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慌意乱中,宋舞霞急忙移开目光,啃啃巴巴地问:“如果,我是说如果,如果吉雅从没想过利用你报仇,你愿意娶她吗?。”
丁文长不明白话题怎么一下子跳到了吉雅身上。他唯一想到的——“你今天见过她?”
“她很喜欢你。”宋舞霞答非所问。
“所以你是因为她,不想看到我?”丁文长追问,仔细打量着宋舞霞。几天的不见,他已然发现,什么愧疚,什么补偿,全都是狗屁,他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只是单纯地因为他爱她。他一直认为妻子就是管理内宅的,而女人是为了满足男人需求的。但现实狠狠打了他一个耳光,让他知道了,原来女人还可以被他装在心里,让他左右为难,让他日夜思念,让他恨不得把她变成自己的一部分。
宋舞霞也不知道自己想怎么样。他们的婚事是无法改变的现实,可是她就是难受。
“霞儿,吉雅一心想的就是复仇,对她而言,没有什么比报仇更重要……”
“可是她喜欢你,不,她爱你,如果她不爱你,那天晚上她绝不会那么做。”
丁文长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纠缠在这件事上面,在他看来,吉雅已经成了皇帝的女人,而他们很快就要成亲了,无论吉雅是怎么想的,一切都不重要。“我说过,我会还她人情。”他试图结束这个话题。
“可是她喜欢你”
“所以呢?”
“你太冷血了”宋舞霞控诉,“没有女人愿意代替别人和一个自己不爱的男人上床,那是一种屈辱,是一种伤害,是一辈子的伤口”
“她是皇帝的女人。”丁文长陈述着事实,言下之意,吉雅与郑晟睿上床是极普通的一件事。
宋舞霞不知道该如何反驳他,她摇着头,一步步向后退,重复着之前的问题:“如果吉雅并不想复仇,你会娶她吗?。”
“你问的问题根本不存在。”
“所以我问的是如果,如果一个女人很爱你,而你恰好还没有娶妻,你会娶她吗?。”
丁文长觉得,如果自己不给一个答案,宋舞霞一定会一直纠缠着这个问题。他想了想,如实答道:“如果各方面都适合,应该会。”
“我知道了,现在我累了,你走吧。”宋舞霞马上下了逐客令。
丁文长有些错愕,纠正道:“我刚才的意思,只是就一般情况而言……”
“我知道,只是‘如果’而已。”这次宋舞霞没有躲开他的目光,反而抬头看着他,说道:“我今天去宫里见了很多人,所以真的累了,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们改天再谈吧。或者,你有很重要的事?”
宋舞霞说得客气,丁文长反而无法再坚持,只能看了她两眼,说了句他改天再来,便匆匆离开了。
相比刚从吉雅处回来的时候,此刻的宋舞霞更加难受了,更让她难受的,她不知道自己在难受什么,只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发泄的途径。
她走到桌前,不停地磨着墨,不停地磨着,然后执起了笔。她也不知道自己想画什么,她只是无意识地在纸上画着,一笔又一笔,直到绿桑和赵嬷嬷进来她都没有知觉。
“小姐,已经快三更了。”赵嬷嬷轻声提醒。
“我知道了。”宋舞霞点头,却没有放下画笔。
“郡主,不如明日再画吧”绿桑也加入了劝说的行列。她们都知道宋舞霞今天的心情不好,她这才拉着赵嬷嬷一起来劝她。
这回,宋舞霞连回答都没有,只是专注地拿着笔,直到她为画中的小鸟点上了眼睛,才搁下了笔,仔细看着自己的画。画面上是冬日的树枝,光秃秃的,没有一片叶子,树枝上挂着一只鸟笼,笼中囚着两只鸟,望着各自的方向,笼子外,其他的鸟儿在它们旁边扑腾着翅膀。
饶是赵嬷嬷和绿桑不懂画作,也看出了其中的萧索之意。赵嬷嬷给绿桑使了一个眼色,让她去给宋舞霞端热水,自己站在她旁边轻声问:“小姐,今日太后是不是又为难你了?”
“没有。”宋舞霞摇头。
“那,是吉雅郡主对您说了什么?”
宋舞霞不语。
“小姐,你何必介怀别人怎么说,让自己难受呢?”
