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文长不知道自己是何时睡着的,只觉得自己刚闭上眼睛,就听到有人敲门。揭开幔帐,看外面透入的白光,他知道是时辰起床了,只能轻轻推了推依然熟睡的宋舞霞。看到她的下巴留着浅浅的泪痕,他愈加愧疚。听着外面的敲门声越来越重,他只得狠心把她叫醒,把一早准备好的白绫放在了床上。
宋舞霞睡得迷迷糊糊的,下意识想拿起来看,然后猛然惊醒,不可思议地盯着丁文长。
“家里人多,我不得不这么做。”丁文长颇不自然地解释,转身去开门。
宋舞霞垂下眼睑,不得不承认,自己没有他想得周到。她想说些什么,门打开了,率先进来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妈妈。宋舞霞记得她是丁母身边的李妈妈。
她从床上取了白绫,眼角洋溢着笑容。“恭喜大少,夫人”她屈膝给两人行礼。
丁文长正担心着宋舞霞的身体,看了她一眼才对着李妈妈点点头。
宋舞霞眼角的余光看到李妈妈把白绫收在雕红漆的匣子里,脸上不禁染上红晕,心理嘀咕着:也不知道他哪里搞来的这玩意。
李妈妈见状,眼里的笑容更深了,让厨房送了莲子羹来。
两人无言地吃了莲子羹,就去请去了正屋,全福夫人给宋舞霞开了脸,然后梳了妇人妆的圆髻,插了太后赏下的如意金簪。随后,宋舞霞跟着丁文长去了他**那边请安。
他们到达丁母住处时,屋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李妈妈把匣子交到了丁母手上,附在她耳边不知说着什么,丁母一边听一边笑,目光在宋舞霞身上转悠,不住地点头。
丫鬟奉上了茶,丁文长和宋舞霞分别给丁母献了茶,丁母笑着接了,又叮嘱了几句场面话。在场的韩氏,赵氏,钱氏都是丁文长的弟妹,宋舞霞之前就见过,分别与她们见了礼。
她本来以为赵嬷嬷所言的“认亲”就是当下。半个时辰后,当她看到满屋子的人,马上知道自己错了。虽然丁文长的爷爷、女乃女乃因为年纪大了,没有从祖宅回来,但是七大姑八大姨的,她认了一个上午,只看到一张张脸孔从自己眼前晃过,根本记得不谁是谁。而众人全都对她很好奇,每介绍一个人,总要问上她一句,她又不能不回答。
一个上午,宋舞霞就在点头,微笑,回答问题中渡过。当她回到新房的时候已经累得说不出话了。赵嬷嬷急命小丫鬟给她倒了一杯热茶,疼惜地说:“夫人,您快趁机歇一歇,下午还要见一见几位姨娘。刚才没见到几位少爷和小姐,恐怕他们很快就会过来向你请安。”
宋舞霞听着就皱起了眉头。以前她或许会好奇男朋友曾经有过几个前女友,现在她相信,有些事还不是永远不看到比较好。只不过她不可能看不到。再说几个孩子,虽然丁文长已经解释过,除了丁立轩,其他几个孩子都不是他亲生的,可那毕竟是孩子,她应该用什么态度应对他们?
她正想着,就听丁立轩在外面叫了一声“姨妈”,随后声音停顿了一下,他改口唤了一声“母亲”,笑着推开了房门。跟在他身后的两个丫鬟一脸诚恐地望着宋舞霞,宋舞霞点头示意她们在外面候着,把目光停留在了丁立轩脸上。在他冲过来的瞬间,她紧紧抱住了,狠狠在他小脸上亲了一口。她昨天就在奇怪,怎么一晚上都不见他,早上也是。
“母亲,我不是小孩子了。”丁立轩嘴上抱怨,两只眼睛却弯成了月牙。
赵嬷嬷看到门口站着两外两个孩子,轻轻咳了一声。宋舞霞这才回神,放开了丁立轩,招呼他们进门。丁立辉她是见过的,另一个女孩,她猜测应该就是丁雪柔了。两人恭恭敬敬对宋舞霞行了礼,唤了一声“母亲”,宋舞霞把预先准备好的礼物给了他们。一时间,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如同在松柏居时一样,丁立轩习惯性靠着宋舞霞站立,牵着她的手。丁立辉、丁雪柔站在宋舞霞对面,低头而立。两人的目光悄悄盯着被宋舞霞握住的小手。
赵嬷嬷想提醒宋舞霞,不可表现得太过偏心,可又不好明着说。宋舞霞犹豫着是否可以留丁立轩吃午饭,不知如何询问。
沉默间,屋外的丫鬟说,几位姨娘过来请安了。看时间已是中午,又有小孩子在,宋舞霞便说让她们下午再来。丁立辉与丁雪柔也借机告辞而去。
丁立轩看屋里没有其他人了,一下子抱住宋舞霞的大腿,一连唤了两声“母亲”,撒娇着说:“母亲,我可不可以与你一次吃午饭?”
