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丁十一而言,根深蒂固的观念只有两个:忠诚与服从。之前对丁文长忠诚,如今对宋舞霞服从。关于违背丁楚的嘱托,把烟花送入了怡景山庄的事,他越想越不对劲,越想越不安,一直在想尽办法联络丁文长。稍早之前,听说丁文长已经出狱,他急忙赶来,一五一十向他叙述着事情的经过以及宋舞霞的打算。
听着丁十一的陈述,丁文长的脸色愈来愈难看。还未等他说完,他道了一句:“御书房那是人人能进去的地方?”语毕飞身上了马,一路往怡景山庄而去,心中祈祷着宋舞霞还没来得及做出傻事。
可惜,在山庄门口,他连人带马被拦住了。面对眼生的侍卫,他愈加担心,因为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来到山庄,却是他第一次被拒之门外。
慌乱中,他调转马头,往宫门而去。虽然明知等他赶到宫门口,即便宫门还没落锁,以他的身份也不是想进就能进去的。果然,当他到达的时候,门已经锁上了。正当他想着是否有其他方法找到宋舞霞,不知从哪里冒出一个太监,尖声说:“丁大少,可是来见孝和郡主的?”
丁文长并不认识那人。若是在平日,他一定不会理会他,当下,当他看到他的进宫令牌时,他毫不犹豫地点头了。
御书房内,宋舞霞已经喝了第二遍茶了。她不明白皇帝到底想怎样,居然只是与她聊家常,甚至还坐得远远的。此时,她只觉得自己进退两难,心里犹如装了十五个水桶,七上八下。
随着时间的流逝,金公公进来点了灯,又出去了,小半个时辰后,他又进来请示郑晟睿,在哪里摆晚膳。郑晟睿高兴地说,要和宋舞霞一起用膳,让他把晚膳置办在一旁的偏厅。宋舞霞急忙想借故离去,还未等她说完,郑晟睿称自己要去换件衣裳,让金公公陪着。
待房中只剩下两人,金公公对宋舞霞说:“郡主,如今丁大少已如您所愿回了家,您莫不是想出尔反尔吧?要知道,如果皇上生气了,随时可以再把他关入大牢的。”
面对他的威胁,宋舞霞虽心中愤然,却无可奈何,只能说自己并没离开的打算,是皇帝只想与她说家常而已。
一听这话,金公公笑了起来,道:“郡主,您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了,但总不至于不谙世事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宋舞霞没再掩饰自己的生气。
“老奴没有其他意思。”金公公低着头,状似恭顺,语气却无比强硬,直言道:“郡主,老奴知您对皇上无心,老奴并没其他意思,只是希望郡主能让皇上死心。只要皇上不再念着郡主,很多事情自然而然就结束了。”
“如今我人已在这了,还要我怎么样?”宋舞霞愤然地问。
“郡主。”金公公抬头,意味深长地看了宋舞霞一眼,低声说:“皇上是万金之躯,自然是您主动服侍他。”
宋舞霞已然明白了他的意思,脸涨得通红,因为气愤。两世为人,她从未像ji女一样勾引过别人。可是她不得不承认金公公说的都是事实,只要皇帝一个不高兴,无论是她还是丁文长,随时都能被他捏着玩。
为了一个丁文长,值得这么做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见郑晟睿从里间走出来,她急忙迎了上去。只是她从不习惯做这类事情,再加上昌平王府那次的阴影,刚走到皇帝身旁就愣住了,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郑晟睿笑看着她,轻声道:“霞儿,这里只有你我两人,不用这么拘谨的。”
“谢皇上,但礼不可费。”宋舞霞想挨近他一些,但身体抵触着大脑的命令。她懊恼地皱眉,再次请求道:“皇上,既然您要用膳了,不如让我的丫鬟进来弹首曲子吧。”她知道烟花是会弹琴的。
郑晟睿没有理会她的话,却问道:“霞儿想听曲子吗?不如我让人把琴取来,听说之前你一直在昌平王府苦练《夜思》。”
“回皇上,我确实练习过一段日子,但因为总也弹不好,所以只能放弃。”
“原来这样。”郑晟睿点头,听金公公在门外说晚膳已经摆上了,他对宋舞霞比了一个“随我来”的手势,两人一前一后去了一旁的房间。相比之前的书房,这间屋子并不大,但因为只摆了一张桌子,一个椅子,所以相比正常尺寸的饭桌,眼前的算是巨型了。桌子上林林总总放了几十个盘子,有冷菜,有热炒,还有几个汤品。虽然每个碗中的量很少,但做得十分精致。与其说这些是食物,不如说是艺术品。
