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走入泰和轩。隔着院门宋舞霞就听到了里面的吵嚷声。
“……他娘的,惹急了老子,老子才不管你是不是娘们!”胡三的大嗓门,夹杂着喘息声。
“……呸!你还没资格当老娘的老子!有种就去外面耍横……”桂花的声音,同样夹杂着喘息声。
……
“……你这娘们咋不讲理……”
“……老娘就是道理!”
……
走入院子,只见桂花拿着一柄也不知道是匕首还是短剑的东西,明晃晃的,在烈日下追赶着胡三,气喘嘘嘘。胡三一边跑,一边回头骂,满头是汗。显然两人已经折腾了很久,有些体力透支。
陈二狗立在一旁,背着手,四十五度仰望着天空,仿佛一尊雕像,动也不动。散布四周的丫鬟,小厮空着手,一副十分忙碌的样子,时不时回头望一眼,看戏一般。
“郡主!”离门口最近的丫鬟急忙对宋舞霞行礼。众人一听有人来,赶忙低头。眼观鼻,鼻观心,假装是院子中的树木。“夫人让大家站着别动,不然伤了谁,她不负责。”丫鬟急忙解释。
陈二狗见宋舞霞来了,不慌不忙地绕开“玩得”不亦乐乎的两人,慢条斯理地唤了一声“小姐”,默默站在一旁。
“他们……多久了?”宋舞霞拼命忍着大笑的冲动。她知道桂花不是弱女子,可没想到胡三居然被她追得满院子逃窜,一副俗辣的模样,他不是信奉武力是解决一切的王道吗?居然会控诉桂花不讲理。
陈二狗知道宋舞霞并没有劝架的,看看太阳,又看看树上的鸟儿,不确定地说:“应该还不足一刻钟吧!”
“也不是太久。”宋舞霞点点头,继续问:“事情是怎么发生的?姐夫怎么和夫人拌起了嘴?”
正巧经过两人身旁的胡三听到了宋舞霞的描述,忙里偷闲瞪了她一眼,大声嚷嚷:“这叫拌嘴?你们再不拦着这娘们,老子就……就……”
“就怎么样?”桂花的话音未落,两人已经跑到了院子的另一端。
“其实也没怎么样。庄主对夫人说,他没有和宋少爷打架,只是揍了他,于是夫人说,她不想害庄主受伤,只是想见点血。庄主骂夫人有病,当然是受伤了才会见血。夫人又说,她就是有病,接着夺过了庄主手中的刀子。”
听陈二狗用不高不低的声音说得一本正经。听者无一不使劲憋着笑,又怕自己不小心得了内伤。其实事情发生在一瞬间,一点都不好笑,或者说,让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可陈二狗严肃的表情,配合他小眼睛中的幸灾乐祸,再加上真人现场表演,整个就是一出喜剧。
“……你们的耳朵都聋了?还不快拦着……”胡三又一次跑到了宋舞霞面前。
未等桂花回嘴,陈二狗一下子挡在宋舞霞面前,大声说:“庄主,你别太靠近,小心夫人的刀伤到小姐。”
“对,你别往人多的地方逃,会伤及无辜……”
“哪个逃了?老子不过不想和你计较……”
争执间,两人已经跑远了。
“这是怎么了?”苏四娘刚跨入院子,被桂花手中的刀子吓到了,“你们,还不快去拦着。”
众人看看宋舞霞,又看看陈二狗,再望望锋利的武器,显然都对桂花的泼辣心生怯意。
桂花发现了苏四娘。停下追逐的脚步,走到她面前晃了晃刀子,笑着说:“夫人,没事,我和我们家老爷拌嘴玩呢!”
“谁是你家老爷!”胡三站在不远处大吼,心中呕得要死。
昨日,看在宋舞霞和陈二狗好说歹说的份上,他才勉强同意假装接受桂花当他的小老婆。可才过了一晚,那女人居然马上蹬鼻子上脸,拿着刀就要砍他。“呸!”他随地吐了一口痰(小朋友不要学哦!),心中嘟囔:要不是看在她额头的伤疤份上,老子才不会这么窝囊!