丁文长跨入大门就见母子俩抱在一起窃窃私语,两人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他迟早都会被你惯坏”他嘀咕,上前拉开了儿子,说道:“我不是告诉你,只是来请安吗?”。
“可是,父亲,母亲要留我吃午饭。母亲是长辈,我不能拂逆长辈。”他说的理所当然。
宋舞霞模了模儿子的头,期盼地看着丁文长。她有一个月没见到儿子了,看他又长高了,不禁想起他在松柏居对着树木每天比划自己身高的画面。见丁文长没表示反对,她知道他算是答应了,高兴地吩咐赵嬷嬷找人摆饭,随即看到绿桑、绿荷站在门外。她用目光询问,看他点点头,知道是他特意把她们接了过来,心中忍不住有些感动。
席间,丁立轩一会儿看看宋舞霞,一会儿看看丁文长,时不时唤一声母亲。宋舞霞问他什么事,他又马上说没事。直至丁文长提醒他“食不言寝不语”,他才乖乖低头吃饭。
午饭过后,支开了丁立轩,丁文长这才有机会问:“你的身体有没有不舒服?要不要悄悄请大夫?”
因为睡得少,宋舞霞虽觉得疲累,但并无不适,遂摇摇头,说道:“我已经没事了,不过昨晚的事……”
“只要你没有不舒服就行了。”丁文长打断了她,携着她的手入内间:“你先睡一个时辰,下午还有不少事情。本来要进宫谢恩的,不过既然太后还在皇觉寺,只能免了,不过长公主的事,我们怎么都要选一天去劝慰劝慰太后。这两天你先把家里的人认一认,待三朝回门之后,恐怕很多人都会坐不住了……”他轻声叙述着,发现宋舞霞一直没给他回应,回头看她,发现她已经靠着他睡着了。
有时候他觉得很奇怪,宋舞霞明明很信任他,就算当初对他剑拔弩张的时候,也从不见她露出害怕他的表情,可昨天晚上,她的恐惧是那么明显,仿佛截然不同的她根本就是两个人。看宋舞霞睡得安稳,他只能叹了一口气,为她盖上了被子。
宋舞霞迷迷糊糊听到绿桑的声音,睁开眼睛就看到了红彤彤的房间。她愣了一下才记起这是他们的新房,身旁的被子并不见有人睡过的样子。
绿桑告诉宋舞霞,已经申时了,几位姨娘已经在外面等了快一个时辰了。说话间,她已经手脚麻利地帮助宋舞霞穿衣梳头,很快绿荷进来说,净房的温水已经准备妥当了。
宋舞霞依然对绿荷心怀芥蒂,但她身边的事,光绿桑一个人是做不完的,而赵嬷嬷又年纪大了。暂时也只能先这样,等碧玉的孩子稍稍大一点,到时再让碧玉进来。至于绿荷,索性给她寻一户适当的人家,放她出去算了。
她这般盘算着,绿桑绿荷已经为她打点妥当,服侍她去了堂屋,吩咐几位姨娘进屋。赵嬷嬷已经在那里侯着了。
第一个进来的是张姨娘,明面上她是丁母的内侄女,七年前的“贬妻为妾”事件中,她由发妻变成了侍妾。实际上她是丁父的手下,为了掩人耳目,假扮丁文长的妻子。
她不亢不卑地向宋舞霞行了礼,敬了茶,收了赵嬷嬷替宋舞霞给的赏赐,介绍道:“这位是黄姨娘,一直在南洋服侍大少。”
黄姨娘目光盈盈地抬眼看了宋舞霞一眼,马上又低下头,恭恭敬敬行了礼。在她起身的瞬间,再次看了宋舞霞一眼。
宋舞霞知道,黄姨娘只是丁文长在去年回京的时候遇到的,带回的女儿丁雪柔也不是他亲生的。据说她觉得黄姨娘有些像她,他才留下了她。可宋舞霞左看右看都不觉得自己和黄姨娘有任何相似之处。
大概是宋舞霞打量黄姨娘的时间久了,张姨娘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宋舞霞一眼。紧接着,张姨娘又介绍了另外几个女人,因为没有子嗣,出身又低,并没有姨娘的身份,也就是所谓的通房。其中有丁文长成年的时候,丁母为他预备的,也有他从外面带回来的。
宋舞霞本以为三妻四妾只是虚指,一个男人在家有三四个女人就算是极限了。她怎么都没料到,他居然有那么多女人,而且个个活生生地站在她面前。一眼望过去,简直就已排成一排了。
随着张姨娘的介绍,宋舞霞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她们之中不少都是丫鬟打扮,丁家那么多丫鬟,她不得不怀疑他根本就是发*的种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