心理准备。虽然暂时他被太后安排的“证据”迷惑了,但终有一天他还是会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到那时——
长公主不敢往下想到时会是一个怎样的腥风血雨时刻。从来,龙椅上都是沾满鲜血的……
“懿安?”
长公主侧头对着声音的源头笑了笑,“我早就说过,只要有你在身边,我不在乎能不能看到……”
“不要说这样的话。”驸马皱眉,“听说太后已经命人去找大夫了。”
长公主不语。
“懿安,很多事,我从来不问你,但……你和太后之间……”
“你觉得丁文长如何?”长公主突然问。
“他?”驸马沉吟片刻,说道:“看得出,他是真心想治好你的眼睛。”
“至少有一个是真心的。”
驸马默默思量着她的感慨。他与陆博涛走得近,因此对宋舞霞转嫁丁文长,心中是有些抵触的。与丁文长有过几次接触之后,他也知道,他并不是外界所言,眼中只有银子的奸猾商贾。
长公主模索着抓住了驸马的手,又问:“你觉得皇上又如何?”
驸马依然不语,但眉头已然深锁。他素来不赞同皇帝的暴戾。如今,皇帝更是变本加厉,朝堂上已经人人自危,无人敢言。如此长久以往,百姓必定更加困苦。
多年的夫妻,长公主仿佛已经看到丈夫的表情。她叹了一口气,说道:“不管怎么样,他登基为帝,是父皇的意愿,即便是母后,也不该……”
等了许久都不见长公主继续往下说,驸马急问:“不该什么?”他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没什么。”长公主摇头。她本想告诉丈夫实情的,可转念想想,又怕他知道了真相会有危险,转而说:“你猜,如果孝和知道我眼睛瞎了,会不会原谅我?她一向心软。”
“其实,只要和郡主把事情说开了,她定然不会再生你的气,只是眼下她也病着……”
“病着”长公主突兀地笑了起来。
她知道皇帝是如何的无耻,如何的不择手段。她恨,如果皇帝是明君,她可以义正言辞地拒绝自己的母亲;如果她和丁文长只是陌路,她可以阻碍母亲的计划;如果她不把宋舞霞当朋友,她可以利用她。
可惜,现实中的她只能身处尴尬的境地,进退两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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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外,情人节快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