“老爷,你说啥?”桂花回头,咬牙切齿地问,手中的刀子就那样直直晃过苏四娘的面门,吓得她的脸马上失去了血色。
“老子……”胡三只说了两个字就闭上了嘴,因为看到桂花撩开了刘海,额头上的疤痕在阳光下显得特别醒目。“老子要喝茶,茶呢?”他气呼呼地往屋内走。
见胡三走了,桂花回头,手持凶器,笑着问:“夫人和郡主也要在这里喝茶吗?。”
“不必了!”苏四娘抢着回答。
“夫人,王爷回来了。”门房的人急匆匆回禀。苏四娘看了一眼桂花,顾不得宋舞霞,急忙迎了出去。
因为现场的人太多,宋舞霞不能和桂花表现得太亲密,只能朝她笑笑,偏头对陈二狗说:“晚一些翠羽会来找你,有事和你细说。关于宋允琪。你对大哥说,把他打伤了,可就没人陪他玩了。要想每天有人陪他舒展筋骨,就别闹太大的动静,也别喊打喊杀的。只要别见血,别骨折,练武时青一块紫一块是正常的。”
陈二狗一听,马上明白了宋舞霞的意图,坏笑着问:“小姐是想让他全身酸痛呢,还是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我可以帮着庄主排一个时辰表。”
“随便,只要别受伤就成了。”宋舞霞小声回答,她已经看到宋维德正带着宋修文等人往这边来了,急忙迎了上去,屈膝行了一个礼,唤了一声“叔父”。
宋维德点头,她的夫人李氏已经扶起了宋舞霞。
“听说,郡马暂住在这里有些不习惯,所以我顺道来瞧瞧,没想到清儿也在这里。”宋维德横了一眼低头退到一旁的陈二狗,他刚才看到了宋舞霞正与他说话。不过一时间想不起来他是谁,也不好让人堂而皇之的抬头让他看看。
虽然陈二狗暂时不知道宋舞霞的计划,但翠羽是明白人,知道陈二狗被越少的人记住越保险。感觉到宋维德打量的目光。她作势扶着宋舞霞,挡在了陈二狗面前。
宋舞霞不知道宋维德指责她不该出现这里,是不是苏四娘上的眼药,控诉她不该走出二门见陌生男人。她本想说因为苏四娘在睡午觉,无暇处理家务,她不得已才来瞧瞧。最终她还是咽下了这话,简单地点了点头。
在宋维德等人往这边来的时候,已经有人进屋禀报。可胡三哪是那种对大官卑躬屈膝的人,只有桂花及几个下人迎了出来,她手中依然握着刀子。宋舞霞猜想,桂花大概想趁机说西月轩的事情了。
不出她所料。桂花光明正大地把刀子藏在了身上,依次向众人行了礼,很有礼貌地代表胡三道了歉,最后把目光停留在了宋修文身上,直言道:“刚刚宋大人说老爷住得不习惯,王爷,您别生气,说实话,宋大人说得一点都不错,我家老爷确实住得不习惯。”
任谁都知道宋维德那句只是托词,可桂花这么一本正经地说,好似他说的事实。别说被指责的当事人宋修文,连宋维德的夫人李氏也是一脸尴尬。
“不知郡马哪里住得不舒服,我马上命人来收拾。”作为当家主母,苏四娘急忙回应。
桂花回头瞧了她一眼,把目光回到了立在宋维德身后,正弯腰低头的宋修文身上,不满地说:“没有我的服侍,老爷当然住得不习惯,王爷,你说是不是?”
