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陆博涛这么问,宋舞霞反而愣住了。甚至,她的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问自己:“那一天,你提出私奔的那一天,如果他答应了,你真的会跟他走吗?。”
她想不出答案,她只是知道,此刻她不想点头,推托道:“我不能,即使丁文长愿意让轩儿跟着我,还有大哥,还有雁翎、雀翎,还有受伤昏迷的翠羽,我不能什么都不顾。”
“你担心的都不是问题……”说着,说着,陆博涛的声音渐渐弱了。看到她避开自己的目光,他明白了,她说的只是借口,她的心已经偏向了另一边。他放开了她的手,轻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丁文长真的想与你撇清关系,你会选择跟我走吗?。”
宋舞霞摇头,问:“有差别吗?还有,你确定,你的眼睛看到的是我,而不是其他人?”
陆博涛想告诉她,他早就知道她和宋清霜是不同的,但最终,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后退了一步,扯开话题问:“稍早之前,我被拦在了皇宫外,太后那边发生了什么事吗?。”
宋舞霞默默看着他,随后一五一十把宫里发生的事陈述了一遍,最后说道:“我知道你不会骗我,但丁文长对太后说的那些话都是我亲耳听到的,我不知道应该相信谁,也不明白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应该好好和他谈一次……”
“没用的,我和他,每一次见面都会吵架收场。”
陆博涛看着她轻轻拧起的眉头,忽然觉得心痛,有一种即将失去她的感觉。他叹了一口气,在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努力维持着微笑,说道:“霞儿,你太冲动了,脾气又急,也许你根本没有想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我怎么不知道?我只要轩儿快快乐乐长大,我只想平平安安过完这一生。”
陆博涛看着她的急切,微微笑着。待她说完了,他才接话:“霞儿,既然你有那么多放不下,那么听我一言,下次见到他,不要生气,先听他把话说完,不要像打断我一样,急着打断他。”
听他这么说,宋舞霞这才发现,自己一直在插话。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歉然地说:“我果然太心急了。”
陆博涛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窗外,“既然你没事,时辰也不早了,我先走了……”
“走,你要去哪里?回甘州吗?。”发现自己又打断了他,喃喃着说:“对不起,我只是觉得,你还没吃晚饭……”最后一句话已经近乎耳语。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她觉得自己爱着他,可是虽然她很想摆月兑现在的生活,却又不想跟他离开。最让她心烦意乱的,丁文长对太后说的那些话依然萦绕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陆博涛看着她内心的挣扎,只是看着她。许久之后,他对她说:“这两天我就住在陆家的别院,有什么事,你都可以差人来找我……”
“你不回甘州了吗?。”
“等一切尘埃落定后再走。不过也许我不回甘州了。”陆博涛的语气带着无限的感伤。
宋舞霞盯着他的侧脸。忽明忽暗的烛火中,她觉得他受伤了,又觉得他在怀念过去。“你不回甘州,那你想去哪里?”她忍不住问。
陆博涛摇头,“我也不知道,也许很远,也许很近。”说到这,他突然换上了轻快的语气,安抚道:“你不用担心,鲁先生会一直与我在一起,我身边也有不少的护卫,还有许多江湖上的朋友。除非我自愿,否则……”他笑着摇了摇头,“我没有其他意思,只是这些天我突然想明白了很多事,也知道了,光靠隐忍与退让只会让别人得寸进尺。”
直至陆博涛走远,宋舞霞一直在想他最后的那几句话。在她看过的影视作品中,外戚,尤其是国舅几乎都是反面人物,耀武扬威,欺压官民,不学无术。可陆博涛却是截然不同的。在他身上,她找不到任何缺点。
“难道因为他太完美了,所以我才不敢选择与他在一起?”她悄声问着自己,却怎么都想不到答案,脑海中再次浮现了丁文长拒婚时说的话。
“怎么又想起他”她愤愤地喃喃:“只有陆博涛这样的君子才会把每个人都看成好人,而他根本就是唯利是图的奸商”
宋舞霞正独自控诉着的时候,丁文长刚刚回到丁家。走回自己的院子,虽然廊下和房中都点着灯,但他觉得整个院子静得可怕,只能听到秋虫的哀鸣,他不禁为自己感到悲哀,大声道:“人呢?”