因为经常在太后和皇后那边走动,宋舞霞对晚餐的奢华并不惊讶,但对冷冷清清的房间有些意外。穿越之后,无论哪里吃饭,总有一大堆人在一旁伺候着。
郑晟睿在唯一一张椅子上坐下,却对着宋舞霞说:“坐吧,不用客气。”
宋舞霞睁大眼睛,恨不得问他:你是让我坐桌子上,还是坐你腿上?从郑晟睿的笑容中,她马上知道答案是后者。强忍着愤恨,她笑着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蜂蜜火腿,笑道:“皇上,还是让我服侍您用膳吧。”
郑晟睿不客气地夹起她的火腿,轻笑道:“霞儿,你不是想让朕帮你解除婚约吗?。”
“皇上,如今您都把丁文长放了,我哪里还有解除婚约的理由?或者您再给他按一个什么罪名?”宋舞霞故意言道,脑中快速思考着:既然烟花进不来,如果我把药都下他的酒中,是不是能让他昏睡?她只恨自己没有问清楚丁十一药性。
郑晟睿不疾不徐地咀嚼着火腿,咽下之后说道:“霞儿,我心意如何,我想你很清楚,只是你的真心在哪里,我可一点都看不明白。”
“皇上,您怎么说这话?如果我无心,又怎么会在这里陪您用晚膳?”
“是吗?。”郑晟睿抬眼看着她,眼中满是怀疑,又似在期待着什么。
宋舞霞知自己是躲不过了,她告诉自己,就当是挤地铁,被别人碰一下,与人握一下手又死不了的。她静静上前,挨着郑晟睿站着,用食指轻轻在他手背上来回比划着,娇声说:“皇上,我上次就说过了,您怎么还是不明白?”
“我应该明白什么?”郑晟睿抬头看着她,却没有动作,任由她的指尖一次次划过自己的肌肤。
宋舞霞心中恼怒,却只能含娇带羞地说:“皇上,一旦我不是任何人的未婚妻,我就任你处置。”
“任我处置?”郑晟睿再次反问,依然没有任何动作。见宋舞霞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低声说:“你与丁文长的婚事是太后定的,我若为了你逆了太后的意,总要有些什么好处吧”
此刻宋舞霞突然想起了前世一个道貌岸然的领导的奇事。据说平日里这个领导特君子,表面上特正直无私。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若想让他办某件事,他非要有美女上门“勾引”他,之后才会替人办事。私底下还会用污言秽语描述别人是如何色诱自己的。那件事的结局,有一个受害者不知从哪里雇了一个男人,男扮女装给那位领导下了药,还拍成了录像。
宋舞霞不知道这件事的真假,但面对突然变得道貌岸然的皇帝,她把心一横,低声说:“皇上,今日我不是特意来见你了吗?你,你还想我怎么样嘛”说着,她的眼中蒙上了雾气,因为委屈,也因为自鄙。
“霞儿”郑晟睿见她快哭了,伸手抚模着她的脸颊,用大拇指擦去她眼角的泪水,“经历了这么多事,我对你的心一如七年前,但我一直不知道你的真心在哪里。”
“皇上,那您是不是想让我掏出真心给你看看?”宋舞霞本想握住脸上的那只手,把它放在自己胸口,但最后她实在狠不下心,又下不去手,只能紧紧握着。见郑晟睿依然只是用双眼审视着自己,她倾身向前,用手肘推翻了桌上的茶杯。
与她期待的一样,杯子内的水准确无误地淋湿了郑晟睿的衣袖,她急忙愧疚而无措地说:“皇上,是我该死,我给你擦干净吧”她一边说,一边胡乱地扯着他的衣袖。
郑晟睿从小娇生惯养,当然容不得袖口的水汽。他不悦地说自己去换衣服,便出了房间。宋舞霞害怕有其他人进来,手忙脚乱地拿出纸包,飞快地往酒壶中洒了少许粉末,晃了晃杯子,随即她又想了想,把剩下的半包全都倒入了酒壶中,嘴里喃喃着:“上帝保佑,希望他喝了就陷入幻觉,醒了什么都不记得,要不然待会我会失手打晕他。”
从始至终,宋舞霞都以为整个空间只有她和皇帝,她一直认为郑晟睿再变态,也不可能找别人旁观自己调戏她,殊不知,早在他们跨进这个房间之前,丁文长早就被带入了内间。除了丁文长,还有两个太监守着他,三人都清清楚楚地看到宋舞霞在皇帝的酒壶加入了不知名的药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