“我不难受,只是好久没有作画而已。”宋舞霞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
“小姐,老奴知道您委屈,可谁不是从委屈中过来的呢?丁公子三番两次来探你,看得出,他对您……”
“我不想提他。”宋舞霞打断了她。虽然上一世的她就觉得“适合”才是婚姻的真谛,可听到丁文长说,他可以娶任何适合的人,她突然觉得非常刺耳。
“小姐”
宋舞霞摇摇头,打断了赵嬷嬷,只说自己累了,想睡了。
第二天一早,胡三带着双胞胎来了,拿着几张纸对宋舞霞嚷嚷:“妹子,你看能不能把这改短一点?这么长,要我一天时间背出来,还要不写错字,这不是为难我吗?。”
宋舞霞放下腻在她怀中的雁翎、雀翎,拿起来细看,马上发现这是考试的试题。“这是丁文长给你的?”她一边问,一边看。
“是啊,他没告诉你吗?他不是说会进来告诉你的吗?。”
宋舞霞细细看着,随意点点头,恍然明白了丁文长昨日找她的目的。鉴于她不懂兵法,她也不敢贸然帮胡三修改,只说让他好好背诵,能不能考上武状元就全看他能不能背出来。说完给他细细讲解了一遍,这才让他回去,把雁翎、雀翎留在了怡景山庄。
经过一夜的冷静,这时的宋舞霞已经清醒了很多。她差人去对丁文长说,她已经见过胡三,并且谢谢他的试题和答案。
相比宋舞霞的平静,丁文长却如坐针毡。他越想越觉得是自己的回答惹得宋舞霞生气,所以才被赶了出来。
傍晚,怡景山庄内刚掌了灯,他就急匆匆进来了,看到宋舞霞在看书,忙不迭解释:“昨天我那么说,是指我们从不认识……”
“昨天我只是开玩笑的。”看到不止门口的绿桑在笑,连屋内的赵嬷嬷也低下了头,宋舞霞急忙打断了他,高声吩咐绿桑去沏茶。
丁文长马上会意,待绿桑和赵嬷嬷全都退了出去,才继续解释道:“我那么说绝没有其他意思。”
“我知道,我也没有其他意思,昨天是我太情绪化了。”
“霞儿,俗话说,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我们既然两次都能成为夫妻,就不止是千年的缘分。”
宋舞霞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可一想到他们只是奉旨成婚,只是点头说:“你不用哄我,记得吗,我们是朋友,朋友不用这么累的,以后我会尽量控制我的情绪,不过有关吉雅的事,她毕竟是为我解了围,所以……”
“霞儿,吉雅的事,还是我来处理,毕竟我比你更了解她。”
“你的意思是?”她觉得丁文长的话似乎有言外之意。
丁文长踌躇片刻,斟酌着说:“一个人的经历会决定很多事情。她从小就在仇恨中长大,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比复仇更重要。”
宋舞霞觉得丁文长这么说有些冷酷,可仔细思量他的话,她又觉得并不是全无道理。只是无论怎么样,吉雅让她免遭皇帝**也是事实。她有些犹豫。
“霞儿。”丁文长走到桌前,把手按在了她的肩膀上,随后又轻轻滑下,搂住了她的手臂,低头看着她说:“你总是喜欢把人往好的方面想,可事实上,很多人做事都是有目的。当然,我也早就说过,那天的事,我一定会还她人情。”
“可是——”宋舞霞抬头看着丁文长,她并没抗拒他的靠近,但依然很想知道:“你一点都不在乎她喜欢你吗?我觉得她确实是喜欢你的。”
“你这么问是不是表示,你会在意爱你的人,即使你并不爱他?”丁文长问得很认真。他决定,如果她点头,他就告诉她,他并不想与她做什么见鬼的朋友,因为他爱她,爱至骨髓的那种。
宋舞霞哪里知道他脑子里所想。她认真想着他的话,然后慢慢摇头,嘴里说着:“看来又是我错了,或者说人都是自私的。我们只会在意那些我们在意的人或者物,却总是忽略那些默默付出的。”
对她的答案,丁文长有些失望。他无奈地笑笑,放开了她的手臂,无意中看到了桌上的宣纸。出于好奇,他挑开了纸张,纸上是宋舞霞昨晚画的那对“囚鸟”。
“只是我随手画的”宋舞霞急忙合上了纸张。她并不是怕丁文长看到画的内容,只是觉得不好意思让她看到自己的画,因为她从不觉得自己画得有多好。
丁文长并没再次打开画纸,因为他已然看清了画上的内容,对他来说,笼中的两只小鸟无疑就是他和宋舞霞,至于宋舞霞向外张望看到了什么,当然是笼子外的陆博涛。他没想到宋舞霞居然把他们的婚事看成囚禁她的鸟笼。
“时间不早了,我也该走了。”他离开了她的座椅,在门口的地方停下了脚步,回头对着她说:“以后几天我可能比较忙……皇上那边,我会想办法的,你尽量留在山庄,自己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