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谁都知道宋舞霞称病是假装的。宋墨黛命服侍的太监。宫女谨言慎行之后,便把他们遣退了,直盯着妹妹瞧。见她神思恍惚,丝毫没注意到自己,开口问道:“皇上……刚才……是早上那支发簪?”
宋舞霞把手掌摊开,赫然是那支小巧精致的凤簪。“姐姐,马上送我出宫,我要在皇上回来前出宫。”此时她真的害怕。那个男人简直不可理喻。若他回来了,也许她就要一辈子困在宫中了。她不能成为封建帝王的宠物,她还有很多事要做。
“姐,我求,送我出去吧!”宋舞霞紧紧抓住了宋墨黛的手。穿越女不是都有主角光环的吗?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失败?她有一点想哭的冲动,她一点都不想当Hello-kitty,被人玩耍。
宋墨黛没有说话也没有动,只是盯着宋舞霞,似乎想看穿她的真正意图。见她的眼中已经涌上泪水,才问道:“你和皇上,你和他从前见过?”她问得很忐忑,不安地想着:“如果真是这样,皇上是不是已经怀疑我了?”她马上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她对自己说:“不。不会的,皇上对我说过,他因为先皇的规矩才立陆妙彤为后,他到哪里都带着我,他经常去淑妃那里不过碍于她爹是郑国大将军,手握着大半的兵权。”
宋舞霞眼见着宋墨黛阴晴不定的脸色,踌躇了一下,摇头,“我不记得了。”她没有承认,因为之前在御花园,宋墨黛对她说的话很可能是和宋维德套好说辞的。她是换嫁的受害者还是始作俑者一时还无法证明。
“姐姐,如果皇后或者太后看见这只簪子可以直接赐我毒酒的,到时恐怕也会连累你。”
宋墨黛的表情松动了,然后无奈的摇头,“不是我不想送你出去,没有皇上或者皇后的令牌,我自己都出不了后宫,怎么送你出去?”
宋舞霞很想骂三字经。你不能送我出去也不早说!她急得团团转,碧玉与赵嬷嬷也不知道在哪里,在这皇宫之中,她一个人根本插翅难飞。陆博涛!我脑海中突然闪现了这个名字。遇事只想依靠男人并不是一个好习惯,但此时的她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
找谁去向他求救?宋墨黛不是好人选,因为宋舞霞发现,知道刚才她说出自己可能会连累她,她才有了一丝想助她却又无奈的表情。就算她也是换嫁事件的受害者,可无论是多年前的刻意隐瞒,还是如今的自己利益为先。都说明了她是自私的人,不知何时就会把她这个妹妹卖了。
怎么办?宋舞霞不断命令自己冷静,突然想起赵嬷嬷曾经是宫女,也许有办法。“姐姐,我进宫时带进来一个丫鬟,一个嬷嬷,你能找到她们吗?我想……”
宋舞霞还未说完,宋墨黛打断了她:“你以前和皇上真的没见过?”
“我想没有。”
“你难道不想留在宫中?如果我们一起服侍皇上,平时还能有个照应。”宋墨黛的话虽这么说,但她的眼神却全然不是这个意思。
宋舞霞叹了一口气。世界上最傻的女人莫过于爱上一个只想利用自己的男人。她张了张嘴,又闭上了,因为知道宋墨黛不会听自己的劝,特别是她已经把她这个妹妹放在了疑似情敌的位置。
“姐姐,虽然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我和陆公子只是把婚期押后了而已,我不能留在宫中……”
“那你为什么……”
“太医来了,太医来了!”金公公由远及近的尖细嗓音打断了姐妹俩的对话。
“姐姐,帮我把碧玉,赵嬷嬷找回来,就当我求你了!”宋舞霞急促而快速地说,终于在金公公踏进屋子前说完了最后一个字。可站在她面前的宋墨黛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盯着她瞧,似乎在研究她话语中的真实性。
送了太医过来,金公公并没有离开,院子中不知何时多了许多皇帝身边的太监。太医把了脉,说了几句似是而非的话,留下个药方就走了。送走了太医,金公公又折了回来,恭顺地站在一旁。
软禁?监视?宋舞霞愈加焦急了,可此时,她唯一能做的便是等御药房把煎的药送上来,然后用请求的眼神看着坐在一旁若有所思的宋墨黛。
终于,宋墨黛似乎想通了什么,对金公公问道:“皇上和国舅爷正在御花园?”
