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宋舞霞以身体不适为由,早早带着雁翎、雀翎去了太后所住宫殿的偏殿休息。待哄了双胞胎睡觉,宋舞霞呆呆地坐在窗前,思绪纷乱,不知该如何躲避郑晟睿的步步紧逼。
翠羽等人在一旁把丁十一拿来的矿石粉末一一与墨汁混合,寻找着适合的比例和材料。赵嬷嬷用眼睛的余光注意着宋舞霞。直至李嬷嬷离开了她的视线,她悄悄走到主子身旁,低声说:“小姐,奴才记得,临走前,凤簪是摆放在小姐的首饰盒内的,按理小小姐是不会去取的……”
她这么一提,宋舞霞也想起了自己之前的疑惑。因为雁翎已经睡着了,她摇摇头,“这事等明日再说吧。”
“小姐,平日子小小姐从不会不问自取,而您的首饰盒,除了老奴和翠羽,不该有别人碰触……”
“嬷嬷,你的意思是?”
“小姐”赵嬷嬷突然跪下了,“恐怕是老奴引狼入室……”
宋舞霞还来不及反应,李嬷嬷推门而入,手上拿着的托盘上面放着宵夜。她看到赵嬷嬷,愣了一下,犹豫着是不是要退出去。平日子她只是负责照顾双胞胎。如果不是主动问她,她对其他事一向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嬷嬷,如果没事,你先去歇着吧明日人多,雁儿、雀儿又顽劣,恐怕要劳烦你了。”宋舞霞婉转地下了命令。
李嬷嬷称她有两件事回禀,随后把宵夜交给了翠羽,走到宋舞霞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封书信,“郡主,这是陆家小少爷交给乐平县主的,说是让她转交郡主。老奴怕县主年幼,所以就放在了自己身上。”言毕,她把书信交给了宋舞霞,紧接着又说:“乐安县主手中的簪子是奴婢听了鲁先生转达郡主的吩咐,这才擅自从郡主房里取了……郡主,老奴知道您怕县主带着簪子不安全,这才不让她们拿着,所以进宫的时候簪子是奴婢带进来的,今天去中宫时才偷偷交给乐安县主的。”
这话让宋舞霞很是诧异,她看了一眼赵嬷嬷,只说了一句“知道了”,便让李嬷嬷离开了。
“小姐,这事有些蹊跷。”
“可是……”宋舞霞不解,“如果她说谎,明日一早我们就能知道了。”她拿着那封信仔细查看了。封口是完好的,火印上盖着陆家的章,看起来并没有人偷看。
她打开火印,拿出信纸,字写得歪歪扭扭的,还有几个错字,似乎是陆昊然执笔,信上只说,让她们在宫中万事小心,如果来得及,陆博涛会在宴会开始前入宫,引荐他的父母给宋舞霞,让她把玉佛和古籍准备好。
宋舞霞觉得,既然东西是陆博涛准备的,旁人应该不知道才是,所以虽然奇怪为什么不是他本人的笔迹,但还是相信内容是真的。
关于李嬷嬷的话,她心理虽觉得对方不必要说这种容易被揭穿的谎言,但她也同意赵嬷嬷的意见,又生怕双胞胎有一点点意外,所以当场吩咐她,让她明天和李嬷嬷一起照顾她们。
翠羽满脸担忧地听着宋舞霞的安排,轻声说:“小姐,明日苏娜公主,吉雅郡主,孝义郡主等等都会入宫,今天皇贵妃娘娘又……小姐,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她们的目标只会是您,依奴婢看,两位小小姐反而不会有危险。”
宋舞霞又何尝不明白翠羽的话,不要说她提起的那些人,光就一个郑晟睿已经够让她担心了。可她自觉保护双胞胎比较重要,最后还是坚持让赵嬷嬷去照看双胞胎。
门外,李嬷嬷贴着窗口,小心翼翼地听着屋内的动静。听到宋舞霞坚持让赵嬷嬷与她一起照顾双胞胎,她蹑手蹑脚地起身,往自己的房间而去。
黑暗中,一个人影从回廊飘过,往太后的卧室而去。房间内,太后懒懒地靠在软榻上,见到来人,不紧不慢地问:“怎么样,把话传给金公公了吗?。”
“回太后,奴婢已按照太后吩咐,告诉了金公公,绝不会让皇上单独会见孝和郡主。”
“恩。”太后点点头,随即又问:“他可有与你说过些什么?”
“禀太后,金公公说,皇上已吩咐空出了西山别院,打算趁着孝和郡主出宫的时候,把她接去那里居住。这个决定下午的时候已经通知了昌平郡王。”
这事的前半段太后已经知道,关于后半段,她不用猜也已经知道,所以只是轻轻点点头。某种意义上,她其实很好奇,宋修文会有怎么样的反应,只可惜,她无从知道。想着郑晟睿即将出现的暴跳如雷的表情,她微微一笑,问道:“皇上今晚去了哪里?”
