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宋舞霞看来,怡景山庄作为太后的“私人别墅”,虽然精致,但实在不算大,屋子的占地面积几乎与她在昌平王府住的秋水阁差不多。
山庄的外院只有一排倒座,太监、管事和一些小宫女、粗使婆子就住在那边。入了垂花门就是宋舞霞现在住着的正院,院子中间是一个小湖泊,四周栽着花草树木。五间正屋,宋舞霞住着其中一间,另一间做了她的客厅。其他三间因为是太后用过的,如今都空关着,定期有人打扫。东西厢房一共六间,由抄手游廊与垂花门、正屋连着。西厢房的一间做了宋舞霞的书房,另一间较小的,能全览园子景色的,做了花厅,其他的也都空置着。而绿桑、赵嬷嬷等人和其他高品级的宫女就住在正屋后面的后罩房。
若说整个院子最特别的地方,就数太后所居正屋旁边的小跨院。院子很小,只有三间屋子。赵嬷嬷曾假装不小心进去过,屋子内很空旷,气氛阴沉沉的,除了尼姑、菩萨,牌位,经书,并无其他。
正屋后面还有一个园子,就是闵长观所说的北边园子,如今已经隔开,改成了花房,专门栽种一些难养活的盆栽,供太后及皇后赏玩。宋舞霞曾远远地看过,虽然地方挺大,但建筑物很少,与普通公卿世家的花房没什么差别。
就这么大点地方,居然建造了五年,宋舞霞觉得难以置信。她相信宋修远特别对她强调这一点,肯定有什么缘由,可她走遍了整个山庄,都不觉得有什么出奇的地方。她想着可能是自己多疑了,也就没放在心上。
第二天,宋舞霞把现代的税率,税制简单地写了一个大纲,让绿桑送去了西月轩。她回来的时候带回了宋修远给她的信。
虽然信上说丁文长平安无事,丁家的人也能给他送日用品进去,但不知道怎么的,宋舞霞依然不安心,总觉得皇帝会对他使用下三滥的手段。
按照绿桑所言,怡景山庄门口并没特别的人守着,她去昌平王府的途中也没发现可疑的人跟着,而街面上,丁家的商铺也在正常营业。
宋舞霞在书房内反反复复想着太后的话,想着金公公让闵长观讲给她听的那个“故事”。
既然闵长观是金公公的人,也就表示北边的花园并没有完全被太后控制。这是太后故意,还是代表着皇帝的势力已经渐长?宋舞霞想不出答案,又怕宋修远并不是她所认为的君子,他信上所言只是为了不让她轻举妄动。
思前想后,宋舞霞只恨自己没有多长几个脑袋。正在她苦恼不知所措之际,胡三的大嗓门由远及近,其中还夹杂着小女孩稚女敕的嗓音。她打开房门,双胞胎争先恐后跑向她,嘴里含着“姨妈”。宋舞霞急忙蹲,想搂住她们。两个小女孩没有预计到自己的冲击力,差点撞倒宋舞霞。
“小心一点”胡三左右开弓,拉住了双胞胎的衣领,也稳住了宋舞霞。
拥着她们小小的,软软的身体,闻着她们身上的阳光味道,宋舞霞感觉到了温暖。她微笑着分别亲了亲她们的脸颊,问道:“怎么这么多天都没来看姨妈?”
“都是爹爹啦”雀翎像往常一样撅起嘴巴。雁翎重重点了点头,跟着抱怨道:“爹爹老是不在家,桂花姨又有好多事做。”
“好,都是爹爹不对。”胡三满是胡渣的脸已经笑成了一朵花。对他来说,这是他面对女儿时的唯一表情。
宋舞霞看着他傻乎乎的憨笑,再看看双胞胎天真明亮的眼睛,伸手紧紧揽住了她们。
“姨妈,你怎么了?”雁翎马上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感觉到宋舞霞更用力地抱住了自己,她眨了眨眼睛,追问:“姨妈,是不是有人欺负你?”
一听这话,胡三急了,喝问:“又是那个老什子太后给你气受?”
