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羽知道宋舞霞想救绿桑,就个人感情而言,她也想救绿桑,但如今的事,不止一人听到绿桑亲口承认自己毒害主子,而绿桑又把苏四娘得罪透了。明面上,她怎么着都不可能活着,除非桃代李僵,但这么一来就必须有一人代绿桑而死,以她对宋舞霞的了解,她一定不会同意这个办法。
再细想想,赵嬷嬷与自己在昌平王府时日不久,根基不深。如今要在苏四娘眼皮子底下干这样的事,必须买通她身旁的人,至少是有能力随意进出大厨房,并且能够遣走看守的人。当然,最难的还是谁愿意当绿桑的替死鬼?
“嬷嬷,此事恐怕不容易。”
“难虽难,但事在人为。如今碧玉在外面买了宅子,如果能办成,正好可以把绿桑送去养伤。小姐年纪不小了,不管她想不想,总是要成亲的。我年纪也大了,将来万一你不在小姐身边了,绿桑正好可以补你的缺。小姐一片善心,处处为你我着想,我们总不能留个烂摊子给她。”
虽然翠羽决意留在宋舞霞身边,但赵嬷嬷的话,字字敲打在她心上。她从小就是奴婢,辗转这么多年,经历了无数的人事,知道只有现在的主子才把她当人看。即便是眼前的赵嬷嬷,名义上与她商议,实际恐怕早已有了办法,当下只是要她配合,甚至根本称不上配合,而是她需要另一个把柄拿捏她。
想一想,昌平王府除了宋舞霞,只有宋修文夫妇与三个孩子,如此简单的关系,她却让主子差点被人溺死。将来,宋舞霞无论是入宫,还是嫁入陆家,或者是丁家,每一处的情况都比王府复杂。如果此番能救了绿桑,算是施了一个大恩,她们就多了一个可用之人。与此同时,她还能向赵嬷嬷表忠心,省得被怀疑。
这般想着,翠羽对赵嬷嬷点头道:“嬷嬷有什么要我做的尽管吩咐,我一定办得妥妥当当的。”
“有你这句话就行了。”赵嬷嬷满意地点头,详详细细把自己的计划说了。待翠羽领命而去,赵嬷嬷终于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就像翠羽想的一样,如何把绿桑从柴房换出来,赵嬷嬷本可以亲自动手,但她非得让翠羽去,因为要她的手上沾染鲜血。跟随了宋舞霞这么长时间,赵嬷嬷知道,主子不喜欢自己伤及他人性命,也不喜欢她们三个手上沾血。如今翠羽让别人替绿桑而死,将来万一翠羽有什么异动,只要把这件事抖出来,必定能让她失去宋舞霞的信任。
赵嬷嬷与翠羽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开始暗中实施救人计划。
其实赵嬷嬷的方法很简单,既然石姨娘能在昨晚遣走看守的人探望绿桑、绿荷,她一定能再次办到。所以事情的关键在于如何说服石姨娘。利用绿玉之死,再加上石姨娘永远不能生育的事实,以及她们昔日的姐妹情,翠羽说服了她,但她有一个要求,绿桑、绿荷必须一起救出去。
因为是冒名顶替,名义上绿桑、绿荷是死人,永远不能再用原来的身份,也回不了昌平王府,赵嬷嬷虽然对绿荷的为人略有保留,但最终还是同意了石姨娘的要求,把她们暂时送去了碧玉那里。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当下赵嬷嬷与翠羽商议如何救人的时候,鲁苍南与陆昊然已经回到了陆家别院。傍晚时分,陆博涛也从宫里回来了。虽然皇后暗示他,宋舞霞是被太后禁足的,他不该去打扰,但在出宫的路上,他还是打算第二天去一趟昌平王府。可回了陆家,听到了鲁苍南的回复,他又有些犹豫了。
“那人真是丁家的大掌柜?”陆博涛再次确认。
鲁苍南点头,很肯定地回答:“应该是丁大没错。”
如今这种时候,宋舞霞哪里有什么心情选布料,所以陆博涛马上知道,丁大应该是丁文长派去的,目的肯定与他派鲁苍南去昌平王府一样。沉吟片刻,他继续问:“那,她有没有答应昊然的要求?”