“奴才不知。皇上只是吩咐奴才在贵妃娘娘这里等着。”金公公不亢不卑地回答。
见四周都是皇上的人,宋墨黛越想越不对劲,再想想皇上为宋舞霞插上发簪的神情,宋墨黛愈加觉得心慌,此刻她倒宁愿那只发簪是皇后用来陷害她的。
“金公公,劳烦你陪着舍妹,我找宫女去催催御药房,怎么煎个药要那么久的。”宋墨黛说着就往外走。
虽然大家都知道她根本不是去催药,但金公公还是点头称是。宋舞霞急忙站了起来,唤了一声“姐姐”,希望能打动她。
宋墨黛回头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只带了两个宫女就往御花园而去。今日的事,她越想越不是滋味。凤簪,凤簪,凤簪!她反复默念着这两个字。搜寻着皇帝的身影。
郑晟睿与陆博涛此时并不在御花园,而是去了静思斋。刚进屋子,皇帝便不客气地说:“博涛,朕还是太子的时候就下过令,这里除了朕,谁都不能进来。这间屋子,连父皇都未跨足。”
“皇上恕罪。”陆博涛半跪在地上。
皇帝打量着陆博涛,续而笑了起来,“你何罪之有啊?”他拿起宫女送上的茶盅,不紧不慢地喝了一口,慢慢放下杯子,“朕来问你,你今日进宫,所为何事?”
“皇上,草民只是进宫探望皇后娘娘。”(陆家嫡系不可入朝为官,所以陆博涛是没有官职的,连挂名都没有,因此他确实应该自称草民。)
“是吗?。”皇帝的脸上有了不悦。
陆博涛此时心急如焚。之前在小书房,他等金公公离开之后,便直接去了皇后的宫殿。虽然早已心知肚明自己被胞姐利用了,但是他很想亲口问她。他们一起长大,从小的感情就很好。他不愿相信亲姐姐会那么对他。更让他寒心的,如果当日他遇到的不是宋清霜。而是宋舞霞,那么之后会发生什么事?他不敢往下想,所以在皇后的宫门前踌躇了一下。
正是他的踌躇让他看到了宋墨黛匆匆入了中宫,很快她又与他的姐姐一前一后离开了。看她们的匆忙,他知道余庆宫中一定发生了什么事。
他是外戚,又是男人。皇上准许他随时入宫探望姐姐已经是格外开恩,他当然知道自己不能随便擅闯宫妃的屋子,于是只能找宫女进去探探情况。没料想打探的人还没回来,皇上居然去了余庆宫。
虽然郑晟睿不能称得上千古明君,但自他登基以来一直是个勤勉的帝王。上朝永不迟到,每份奏折都亲自批阅。白天的时候绝不去后宫。今日居然匆忙入了余庆宫,陆博涛唯一能想到的理由便是宋舞霞了。
作为皇帝的大舅子,他没理由也没立场干涉帝王家的后宫,可他的脑海中挥之不去宋舞霞蹲在地上,含泪一颗颗拣着珠子的画面,甚至他想到了稍早之前,碧琰山庄的客房内,她夜探他的画面。他已经能清楚地知道,虽然她和宋清霜长得一模一样,但是她们是不同的。
虽然从未谈及入宫之类的话题,虽然知道她与皇帝之间应该很早就认识,但是他知道她并不想入宫,所以他赶忙借口自己请皇帝叙旧,遣人去传话。
皇帝如他所愿离开了余庆宫,可金公公却去了太医院,郑晟睿身边的太监也留在了余庆宫。
余庆宫内发生了什么事?她有没有怎么样?他很担心,却不能直接问皇上。
见陆博涛满脸忧愁,皇帝又忽然笑了起来,“你在担心什么?”
“皇上,郡主大病初愈……”
“大病?”皇帝似听了一个很好听的笑话,待止了笑才说道:“所以金公公已经去请太医了……”
关心则乱,陆博涛想起她苍白的脸孔,月兑口而出:“她真的病了?”
