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胡三劫持了宋氏姐妹。却没发现她们身份的特别,并且轻而易举让暗卫渗入了碧琰山庄,郑晟睿对这个山贼头子的评价只有两个字“傻帽”。
郑晟睿知道宋舞霞想救胡三,所以他一直把这个“傻帽”当成让她屈服的筹码。其实他一早就决定要放人的,但当他听到胡三笃定地说自己过些日子就能出去,心中有些不快。对皇帝来说,不懂自己心意的臣子该死,太了解圣心的人,更该死。
“你怎么知道朕……自己能出去?”郑晟睿阴沉着脸问。
胡三茫然地看看陈二狗,不解地说:“他的话什么意思?我们出不去了吗?再也见不到雁儿和雀儿了?”他一直都很相信宋舞霞,从来没怀疑过她的话。
陈二狗只是一个山寨的狗头军师,哪里能懂帝王心术之类的玩意。他只知道眼前的人是天子,一句话就能决定全天下人生死的皇帝,急忙跪下了。看到郑晟睿穿着便服,并不表明身份,他不敢三呼万岁,一边磕头,一边反复说:“求大人为草民做主啊!”期间还不忘拉了拉胡三的衣襟。
胡三自认是硬汉,轻易不下跪的那种,他睁着圆圆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地看着郑晟睿。大声说:“你能放我们出去?如果你能放老子出去,老子就给你磕一千个响头。”对他来说,如果能让他马上见到女儿,不要说一千个,就是一万个响头,他也磕。
郑晟睿瞧着两人的模样忽然觉得很有趣,一返之前的阴郁,轻声笑了起来,甚至连胡三的桀骜态度也不在意了,问道:“你们要本大人为你们做主,总要把事情的原委告诉我吧?。”虽然早已知道宋舞霞所编故事的梗概,但他还想具体听听细节,再考虑一下是不是需要润色。
胡三很着急,本想抢着开口的,又怕自己把事情搞砸了。对他而言,宋舞霞的故事太复杂了,只能看看陈二狗,示意让他开口。
此时陈二狗正毕恭毕敬地趴在地上,专心思量着如何措词,根本没看到他的暗示。
“大人问你话呢,怎么不答!”金公公呵斥了一声。
陈二狗的身体顺势抖了抖,哀声说:“草民不知道从何处说起。”
“直说无妨!”郑晟睿亲切地笑着,扮演着贤明君主。
胡三见陈二狗迟迟不开口,愈加急了,忍不住说:“反正老子不是土匪,老子不过是在酒楼教训外甥,凭什么把老子关起来?”
“你教训的可是昌平郡王的嫡长子。他怎么会是你的外甥?”郑晟睿问。
陈二狗急忙拉住又想抢着说话胡三,恭恭敬敬地说:“回大人,我家夫人姓宋,闺名墨黛,是温亲王的长女,既然昌平郡王继承了温亲王的爵位,那么他的儿子自然是庄主的外甥。”
“哦?”郑晟睿把尾音拉得长长的,心中突然产生了某种模糊的想法,假意不解地问:“据我所知,宋大小姐嫁给了皇商丁家的嫡长子,早在多年前就病故了,怎么会是你家庄主的夫人呢?”
对于这点,胡三与陈二狗一直不解,可宋舞霞又没对他们解释,听皇帝这么问,陈二狗害怕欺君的罪名,不知如何应对。
胡三趁机拿出了一直贴身藏着的名字,对着郑晟睿扬了扬:“反正这就是她的名字,老子骗你又没有好处的。再说,雁儿,雀儿和她娘长得一模一样。这种事难道还骗得了人?”他说得问心无愧,所以愈加铿锵有力。
陈二狗一听,脑子立马灵光了,急着补充:“对,我们夫人就是宋大小姐!当日在酒楼的时候,就是因为宋少爷对霞姑娘……”瞥到郑晟睿面露厉色,陈二狗急忙改口:“宋少爷对孝和郡主不敬,所以庄主才会教训他的……”
“等一下!”皇帝突然打断了他,对金公公使了一个眼色。
主仆多年,金公公立马心领神会,把侍立在一旁的人全都遣退了,还为郑晟睿搬来了一把椅子,服侍他坐下。
“记住,这个世上从没有什么霞姑娘。你们的庄主夫人叫‘宋墨黛’,是宋太傅的庶长女,如今住在昌平王府的是宋太傅的三女儿宋清霜,是朕亲封的孝和郡主,记住了没有?”郑晟睿的声音冷冷的,语气中满是压迫,整个大牢一下子处在了令人窒息的低气压中。
胡三不明白陈二狗为什么吓得直冒冷汗,嘀咕了一声:“真没用!”对着郑晟睿问:“反正孩子她娘就叫宋墨黛,其他的老子管不着,你到底能不能放老子出去?”
