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丁立轩的遭遇。宋舞霞一直觉得丁文长很渣,即使她感激他对自己的帮助。可莫名的,她觉得他虽然渣,却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大概也是因为这个原因,她才会让张子善把信送去丁家。
眼下的环境,她觉得自己正身处一片漆黑的房间,伸手不见五指,只能用“四面楚歌”来形容,她知道,事情需要一个突破口,而丁家……
她抬头看着丁文长,他也正看着她。四目相接,两人都在权衡,或者说在试探。有些事情,只有全然的信任了,才能告之对方。
“你猜的没错,我确实是轩儿的母亲。”宋舞霞打破了沉默。
丁文长对这件事并不惊讶,但他没想到她会主动提起,用如此平淡的语气。
“你,你是宋家二小姐。”他用的是陈述句。
“对。”宋舞霞的吐字非常清晰。
丁文长突然有些生气,转头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压低声音说:“你知道你的话代表什么意思吗?即便你是郡主,但也只是异姓,欺君可是要诛九族的!”
“我知道。”宋舞霞平静地看着他,一字一句说:“比起这点,我更加知道,信任是相互的,我对你说这些,只想换你一句实话……”
“你怎么知道我一定会说实话?”丁文长反问。他的心情十分的复杂。虽然早已猜测到这件事,但是亲耳听到,他依然觉得不可思议。即便是他的父母,也绝不会把自己的把柄送到他手中;即便他早已掌管着丁家的一切,成了父亲的左右手,但他隐约觉得,他的父亲把某些秘密带进了棺材。
血亲都无法全然的信任,宋舞霞凭什么相信他?他盯着她的眼睛,想把她看透。
很多事情,只要迈出了第一步,随后就会变得十分简单。宋舞霞坦然地看着他,轻轻摇头,“我不知道你会不会说出我想知道的事,但我相信你不会威胁我。”
丁文长嘴角动了动,最终没有说话,只是看着她。
“我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是我很确定,我是轩儿的母亲,曾经是丁家的媳妇。宫里的皇贵妃是我的姐姐,与陆博涛有婚约的是我的妹妹。我用妹妹的身份回到京城。因为我的父亲是被人毒害的,而我一直在被人追杀……”
“追杀?”丁文长的眼中掠过忧色。
“我不知道对方是谁,为了什么目的,但我明白,我没办法摆月兑那些人,如果想要平静的生活下去,必须要搞清楚所有的事情。”
“你想从我口中知道什么?”
“你,或者说,你家和皇帝的关系。”
丁文长没有马上回答。他知道自己不该回答的,因为他答应过他的父亲,这事是永远的秘密,无论付出什么代价,他唯一应该做的,把家人送出大楚,永远不要回来。
“不能说?”宋舞霞小声问。从他的表情她已经知道,丁家确实有秘密。她微微一笑,继续说:“不能说也没关系,但是我必须告诉你,虽然我不记得我和皇帝之间发生过什么,但是我很肯定,他知道换嫁的事情。他知道我是宋舞霞,他从一开始就知道,只是一直隐忍着。虽然我并不全然了解他,但我觉得,如果你们没有自保的筹码,他也许会对付你们。”
丁文长依然只是看着她,表面平静,思绪却像被猫爪挠过的毛线球。他知道皇帝想占有她。虽然有些奇怪,但同为男人,他明白,男人想得到一个女人的身体并不需要太多的理由。可娶亲的时候,自己的老婆被调换了,哪怕只是平民百姓,也是无法接受的,郑晟睿怎么可能隐忍那么多年?