在场的大多是懂得“说话艺术”,每句话都要绕弯弯的人。他们从没在大庭广众听过如此露骨的话,一时竟不知道如何回应。
“既然郡马正忙着,叔父,不如大家去福祉轩再聊?”被点名的宋修文小声地建议。
“王爷,您还没回答民妇呢。”桂花追问。
宋舞霞见李氏及苏四娘鄙夷地瞧了一眼桂花,心生愧疚。这个时代的女人最终名节,桂花当着众人的面这么说,根本就是自污。
毕竟是夫妻,苏四娘出面解围:“是我考虑不周,既然夫人要求,不如和郡马一起住在泰和轩……”
“夫人,你当我是什么人?虽然我不是什么三贞九烈,但也知道妇人不能住在人来人往的外院,不然哪天我洗澡的时候,宋大人就这样直接走进来了,我连躲的地方都没有。”
宋维德夫妇明白桂花这是在当着他们的面故意找茬。即便他的辈分高。但这毕竟是昌平王府的事。他掩下不悦,对苏四娘说:“四娘,你好生待客,我和清儿去福祉轩……”
桂花打断了他,顺便也拦住了他的去路,继续对宋修文说:“王爷,我不是故意拿宋大人说事,反正王府的园子那么大,不如让我家老爷也搬过去。”
“这恐怕不行。”宋修文迟疑地回答,眼睛的余光看了一眼宋维德,慢慢解释:“不是我不想让郡马去住,只不过清儿和绣萍也住那里,实在是不方便。”
“王爷,你别唬人了!刚才我已经看过了,听说那个叫啥西月什么的,有一个后门,可以不经过王府直接去外面。反正我们也不习惯从那么大的门进进出出。不如……”
“这……恐怕不行……”宋修文为难地摇头,又看了一眼宋维德,接着目光扫过宋舞霞。与此同时,苏四娘听桂花说起西月轩,深深看了一眼宋舞霞,似乎想知道这事是不是与她有关。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宋舞霞觉得宋修文在笑,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表情。
“有什么不行?如果王爷觉得不方便,大可以把连着园子的门封起来,就当把那个院子租给我们,我们付租金还不行吗?。”
桂花说话间,宋舞霞偷偷瞧了一眼宋维德夫妇。虽然他们的脸上没有太多的情绪流露,可看起来他们只有纯然的厌恶与不耐烦。
“这……”宋修文貌似胆怯地看了看宋维德,伸手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用商量的口吻说:“夫人,今日叔父难得到访,您说的事不如我们改日再商议……”
“有什么好商议的,你答应就点个头,不答应就摇摇头。”似乎觉得藏在身上的刀子有些膈人,桂花一边说一边把刀子拿了出来,可她找遍了全身也找不到藏刀的地方,只能拿在手上。
苏四娘刚刚才被刀刃吓到,此刻依然心有余悸,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宋维德大概确实不知道西月轩的秘密,觉得宋修文软弱无能,不耐烦地说:“不过是个院子,哪里用得着思前想后的?”
李氏见丈夫生气,急忙打圆场,“既然修文他们有事要处理,不如我们和清儿先去瞧瞧允琪,这都好些天没见了,我怪想他的。”听语气,她和宋允琪的感情不错。
“夫人想念自己的孙儿,其实我和老爷也想雁儿和雀儿。毕竟是老爷的孩子,总不能让她们一直和姨母一起住,宋夫人您说是不是?”桂花索性把李氏也扯了进来。看李氏对她手中的利器有些敏感,她笑嘻嘻的把刀藏在了身后。
宋修文见此情景瞪了苏四娘一眼。苏四娘幡然醒悟,急忙对身边的人说:“还不把夫人的刀放好了,不小心伤了人怎么办?”
“怎么会伤了人呢?伤人可是要蹲大牢的。老爷是皇上封的郡马,我是皇后封的如夫人,如夫人也是夫人,我们也算是官吧?所以一定会十分小心,留着命以后享福……”
“如果你坚持,就一起搬去西月轩吧。”宋修文一边说,一边看宋维德脸色,又一次擦了擦额头。
桂花得寸进尺,继续追问:“那雁儿和雀儿呢?”
得到宋修文的首肯,宋舞霞虽然不舍双胞胎搬去西月轩,但不得不佩服桂花的心思细腻。有了雁翎和雀翎在那里,无论她往西月轩跑得多频繁,探望外甥女都是一个绝好的借口。
宋舞霞怎么都没想到,令她头痛的出府难题居然就这么简简单单地解决了。如果早知道事情会如此发展,她一定不会去威胁苏四娘。因为之前的威胁,苏四娘意味深长的目光在宋舞霞及桂花之间徘徊了很久,似乎想探究什么。既然连苏四娘都在怀疑,这不是代表宋修文也早就知道她和桂花的感情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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