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的瞬间,所有人都呆住了,大家眼睁睁看着丁母的尸体被巨大的冲击力撕碎。胡三吓得一头冷汗,而丁文长,连他自己都不知道此刻他应该用什么样的心态面对这件事。
中午至今,虽然他们已经足足行了七个时辰,但因为马车行得慢,严格说起来,他们离京城并不算远。本来丁文长已经事先做了部署,能在短时间内迷惑追兵,但炸弹的爆炸声方圆几十里的人家一定都听到了,他们只能草草埋葬了丁母,连夜赶着上路。
胡三骑着马走在最前面,爆炸那一瞬间的画面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走了不多会儿,他调转马头,走到宋舞霞的马车旁,心虚地说:“妹子,我不该不听你的,我本来还以为你那些话都是唬人的。”
宋舞霞一直担心着丁文长,眼下也找不到时机与他谈谈。听到胡三的声音,她没好气地说:“我什么时候唬过你?可是你呢?从来不把我的话当回事。”他们是家人,她才会这么说。
胡三干笑了两声。见丁文长回头看自己,他一夹马肚子,走到他身旁说:“丁兄弟,妹子好像恼了我了,你去帮我说说情吧”
丁文长也是心情烦乱,敷衍着说:“大哥不用担心,霞儿并没有生你的气。”
“她生不生气我自然知道,反正你去帮我说说情就是了,就说,从今之后,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她说皇帝不是好人,那他就不是好人。”
丁文长被他说得哭笑不得。见四周没有旁人,他解释道:“认真说起来,该是我们向大哥致歉才是。皇帝对我和霞儿虽然步步紧逼,但对你却有几分真心。这次逼得你和女儿们与我们一起逃亡,是我们生怕你们被皇帝迁怒……”
“其实你们说了那么多,皇帝到底做了什么对不起你和妹子的事?”胡三疑惑地问,看丁文长不答,嘟囔着说:“我知道,你们嫌我笨,嫌我没脑子,什么都不告诉我……”
“其实我们只是不知道应该怎么说。”
“照实说就行了,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胡三一脸不满地喃喃。
逼得胡三与女儿们分开,丁文长一直心怀愧疚。他们这一路逃亡,最终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他叹了一口气,缓缓说:“既然大哥这么说,那我就从头说起。早在八九年前,皇帝见过霞儿,欲娶她为侧妃,被岳父拒绝了,后来经历了一系列的事情,霞儿以她姐姐的身份嫁给了我……”
胡三静静听着丁文长叙述始末,心绪飞回了过去。他莫名地觉得,皇帝对宋舞霞的感情就像是他对宋清霜的。初见宋清霜,他惊为天人,明知她不愿意,他还是强娶了她。他觉得只要自己对她好,这就足够了。那两年多,他对她掏心掏肺,可是他知道,她依然不快乐,十分的不快乐。至死她都念着那个男人。
“陆家那小子,到底是什么人?”胡三突然开口。
丁文长立马明白胡三这是想起了宋清霜。“太后不会让宋陆两家结亲的。”他避重就轻。
胡三哪里听得明白丁文长的言下之意,他追问:“听说他在宋家门前跪了三天三夜?”
“这都是很早以前的事了。”
胡三沉默了。他永远记得宋清霜临死依然握着的那块玉佩,他也记得每年的坟前那一束娇艳的鲜花。他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无精打采地说:“丁兄弟,你说句老实话,你们是不是都觉得我和皇帝是一样的?其实我也知道,根本是我逼死雁儿她娘的。”
丁文长没料到胡三还有这么一面。胡三喜欢宋清霜,有错吗?郑晟睿喜欢宋舞霞,不应该吗?丁文长不知道答案,只能对胡三说:“霞儿一直敬你是大哥,她从心底把你当亲人,因为雁儿她娘留下的遗书上说你是好人,是你救了她们,所以一定要她好好照顾你们。”
“是吗?”。胡三一脸惊喜,双目放光,但那丝光芒很快便黯淡下去了。
丁文长不知如何安慰他,再加上眼下情况紧急,他只能说:“胡大哥,眼下我们什么都不能想,唯一要做的是尽快去蒲甘与孩子们汇合。”
“对”胡三重重点头,用力大叫:“他娘的,最多到了地下我再向她赔罪。”
两人正说着,丁文长一个手下急急上前,忧心地说:“大少,离我们十多里的地方,好像有大批人马正往这边而来。”
“来得这么快?”丁文长惊愕,担忧地朝马车内看了一眼。按他的估计,至少要到今天晚上的时候才会发现追兵。