“能不能出去就要看你们如何回答本官的问题了。”郑晟睿笑意盈盈地看着陈二狗,眼中却满是残酷。他不敢把丁文长怎么样,但他要借由这次的事让丁家臭名昭著,成为全京城的笑柄。反正对外而言,这些都是宋舞霞安排的,他要让丁文长认定,是宋舞霞再次把丁家陷入窘境。
胡三一点都没明白郑晟睿话中的含义。以为他没有正面回答是因为压根就做不到,自顾自回到了干草上躺下,还不忘鄙夷地瞥了一眼皇帝。
金公公想呵斥他,被郑晟睿阻止了。他饶有兴趣地看着跪在地上的陈二狗,缓缓问:“你可想好怎么回答本大人的问题了吗?。”
陈二狗点头,他听得很明白,郑晟睿说的是“回答”,而不是“如实回答”,他的大脑飞快地转着:皇上听到“霞姑娘”三个字很生气,遣开了随行的官员才严正警告他们:世上只有孝和郡主,没有霞姑娘。
从宋舞霞,胡三等人的话中陈二狗几乎可以肯定,他们的夫人一定不是曾经嫁过人,生过子的宋墨黛。宫中的皇贵妃本该是宋舞霞;丁家难产而死的夫人姓宋;霞姑娘被掳截上山的时候是妇人打扮,而且刚刚生过孩子……
想着想着,他的思绪慢慢变得清明了,惊得脸色煞白。他们的庄主夫人才是宋太傅的小女儿宋清霜,和他们住了很多年的霞姑娘是丁文长的妻子,原本应该进宫为妃的宋二小姐宋舞霞;至于现在的皇贵妃是谁,答案不言而喻了。
他微微抬起头,悄悄看了一眼皇帝,心中想着:原来皇上被宋家愚弄了,所以这么生气。我可要小心回答才是。
郑晟睿没有看到他同情的目光,把玩着身上的玉佩,想着如何才能让丁家陷入更大的窘境,许久才问道:“既然宋大小姐是丁家的嫡妻,她又怎么会成为你们的庄主夫人呢?”
“回大人,夫人之前怎么样,草民不知道……”
“嗯?”郑晟睿轻轻哼了一声。
陈二狗马上知道,这个答案令皇帝不满,急忙改口:“回大人,夫人是改嫁给我们庄主的。”见郑晟睿点头,他重重喘了一口气。
“那本官再问你。她即为丁家嫡妻,怎会改嫁给你们庄主?”
“这——”陈二狗思索着,隐约中想起休书的说法,急急道:“是丁家休了……”
“胡说!”郑晟睿一声呵斥:“宋太傅是朕……本官的老师,宋家家教极严,宋小姐温柔贤淑,岂会犯了七出之条?”
陈二狗一时语塞,不明白皇帝要他怎么回答。金公公在一旁好心地提醒:“如果是丁家有错在先……”
陈二狗眨巴眨巴绿豆眼,依然没有明白。其实也不能怪他不机灵,在他们乡下,哪有和离的说法,大家还不是凑合着过日子。而碧琰山庄又是自给自足,半与世隔绝的地方,哪能遇到权贵女闹离婚这种事。所以他压根不明白金公公在暗示什么。
郑晟睿从来不是有耐心的人,看到陈二狗一副呆呆的模样,重重咳了一声,不悦地说:“你们是不是觉得大牢挺好,不想出去了?”
胡三之前就觉得这个装模作样的“大人”压根就没能力放他们出去,听到他语气不善地呼喝自己的手下,而陈二狗从始至终都跪着,顿时火冒三丈,一溜烟爬起来,骂骂咧咧:“你小子给我起来,跪什么跪,老子看他就是个装神弄鬼的……”
“庄主,求你别说了!”陈二狗快哭了。他已经感觉了皇帝的不悦,怕死了胡三的火上浇油。偷偷瞟一眼郑晟睿,见他紧绷着脸,也顾不得其他了,站起身就想去拦着胡三。
可能因为跪得太久了,陈二狗没有站稳,打了一个趔趄,眼看就要摔倒了。
胡三急忙上前,左手抓住了他的衣襟,强迫他站直,右手一拳打在木围杆上。
只听“嘣”一声,郑晟睿与金公公都吓到了。连守在外面的刑部官员都吓了一大跳。赤手空拳的一掌,手臂那么粗的木柱子虽然没断,但裂开了一条小缝隙,整片的围杆像风中的芦苇那般摇呀摇呀。
看皇帝目瞪口呆,一旁的官员探头探脑,陈二狗真哭了,用身体挡着呲牙咧嘴的胡三,急切地叫嚷着:“庄主,他可是当今圣上啊!”
胡三没有听到陈二狗的哀叫,因为他正大声嚷着:“你小子竟敢对我的兄弟呼呼喝喝,信不信老子一拳打扁你!”他的声音极大,震得众人的耳朵嗡嗡直响。
好半会陈二狗才从耳鸣中摆月兑出来,重复了一次:“庄主,他是皇上!”
“皇上就了不起啊!”胡三下意识回了一句嘴,几秒钟之后才醒悟,不确定地问:“啥?他就是皇帝?能放我们出去见雁儿、雀儿的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