“回太后,皇上在冯妃娘娘那里用了晚膳,然后就去了余庆宫。”
“她倒是哪个都不落下。”太后挥了挥手,让那人退下了。
不多会,钱公公捧着刚刚香薰完的衣服进来了。放妥东西,他走到太后身旁,低声说:“娘娘,国舅公与夫人已经住进了怡景山庄,国舅爷暂时没回别院。明日是不是让国舅爷进宫,夫人说,向太后讨个主意。”
“这事不是已经说过了吗?明日让他带着昊然一起入宫。”
钱公公迟疑了一下才回道:“夫人的意思,国舅爷对孝和郡主很是执着,怕万一……”
“能有什么万一。”太后有些不悦,续而收敛神色,说道:“你亲自去回了嫂子,就说哀家这么安排也是为了涛儿。只有他彻底死心了,才能安心回去甘州。”
钱公公唯唯称是,不敢再多说什么。他是太后最信任的心月复,知道七夕之日的大部分安排,但也仅仅是大部分而已。
伴随了主子几十年,自从她的儿子夭折之后,他就不知道太后在想什么了,只是愈加明白宫中是生存守则了。遇上主子心情好的时候,可以插上两句嘴,讨主子欢心;遇上主子心情不好的时候,千万要小心自己的一举一动,最好对方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又要时刻能满足主子的需求。对里里外外的事情,凡是主子不想让人知道的,千万不要去打听,即便不小心知道了,也只能永远烂在肚子里。
见太后闭上了眼睛,他不敢说话,只是默默立在一旁。凭着这么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让太后心情不好的原因是孝和郡主。很多事情,太后对她并不满意,可综合各种情况,又不得不选她。
“她那边有什么情况?”太后闭着眼睛问。
钱公公当然知道太后口中的“她”是谁,想也没想就回答:“回娘娘,郡主一直在房里,她们好像又从宫外带回了一些粉末,她的丫鬟一直研磨。至于郡主,她亲自哄了两位县主睡觉,就在窗口坐着。”
“就坐着?”
“是的。”钱公公点头。
太后没再说话,挥了挥手。钱公公弯腰正准备退出去,太后的问题再次传来:“她没被怀疑吧?。”
钱公公愣了一下马上知道太后指的谁,他摇了摇头,又点点头,“李嬷嬷只是暗示奴才,一切都在计划中。”
“这就行了。”太后点了点头,彻底闭上了眼睛。
钱公公见状,轻轻关上了门,命外面的宫女好生伺候着,急匆匆往怡景山庄而去。
怡景山庄内,丁文长下午的时候就知道陆博涛的父母住进了山庄。因没人告之他,又碍于对方是陆家的人,他自觉不该贸贸然上门,所以也就只当不知道。
晚饭的时候,小太监送来晚膳,他很随意地问,是不是还有别人住在山庄。他的本意,自己毕竟是晚辈,如果太监据实以告了,他就依礼去拜访一下,如果太监说不知道,那这事也就算了。他相信,明日之后太后就会放他出宫,那么他和陆家的人也不会有什么交集。
可出乎他的意料,原本口齿伶俐的小太监听到他的问题,突然变得吱吱呜呜了。他顿时觉得奇怪,连番追问,再加银票贿赂下,太监告诉了他住的是谁,顺带还告诉了他,刚才他去送晚膳的时候不小心听到了陆氏夫妇的对话,不小心听他们提起了丁老夫人与丁老太爷。
丁文长立马想到,他们口中的两人很可能是自己的爷爷女乃女乃。虽然理智告诉他,他的爷爷女乃女乃肯定是安全,而小太监听到这些很可能是一个陷阱,但他还是忍不住在饭后带着礼物去了陆氏夫妇住的房间。
在怡景山庄住了半个多月,丁文长一直知道山庄表面看起来守卫并不森严,可他怎么都没想到,陆氏夫妇门口的守卫居然会那么松懈,一个人影都没有。他直觉地认为不对劲,但还是继续往前走去。
待到走到厢房门口,听到里面传来了说话。“老爷,我总觉得心跳的厉害,明日的事……”一个女人的声音,似乎十分担心某事。
男人浑厚的声音打断了她的忧虑:“事情走到了这一步,也只能硬着头皮往下了。”
“这……明知道她不是……难道涛儿真的要娶她入门吗?。”
丁文长立马意识到,女人话语中的“她”指的是宋舞霞,驻足仔细倾听。
“太后也说了,如果最后真的必须娶她,她就是我们陆家的媳妇。既然她的身体一直不好,那……也是很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