“大少”管家轻手轻脚地从屋内走了出来,几个训练有素的丫鬟也低头站在了廊下,等候吩咐。
丁文长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依然觉得院子空落落的。“轩儿呢?他已经睡了吗?。”他突然很想见儿子,抬起手腕看了看手上的伤口,伤口依然隐隐作痛。
管家立马发现主子的心情很差,小心翼翼地回答:“轩少爷下午的时候有些身体不适,所以很早就睡下了。”眼睛的余光看到丁文长手上的伤,问:“大少,你的手……奴才这就去请大夫。”
“我没事,不用了。轩儿他怎么样?请过大夫了吗?我还是去看看他。”丁文长说着就往外走。
“大少”管家急忙跟了上去,“大夫说轩少爷只是秋燥,开了药方就走了。少爷服了药,说他想好好睡觉,所以一早就吩咐丫鬟把院门关了。大少,您这个时间过去,一定会吵醒他的。”他说得十分婉转。其实傍晚的时候,有丫鬟奉了丁文长母亲之命去请丁立轩用晚膳,吵醒了他。他没有责罚祖母的丫鬟,但命守门的婆子在院子里跪着,至今都没有让人起身。
管家听闻此事,想着丁立轩从不会下这么重的处罚,急忙去了解情况。原来下午的时候,他顶撞了先生,被责罚了,所以谎称自己不舒服,早早下了学。
如今看主子心情不好,而丁立轩也是一个倔脾气。管家怕父子俩在这样的情况下有什么误会,急忙拖延着,计划天亮后再回禀此事。
丁文长看看时间,确实不早了,正犹豫着要不要过去,就看到了自己母亲的丫鬟。“有什么事吗?。”他心中祈祷着没事发生。
“大少。”丫鬟屈膝行了礼,低头说:“夫人请你过去一次。”
丁文长点头,随着丫鬟去了自己母亲那里。还没进门,就听一个声音怒斥:“你今天到底去哪里了?难道不知道钱公公是太后身边的红人吗?。”
丫鬟们悄无声息地退下了。丁文长只得硬着头皮进门,唤了一声“母亲”。
“你倒是说话啊”丁母气呼呼地坐在软榻上,高声质问。
“儿子已经见过太后娘娘了。”丁文长避重就轻。
丁母怒气冲冲地看着他,见他不再多言,追问:“然后呢?你不打算告诉我吗?自从赐婚的懿旨下来,你就神神秘秘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丁家现在可不止你一个人,你不为我考虑,也要顾着你的几个弟弟。”
“是,母亲教训得是。”丁文长低声附和,只觉得头痛欲裂。
直到此时,丁母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降低音量问道:“你今天这是怎么了?还有,你的手……”
“母亲,我没事,只是与太后谈了大半天,有些累了。至于我的手,回来的路上,不小心磕到了。”
丁母将信将疑地看着他。见他一副不想多谈的模样,不满地说:“既然你说没事,我就不多问了,省得你又嫌我唠叨。对了,我找你来,主要是想告诉你,轩儿今日有些不舒服,请过大夫,没什么事,已经睡下了,你不要去吵他。”
丁文长点头,“是,管家已经对我说过了。”之后又说了几句闲话,很快回了自己的院子。
书房内,管家及几个管事已经等着他了。处理完底下人无法决定的事已是三更。他知道太后是认真的,天一亮他就必须和宋舞霞谈出一个结果,所以强迫自己躺在床上睡一会。可不知道的,白天发生的事总是不断出现在他脑海中,让他辗转无法入眠。他无奈地起身,走到窗前打开了窗户。
秋日的凌晨,天气很凉,月光下,天空一片明净。丁文长身穿中衣,靠在窗边,任由冷风吹着,望着黑暗中的房间。
这个院子原本是他父母住着。七年前,因为迎娶的是宋太傅的女儿,所以这里就做了新房。虽然时隔已久,但他依然记得当年的宋舞霞盖着红盖头,端坐在床边的情景。四年前,母亲用屋子死过人为由,让他搬回张氏那里。他嘴上答应了,可四年过去了,他依然住在这里。
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背,丁文长忍不住摇头叹息。月光下,伤口已经结疤,但齿痕依旧。“你真有那么生气吗?我以为你会高兴的。”他自言自语。
不知过了多久,天空微微泛白。他披上外衣,直接去了丁立轩的院子。院子里,扫地的婆子已经起身。他走到房门口,门从里面拴住了。他本想过一个时辰再来,无意中听到扫地的婆子说,十八并没像往常一样天没亮就开始练功。
丁文长一直知道十八喜欢从窗户进出。他绕到一旁的窗边,窗户大开,隐约中,他觉得屋里少了很多东西。一种不好的预感马上涌上了他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