鲁苍南一时吃不准主子口中的“她”指的是哪个,只得如实回答,双胞胎对陆昊然有些抗拒,所有并没点头,之后话题被岔开了,宋舞霞没有明确表态。
听完,陆博涛不再说话。他曾三番两次要求宋舞霞与他成亲,但都被拒绝了,与此同时,他知道她曾嫁入丁家并且生下一子。在他所受的教育中,女子应该从一而终,特别是他们还有孩子。
“难道这是她拒绝我的原因?”他忍不住如此揣测,心情没来由的有些郁结。
“公子,如果您明日去昌平王府,要不要我……”
“暂时不必了。”陆博涛摇头,随即解释:“有郡王爷和夫人在,也许我和她也说不上话。如今你把话已经带到了,又知道她安然无事,我也不能太忤逆了皇后娘娘的意思。”
“可是……”
“可是什么?她有什么不妥吗?。”陆博涛问得有些急切。
鲁苍南见他面露焦急,斟酌了一下才回答:“公子,郡主虽然看起来并无异样,但她脸色苍白,声音也与往日略有不同……”
“她生病了?”
“不像是生病,王府也没找大夫或者传御医。”
“有翠羽在,她的身体应该没事的。”陆博涛自己安慰自己,犹豫着是否应该亲自探望。
第二天一早,陆博涛还是耐不住心中的担忧,准备备车去昌平王府的时候,太后的懿旨把他叫进了宫。同时往皇宫方向而去的还有再次化妆成小厮的丁楚。
其实丁楚根本没什么事找丁文长,他纯粹无聊,外加显摆,见到人的第一句话就是:“大少,虽然翠羽还是不愿见我,但我相信,我和她的婚事肯定有谱了”
丁文长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目光折回了手上的书本。毕竟是太后的地方,他不敢乱走,终日只能拿着书本困在房中,十分的憋屈。
“你不信吗?其实孝和郡主真的很好说话,虽然一开始我和她有些误会,但当她知道我想娶翠羽为妻,而不是纳为妾的时候马上变了态度……”
“她好说话?”丁文长反诘,想起以往的种种,他不满地说:“她最大的本事就是惹人生气,做事冲动,顾前不顾后……”
丁楚才无心听别人抱怨,高兴地说:“反正只要我答应不纳妾……”
“不纳妾?”丁文长放下了手上的书,诧异地问:“她的条件是你不能纳妾?哪怕她的丫鬟生不出子嗣也不许你纳妾?”
丁楚不明白丁文长何以这么激动,如实说:“那面那句倒是没说,但看样子郡主很不喜欢妾室通房之类的。”
“她还真是天真,以为人人都是宋太傅吗?。”丁文长不屑地摇头,似自言自语般说:“就算是宋太傅父母都不在,又位极人臣,最后还不是纳了三房妾室,生下了庶长女。就算是穷得揭不开锅的人家,一句‘无后为大’,还不是照样把小妾抬进门。”
“大少,又不是让你答应,你干嘛这么多感慨?”
丁文长被丁楚问得有些尴尬,轻咳一声解释:“我只是觉得她太不切实际。”
“反正你都要去蒲甘了,以后你们也不会再见面,你管她怎么想的。”丁楚故意提及这事,继续补充:“哦,对了,我在昌平王府的时候看到陆家的人了……”
“陆博涛去见她了?”
“大少,别激动,只是陆家的一个管事带着陆博涛的侄子,说是找雁翎、雀翎玩的。”
丁文长没再往下问,拿起了之前放下的书本,却发现一个字都看不进去了。小孩子哪里不是玩,和谁不是玩,为什么偏偏是昌平王府?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们是去送消息的,至于什么消息……丁文长扔下了书本,语气不善地问:“你有没有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我又不是顺风耳,怎么可能”丁楚不屑地撇撇嘴,喝了一口茶,继续刺激丁文长:“上次见到郡主的时候她就说‘一生一世一双人’,师傅也说,一辈子最快乐的事不是锦衣玉食,华衣美服,而是有一个能相伴一生的人。上次我还挺奇怪的,郡主明明和你已经……现在想想,只要陆公子不介意,他和郡主才是……”
“闭嘴”这两字一出口,丁文长才发现自己反应过激了,急忙敛下怒意,轻描淡写地反驳:“说什么‘一生一世一双人’,你师傅还不是一辈子没嫁人再说陆博涛,他是陆家的嫡长子,又是皇后胞弟,就算他不想纳妾,那些送的,赐的,他能拒绝?更何况,大家都只知道他尚未成亲,什么时候说他没有妾室通房了?”
“难道他早就纳了小妾了?”丁楚有些意外。
“我哪知道”丁文长哼哼,想起了宋舞霞对他的态度,甚至她曾对他说,他们有过肌肤之亲根本没什么了不起的。
如果这话出自旁人之口,他一定会觉得对方轻浮,甚至**,可她看着他的眼睛说出这话时,他只觉得不可思议。
她真是一个奇怪的女人他只能如此归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