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嬷嬷与林妈妈一同去的西月轩,宋舞霞相信她们说的话与事实并无出入,但她还是在苏四娘离开花园后折了回去。
大概是苏四娘怕丫鬟们随意从西月轩的后门出入,院门口已经有两个粗壮的婆子守着。因为仅仅是三等仆役,林妈妈上前打了个招呼,她们自然不敢拦下宋舞霞。
走入院子,眼前的一切与昨日无异;推开囚禁疯妇的厢房,清冷、晦涩的味道中夹杂着淡淡的霉味迎面扑来,显然,平日里没有人居住;移步入屋,宋舞霞用手指划过椅背,指尖蒙上了一层灰。可就在昨日,她明明看到三个女人在这个房间出出入入。
她相信自己并没幻觉,那么唯一的解释只有:她所看到的是别人故意安排的。她的目光扫过林妈妈,如果不是她的带领,她根本不会出现在西月轩,而且与张子善的偶遇也太过巧合了。想到丁文长送回的信,她更加茫然了。
本来她想再去其他房间看看,因为蒙尘的家具可以是其他房间换过来的,但她还没来得及走出房间,单嬷嬷气喘吁吁地赶来,请宋舞霞去银安殿接旨。
根据张子善与陆博涛的提示,宋舞霞以为圣旨是胡三揍了宋允琪一案的结案陈词,结果,郑晟睿先是感慨了自己与宋太傅之间的师徒情谊,拉拉杂杂一长串废话之后,突然话锋一转,把宋墨黛追封为郡主,雁翎、雀翎封为县主,一个字都没提胡三。
谢了恩,打赏了传旨的太监,苏四娘亲热的扶着宋舞霞,用自己的帕子为小姑子擦了擦被烈日晒红的脸颊,关切地说:“不是不舒服吗?怎么又去西月轩了?不过是个婆子,不用放在心上的。”
宋舞霞听出了她话语中的打探意味。之前不顾赵嬷嬷的阻止,执意要亲眼去瞧瞧,只因觉得匪夷所思。现在,遭到苏四娘的质询,她再次为自己的冲动而后悔,却只能笑着摇头,一时找不到适合的理由。
她的默然,再加上看到她自王婆子死后的神思恍惚,苏四娘与单嬷嬷交换了一个眼神。
赵嬷嬷虽不知道西月轩的人对自家主子有多重要,但眼下更重要的是圣旨背后的隐藏含义,可当着其他人的面她又不好提醒,只能上前行了个礼。
可惜,还未等她说话,苏四娘就先开口了。“妹妹,既然你身体已无大碍,不如我们一同去清晖堂等你大哥回府吧,算算时辰,他应该快回来了。我们府上一连出了两位郡主,单嬷嬷,你去命厨房好好准备今日的晚膳。”
单嬷嬷的目光在赵嬷嬷身上转了两圈,这才上前应苏四娘的话,惹得苏四娘也不禁多看了赵嬷嬷两眼。
“姑妈,什么是县主?”
雁翎清脆的声音终于把宋舞霞拉回了现实。看到雀翎困倦地打了一个哈欠,她急忙说:“大嫂,我先送雁儿、雀儿回秋水阁……”
“这种事交给丫鬟就行了。”苏四娘一边说,一边横了一眼绿桑与绿荷。
绿桑低着头,恍若未觉,绿荷却已笑着牵起了双胞胎。宋舞霞只得命负责照顾他们的李嬷嬷追上,打起精神应对一直拉着她的苏四娘,随着她往清晖堂而去。途中,单嬷嬷借口去厨房准备晚膳,中途告退了。宋舞霞也把秋水阁的人遣了回去,独留翠羽与两个二等丫鬟。
一路上,姑嫂二人手搀着手,苏四娘一脸喜气洋洋,兴奋地说:“皇恩浩荡,没想到圣上如此念旧。有了县主的封号,想来雁翎、雀翎一定能嫁个好人家。”说到“嫁”字,她有意无意回头瞥了一眼她们身后的宋绣屏。
宋绣屏面无表情地跟着两人,似乎并未听出继母的言下之意,但袖子中紧握的双拳泄露了她心中的恨意。
听到“县主”二字再次被提起,宋舞霞这才思索起了圣旨背后的含义。宋墨黛被封了郡主,胡三的女儿因此成了县主,这不是摆明了告诉天下人,皇帝只承认胡三是宋墨黛的丈夫。可这么一来,为了宋墨黛把自己嫡妻贬为妾的丁家岂不是笑话中的笑话?难道郑晟睿想对付丁文长了,所以从羞辱他开始?
想到丁文长对自己的帮助,可自己却把他变成一个笑话,稍早之前甚至还问他讨休书,宋舞霞愈加愧疚,忍不住想:他不会以为是我让皇帝下这道出人意料的圣旨吧?
“清儿?清儿?”苏四娘一连唤了两声,“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有,我只是担心大哥,我是说雁儿的父亲……”
“没事,你大哥说,妹婿今日便能了解了官司,你不用担心,皇上既然追封了大妹,没准京城就要多个郡马府了……”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入了清晖堂的正屋。苏四娘看了一眼管家高高托过头的圣旨,犯难地说:“圣旨是给大妹的,又册封了两个外甥女,虽然是在王府下的旨意,可她们毕竟是胡家的人,圣旨供奉在哪里看来还要你大哥拿主意。”
宋舞霞附和着点头,刚说了两句话,单嬷嬷突然进了屋,不知道附在苏四娘耳边说了什么,苏四娘脸色突变,惊疑的目光直直盯着自己对面的小姑子。
宋舞霞不明所以,刚想探问一下,就有小丫头战战兢兢在门外说:“郡主,两位小小姐见您不在,不愿睡午觉,您身边的赵嬷嬷让奴婢请郡主回秋水阁。”
雁翎、雀翎虽然爱撒娇,但平日十分听话,不会事事要她陪着,所以宋舞霞马上知道,这是赵嬷嬷的借口。用两个小姑娘当借口,想来赵嬷嬷已是十分的焦急。
想到自己回京的目的,想到双胞胎还有亲生儿子丁立轩,宋舞霞的思绪马上变得清明了。
疯妇七年前没死,肯定不止为了在她面前“昙花一现”。既然她能出现在昌平王府,又能消失于无踪,而负责西月轩守门的婆子在一夕间“跳井自杀”了,那就说明昌平王府的两位大*oss:宋修文或者苏四娘可能知道下毒事件的真相。如果是外人所为,那他们一定早就被某人捏在手里了,毕竟他们在王府经营多年,不可能对自己的家没有一点掌控力。
只是,刻意让妇人出现在她面前的是宋修文还是苏四娘,亦或者是两人合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