见他不可置信的表情,宋舞霞很肯定地重复了一次:“他确实知道我是谁,而且他是锱铢必较,不择手段的人……”
“既然他想得到你,而你想要真相,成为皇妃是最便捷的。刑部,大理寺,提点刑狱司……”
“试探?想知道我和郑晟睿的关系?”宋舞霞的脸上带着一丝嘲讽,后退两步坐回了椅子上,这才继续说道:“皇帝不是追杀我的人,但不等于他与爹爹的死无关。我不记得以前的自己与他之间的事,但现在的我是绝不会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一个……”
“所以你选择成为陆博涛的未婚妻……”
“丁文长,不要告诉我,你爱上我了……”
“我只是想问清楚。”丁文长尴尬地转头,坐到了她身旁的椅子上。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她一眼。在他接受的教育中,妻子是用来尊重的,美人是用来宠的,其他的,不过是男人的生理需求,他自认不是无可救药的诗人,也不是动不动就把爱挂在嘴上的洋人。
“当年,你十分抵触我们的婚事;柳县的丁家账房内,我因为失忆才不记得你,可你呢?……”
“那时候你戴着头纱……”
“可我的声音没变。”见丁文长欲反驳,宋舞霞加了一句:“听我说完。不止在柳县,在碧琰山庄也是如此,你不但不记得我,连轩儿都不认识,我们从来不在你心里……”
“你并不是我!”丁文长有些生气地说。
“你觉得夫妻是什么?”宋舞霞看着他的眼睛问。
对丁文长而言,妻子就是为他管理内宅,生儿育女,孝敬长辈的那个人,可是此刻,他从宋舞霞眼中看到了其他。
他们隔着茶几坐着,平视着对方。他觉得,对眼前的女人而言,他们是平等的。他觉得很可笑。即便是身份尊贵,倍受太后宠爱的懿安长公主,在驸马面前依然只是妇人,可是宋舞霞似乎把这种平等视作理所当然。
从大婚之日的第一次相见,他们之间的接触并不多,可恍惚中,他觉得现在的她与七年前清冷孤傲的她是不同的,这种不同,他没有从任何其他女人身上看到过。最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她不止不在意他们曾是夫妻,甚至没把前些日子的夫妻之实放在心上。而他一点都不觉得她是**的女人。
宋舞霞不知道丁文长又在看什么。本来她只想用自己的诚意探听一下丁家与皇家的关系,不明白话题怎么就扯到了婚姻。她轻咳一声,继续说:“记得某一本书上写过,夫妻之间可以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两个人若想和和美美过一辈子,首先要做到,在危急时刻,能毫不犹豫地把背留给对方。”
“把背留给对方?”丁文长第一次听到这个说法。
时间在流逝,宋舞霞不想与他再讨论婚姻,随意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转而说道:“总而言之,我现在是孝和郡主宋清霜,我对你而言,就好比一个曾经属于丁家的美丽花瓶。你不希望这个花瓶属于郑晟睿或者陆博涛。可事实上,我并不是一只花瓶。”
丁文长一时无法消化她的话,只觉得眼前的人有些陌生,甚至是奇怪,只能用探究的目光看着她。
隐约中,宋舞霞听到了雁翎、雀翎在隔壁的嬉闹声,再次下了逐客令:“总之,我知道了,郑晟睿有不能对付丁家的缘由,不过就算只是为了轩儿,我希望你能处处小心……”
“我爷爷,父亲都布衣省的指挥使……”
“什么?”宋舞霞很惊讶,因为他突来的坦白,也因为这个答案。
丁文长不明白自己怎么就月兑口而出了,但既然已经开了头,只能继续解释:“他们以行商为掩饰,为太祖,先祖皇帝收集情报。我不知道当年父亲决定举家搬来京城,成为皇商的原因在哪里,但丁家的富贵很大程度因为先皇所封的‘第一皇商’之名……”
“这并不能解释郑晟睿对你的忍耐。”宋舞霞忍不住插嘴。
丁文长摇摇头,“父亲从不让我接触布衣省的事,也许他知道某些秘密……”
“你的意思,你并不知道?”宋舞霞的眉头深深皱起。
她不懂政治。但谍战电影还是看过的。在她的认知中,国安局,间谍之类都是最危险的行业,搞不好就会人间蒸发。而且在皇权至上的时代,就算掌握了皇家秘辛又如何,说不定哪天就满门抄斩了,连吐露秘密的机会都没有。
看到宋舞霞的表情,丁文长也明白她的忧心,接着解释:“我和父亲都明白,伴君如伴虎,所以一直在努力讨好太后。百行孝为先,我想只要我不失了太后的宠爱,皇上就不会明目张胆的对付我,明目张胆……”他默念着这个词。之前他并不知道郑晟睿知晓换嫁的事,一直以为他只是见色起意。既然他自己曾经因为误会胡三而恨得冲去了刑部大牢,那么此刻,郑晟睿是不是恨不得把他千刀万剐?
贬妻为妾,迎娶重臣之女,丁文长怎么想都觉得这不是他父亲的行事作风,当年给他的解释也是含糊不清的。难道父亲另外知晓什么大秘密?想到这,他突然记起了父亲书房被搜掠过的事。
“你知不知道自己中的什么毒?”丁文长突然问。
宋舞霞摇头,“我不知道,听郑晟睿的意思,毒是他找了很多名医才解开的。你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这事很奇怪。当年,我临走的时候生怕你会……”他迟疑了一下才继续说道:“我怕你会自杀,所以让人密切注意着你,所以中毒的事……”
“我无意间发现了当年给我下毒的人,那人就在昌平王府中。虽然她疯疯癫癫的,但总比我们瞎猜来得强。”
“最好能知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丁文长叮嘱,停顿了一下,很顺口地说,“你知道了结果一定要派人通知我一声。”
(这是昨天的,泪!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