“大哥”宋舞霞瞥了他一眼,放开双胞胎,笑道:“这里可是太后的地方。再说我只是太想念雁儿和雀儿了。”
“是吗?。”三人全都将信将疑。
幸好绿桑端着茶点上来了,胡三这才没有追问。宋舞霞携着双胞胎进屋,细细问着她们的饮食起居,又命绿桑把丁立轩叫来,让他们三个在一处玩。
屋子内,胡三看看宋舞霞,又挠挠头,再看看宋舞霞,又扯扯自己的胡子,一副坐立难安的模样。
宋舞霞看着觉得好笑,又觉得安心,问道:“大哥,你是不是有话对我说。”
“这个……”胡三抓抓头,又看看在门外玩耍的女儿,一鼓作气说道:“那个,长公主那娘们说,该做的她已经做完了。朝堂上的事她不插手,我能不能当上武状元就要看妹子你的。”
“我?”宋舞霞下意识反问,随后才想起自己居然忘了秋试这件事。
胡三脸红地低下头,懊恼地说:“那些像鬼画符一样的字,老子每天写,每天看,虽然认识了不少,可是……反正让我打仗,打架我都行,可要我写出来怎么打仗,这让老子怎么写?”
宋舞霞不是不希望胡三有人生目标,只是打仗与打架不同,当官与做山贼更不同。就算胡三真的当上了武状元,以他的脾气在官场上混上一圈,保证第一天就把所有的人都得罪透了,第二天可能就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再说,宋舞霞虽然不懂政治,但以历史经验来说,边关平静了这么多年,也许哪一天就会发生些什么,她可不希望自己的家人上战场。或许这是自私的想法,但也是最真实的想法。
胡三见宋舞霞默然不语,小声说:“是不是很难办?是长公主说,只要你仔细想想,就一定能办到,所以我才来找你的。”
宋舞霞收敛了笑意,正色问:“大哥,你考上了武状元,不止要听上峰的命令,万一边关有事,可能还要上战场。你想让我、桂花,还有雁儿、雀儿在京中为你担惊受怕吗?。”
胡三眨眨眼睛,再眨眨眼睛,理直气壮地说:“虽然我以前干的是打家劫舍的勾当,但如果有鞑子打我们,我当然要打回去。再说,如果鞑子真的来了,大家都不上战场,这仗要是打起来,你们不是一样担惊受怕?”
宋舞霞语塞,因为这是最简单的道理。
胡三的脑子中哪有那么多弯弯绕绕。他重重拍了一下宋舞霞的肩膀,发现自己下力太重了,又讪讪地笑笑,大声说:“反正你放心,我是男人,我就该保护你们。长公主说得对,京城这地方,只有当官的才能不被人欺负。我要保护你们,就一定要考上这个武状元。如果这事你不好办,老子就再抓两个先生来教我,再不行,俺就去找皇帝。”
“大哥,你不会已经抓了哪个先生吧?。”
胡三“嘿嘿”一笑,随后补充道:“你放心,那几个先生一见是长公主府,高兴得什么似的。长公主要给他们银子,他们都不要。”
宋舞霞无奈地揉了揉额头。她也希望事情就像胡三想得那样,只要他考上武状元,就能保护她们,只不过她不能像胡三想得那么简单。再说长公主说她行,她就一定行吗?她连武状元有哪些考试科目都不知道。
胡三见宋舞霞眉头紧锁,抓了抓头发,豪气地说:“算了,妹子,你不用发愁,反正是皇帝想让我当武状元的,我这就去找他。他是皇帝,一定有办法的。”说着就要往外走。
“大哥”宋舞霞急忙拉住了他,安抚道:“这事先让我想一想。有时候当官也不见得是一件好事,除非你当最大的那个。”最后一句几乎是她的自言自语。
“你怎么和长公主说的一样?”胡三讶异地看着宋舞霞。
“长公主这么说过?”
胡…点头,“反正差不多是这样意思,她还说什么天时地利的,我也没听明白,对了,还说冯家什么的?”
“什么冯家?”宋舞霞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口。
胡三压根没注意到她的表情,摇头道:“后面那些是她对驸马说的。你以前说君子什么的,我就没往下听,估计是长公主看姓冯的不顺眼吧”
宋舞霞失神地坐着,感觉自己的血压正不断升高。在这个时代,某种意义上,只有皇帝才是最大的那个。而冯家呢?虽然他们看起来很低调,但兵权在他们手上,他们可以说话大声,但同样的,他们也在处处受着猜忌。
同一时刻,长公主府中,懿安长公主正在指挥丫鬟收拾行礼。驸马在一旁看着,悄声说:“懿安,只要胡三对孝和郡主说了你交代的话,相信郡主一定会明白你的意思,我们用得着避出京城吗?。”
“我担心的不是秋试,而是丁文长。”
“丁文长?”驸马看着长公主,“如果是为了他,我们不是更应该留下吗?。”
长公主摇头,走到驸马身旁,看着他的眼睛说:“或许你觉得我无情,但我还是想告诉你,我唯一希望的,我们能看到彼此变老的样子。其他的,那些不是我能控制的,只能听天由命。”她紧紧握住了驸马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