“问得好!”郑晟睿用严厉的眼神看着陆博涛,“需不需要朕提醒你,她不是你要娶的人。”
“我不明白皇上的意思。”
“你不明白那就听清楚了,和现在的宋清霜接触婚约!”皇帝用的是命令句。
陆博涛摇头,“皇上,这是草民和清儿之间的事……”
“你想把事情摊开来说吗?那可是欺君之罪,你可要想明白了。”皇帝看着陆博涛,一字一句地说:“现在不是很好吗?她不是你要的人,你与她解除婚约,我娶她入宫,你的姐姐依然是皇后,大婚之后,陆家的外孙就是当朝太子。”
这是条件交换?陆博涛抬头看着皇帝,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陆家不是没暗示过立太子的事,可皇帝一直不松口。虽然皇后生的是嫡长子。唯一能和陆妙彤之子争一日之长的只有淑妃冯氏的儿子了。立冯氏之子对皇帝来说是一个更不明智的选择,但如果他选择用太子之位换兵权也不是不可能。
这几年,陆家一直在为立太子的事犯愁。现在的皇帝处处猜忌陆家就是因为他不是陆博涛的姑母,当朝太后的亲生儿子。当年先皇与太后曾生下一子,不过没几天就早夭了。先皇为了安抚自己的皇后,把一个嫔生的儿子养在了太后名下。
当时陆家也没在意,以为太后还年轻,能再生下儿子,却没料到至此之后先皇的后宫再没添一个孩子。
先皇的子嗣甚少,无奈之下只能立了那个嫔生的养子为储君。为免当时的太子,现在的皇帝念及生母之恩,也为了让陆家承认太子的地位,先皇找了一个借口,把那个嫔三族之内的近亲全杀了。
此事一直让陆家不安。虽然皇帝是太后养大的,平日里也算孝顺,可谁知道他会不会把生母之死算在陆家头上。所以陆家迫切希望皇帝立陆妙彤之子为太子。
对陆博涛而言,这种愿望更是迫切。六年多前,为了能娶宋清霜,他立誓不会让大楚再出一个陆皇后。这是他和皇帝的私下协定。虽然真正的宋清霜已死,但是誓言就是誓言,再说他也没打算娶其他女子为妻。
陆家至此之后没有了皇后,为保家族的利益,太子必须是陆妙彤之子,这是他一定要做到的,就当是他私下向皇帝立誓后,对家族的补偿。
家族利益与宋舞霞的意愿,陆博涛犹豫了。
皇帝满意地看着他的表情,拍拍他的肩膀。“起来吧,这事你好好考虑,不过也不要让朕等太久。”他扶起陆博涛,半开玩笑半如认真地说:“朕为了她可以等七年,但其他事可没这么有耐心。”
“皇上,当年您告诉草民,唯一能让太傅把清儿嫁给我的办法只有让全京城的人感动。您这是想帮我,还是为了她?”
“难道不是朕帮了你吗?若不是朕告诉你此法,一向小心谨慎的老师怎么会冒着被父皇猜忌的危险,把他最疼爱的女儿许配给你?”说到此事,郑晟睿的心情似乎很好。他笑看着屋里的一切,转而问道:“你有没有觉得这里很熟悉?”
“皇上,您是什么时候知道,她不是她?”
陆博涛的问题听着费解,但郑晟睿还是听明白,却并不回答,只是笑着反问:“你觉得呢?”
陆博涛忽然觉得自己问了一个傻问题,既然皇帝承认一早就认识宋舞霞,就再次证实了他早在洞房花烛夜就知道了一切。但这事太让人费解了。随即他又发现了另一个费解的事,这间静思斋他居然觉得很熟悉,仿佛什么时候见过。
“皇上,这里是……您明知道……为什么……”
“博涛,你有不得不为之的事情,朕也有。就像今天的事,因为你和朕也算是一起长大,朕才对你说这么多,其实,你根本没有选择的权力,就跟当年的朕一样。”
陆博涛看着郑晟睿,久久看着,他觉得自己已经不认识他了,或者压根从来没有认识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