“大少,怎么办?”手下急切地问。
“还是按原计划行动吧。”丁文长吩咐,调转马头朝宋舞霞而去。
宋舞霞早已听到了急促的马蹄声,揭开帘子问:“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追兵到了。”丁文长神色肃穆,问一旁的翠羽:“夫人现在的身体可以骑马吗?”。按照原定计划,只要发现追兵的踪迹,所有人马分成两队,他,宋舞霞,胡三,以及翠羽与绿桑,五人骑快马离去,剩下的人迷惑追兵。不过他最担心的,宋舞霞正怀着身孕,哪里受得了马背上的颠簸。
抢在翠羽之前,宋舞霞对丁文长说:“你别小看我,说不定我比你骑得更好。”
翠羽亦是担心,但如果用马车慢行,一定会被追兵赶上。“夫人,不如您和大少共乘一骑吧”
“这样也好。”丁文长抢着回答。宋舞霞想与他谈一谈,也就没有反对。很快五人上了四匹快马,沿小径飞奔而去。
马背上,宋舞霞小心翼翼地护着肚子。虽然她的马术不错,但她生怕伤到了孩子,格外紧张。丁文长只能拥着她,尽量减少颠簸。原本有许多话要说的两人,根本顾不上开口说话,只是一心一意赶路。
一整天,从太阳升起到落下,除了吃饭喝水的时间,他们都在赶路。入夜,每个人都疲累不堪,大家只能找了一间破庙休息。角落中,丁文长把一个水囊交给宋舞霞,轻声问:“你怎么样?他……有事吗?”。
“没有,我们都很好。”宋舞霞拿起水囊喝了两口,把东西交还给他。看翠羽、绿桑正在生火做饭,胡三出去拣柴火了,宋舞霞悄悄握了丁文长的手,低声说:“不要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她们都被仇恨蒙了眼睛……”
“我明白的。”丁文长反手握住她的手,“其实父亲对我很好,教了我很多东西……只是父亲的死……”
“不管是病故也好,还是其他也罢,都不是你能控制的。现在,你唯一要做的,照顾好我们。”宋舞霞拉着丁文长的手抚住自己的肚子。暂时他们还感觉不到胎动,但这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能感知到他的存在。
丁文长郑重地点点头,承诺道:“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在你们身边的。”
宋舞霞笑着点头,却掩不去心中的担忧。追赶他们的追兵整整提早了一天,也就是说,未到晚上,皇帝或者太后就知道他们失踪了。他们是如此,那他们的儿子和双胞胎呢?他们是不是也早就被发现了?
事实上,在宋舞霞担心的时刻,孩子们与丁楚确实早就被发现了,只不过尚未落网。
几天前,就在丁立轩等人离京的第三天,负责断后的几人告诉丁楚,他们被跟踪了。因为三个孩子皆年幼,所以他们行得并不快,此刻刚刚路过碧琰山庄而已。
丁楚担心他们如果真的被发现,就表示丁文长他们尚未离京,或许已经被擒。临行前,丁文长千交代万嘱咐,途中无论发生什么事,他们都只管往蒲甘而去。
丁楚摇摇头,吩咐车子加速前进。半日后,在前面探路的十八回来说,他不确定前面发生了什么事,但能感觉到很重的杀气。
前有劫匪,后有追兵,无论前后双方的兵马有多少实力,他带着三个孩子,即便有三个武林高手护驾,也绝不会是那些人的对手。
十八见他为难,建议道:“此处离碧琰山庄很近,不如大家偷偷去那里暂避,再回京求救。”他这么建议,也是因为没有把握突围而出。
丁立轩、雁翎、雀翎都在是碧琰山庄的密道躲避过的,描绘了庄内的情形。丁楚见不能再迟疑,便弃了马车,带着众人从小道往山庄而去,由十八等人断后。
虽然远远看着山庄近在眼前,可他们一行人直至半夜才走到了山庄。守庄的人是认识双胞胎的,没有费什么口舌便让他们入内了。带了一些干粮与水,丁楚及管家与三个孩子一起进了密道,而负责断后的十八等人,两个留下守卫,十八则返回京城。
原本以十八的轻功,一天便能折回,可在回程途中,他遇上了跟踪他们的人。虽然对方看着不是大内高手,也不是官兵,却个个武艺高强,下手狠辣。十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得以逃月兑,自己因此受了重伤。
他一路东躲西藏,回到京城的时候已经是八月十五的晚上。在城门口,他只看到大批官兵往西南而去,那是丁文长及宋舞霞等人逃亡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