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却不知道她这猜测真的就歪打正着了
心高气傲的钰宁,从小就把自己当成了宫妃,最后却鸡飞蛋打,竹篮打水一场空,她自然是绝不会心甘情愿的以前也就罢了,她被迫嫁了人,虽然是个不喜欢的丈夫,但毕竟自己已经是有夫之妇,便也只能收起了那不该有的念头,自叹悲苦地在夫家老老实实待着。她的丈夫也不是个什么显赫的人物,不过是个不上不下的中级官员罢了,最多有个皇族的身份可以拿出来糊弄一下人,她怎么样也翻腾不出什么浪花来。
然而这一切自从婉贞进宫以后就改变了。
她开始觉得不满足,那颗贪婪而疯狂的心便又开始蠢蠢欲动。在她看来,既然婉贞能做的,她为什么不能做?婉贞也是嫁过人的,可现在不也成了皇帝的妃子,还是仅次于皇后的皇贵妃?她们之间的区别不过就是一个死了丈夫,一个还没有,而这在钰宁的眼里看来,是绝对不成问题的……
有了这样的念想,再加上有心人这么一撺掇,她的野心就如燎原之火,熊熊燃烧起来。如今来“探望”皇后,不过是先进来探个底,模模虚实,所谓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她了解了敌人的底细才能从容布置战略。
另外,如果能够在皇后跟婉贞之间挑拨出火花,让她们两个互斗,那是最好不过了这样一来她就可以坐收渔翁之利,趁虚而入。
不过这一点现在看来似乎有点困难。不是说皇后已经失宠很久,并且几乎到了被弃置冷宫的状态了吗?怎么她这一路看来,钟粹宫却是一点都不显荒凉啊?最多就是沉闷了一些,可大到宫女太监的配置,小到房里的细致摆件,无一不是符合着皇后的身份地位,而且皇后自身也是一脸平静,一副安然祥和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个被打入冷宫的人。这可跟她的预想中有着太大不同,一时之间,她也有些吃不准了。
想了想,她便故意叹息了一声,看着皇后颇有些关心地说道:“娘娘,多日不见,今儿个臣妾再次见到您,却觉得您似乎瘦了很多。是不是有哪里不舒服?”
皇后挑了挑眉,似笑非笑地说道:“瘦了?或许是本宫吃斋的原因吧。总会瘦一点的,不打紧。”
钰宁却仍不放过,只是叹道:“娘娘乃是万金之躯、一国之母,又怎可常年吃斋呢?臣妾这些年来跟一些洋人也有所交往,您看那些洋人个个长得人高马大的,他们可注重那些个所谓的营养了。按照洋人的说法,一个人只有荤腥搭配才能得到全面的营养,身子才会健康,娘娘,您若是只吃素,可对您自个儿不好啊”
皇后愈发觉得奇怪了。这钰宁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家妇人,又是个受过三从四德教育的大家闺秀,怎么会跟那些洋人交往?况且,她这么关心自己的身体干什么?
没有什么事比往日的敌人突然转了性子对自己嘘寒问暖来得更诡异的了皇后心里有些发毛,只得强笑了一下,说道:“洋人的话可不能尽信。本宫如今虔心侍佛,自有佛祖保佑,不会有什么似的,你就放心吧倒是你,瞧这比以前瘦多了,你又不用吃斋念佛,倒是应该好好照顾一下自个儿的身体才是。”这话的潜意思就是,你自个儿的身体都还没顾好,就别来管别人的闲事儿了
钰宁却不只是真听不懂还是假不在意,笑了笑说道:“多谢娘娘的关心,不过臣妾是个草芥的身子,怎么吃都胖不起来,大夫说这是心病,没办法的事儿。”顿了一下,低下了头,泫然欲泣道,“臣妾的命不好,这是上天注定,臣妾便也认了。只是娘娘,您身为六宫之主,却没的这么糟践自个儿的身子啊您这么做,也不过令亲者痛、仇者快而已,又有什么作用?臣妾真是替您感到伤心。您的心地好,臣妾是早就知道的,可有些事情可以让,有些事情却不能让,您一味的退让,倒是委屈了自个儿,何苦?”
皇后听着听着,眼神慢慢就沉了下来。她可不是傻瓜,钰宁的话中之意也不难明白,她果然是贼心不改啊都到了这份上了,还不忘挑唆着自个儿去搅事,她以为自己是傻子么?
且不说她现在已经倦了、累了,不再去肖想什么不属于自己的情啊爱啊,只求能衣食无忧、平静无波地过完这辈子。就算她有心要争,可今时已经不同往日了,以前还有个慈禧太后撑腰,皇帝又没有实权,即使再不喜欢也不得不敷衍一下,她还能有个近身的机会。如今慈禧太后早已死去,皇帝掌权已久,对她再不用虚与委蛇,她连皇帝的身边都靠不过去,怎么争取?
看来这女人的心还没死,还想要在宫里弄点儿事情出来啊她眯了眯眼睛,突然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装作一副灰心丧气的模样,叹道:“难得你还能为本宫想那么多。不过如今大势已去,本宫也已经人老珠黄,再难有什么心思了。现在想的,无非就是专心礼佛,清心寡欲,平平安安过完下半辈子,余愿足矣”她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精神一振又道,“啊,对了,不如你也来吧皈依我佛,你就会发现整个人都静心凝神,眼前的一切不过都是过眼云烟,无欲无求才是人生至理如此一来,也就不会心生怨怼、终日忧愁了”
钰宁的嘴角微微抽动着,没想到竟然会从皇后的嘴里说出这种话来她本是有心挑拨皇后去跟婉贞相斗的,怎么她倒反过来劝自己皈依佛门了?这个皇后,不会是念经念坏了脑子了吧?
她似笑非笑地看着皇后,似乎要从她的眼中看出她说的话究竟是否出自真心。然而皇后是什么样的人?久经考验不说,又说的都是真心话,自然不怕她看出什么来,很是坦然地与之对视着,还流露出真切的眼神,看得她连连叹气,有些相信皇后真的是念经念傻了。
“娘娘还这么年轻,说什么人老珠黄?还有那么多荣华富贵等着您去享受,皇上身边也不能离了您这样知情识趣的伴侣,您可不能灰心丧气啊您毕竟是皇后,是正朔,别的谁都越不过您去,您要对自己有信心”她不放弃,还试图刺激一下。
皇后垂下了眼帘,知道这个女人已经执迷不悟了,便也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淡淡地说道:“说到荣华富贵,本宫现在也不差啊这宫里也没有人对本宫不敬,你想太多了。”
话不投机,两人之间便没了话题。钰宁又说了几句,见皇后都是那么不咸不淡地打发了,便也识趣地不再多说,找了个借口就告辞出来了。走出了钟粹宫,她回头看了宫内一眼,微微皱了皱眉头。想要让皇后出头跟婉贞相争,这条路看来是走不通了。或许,她是应该考虑一下那个人的提议了……
送走了钰宁,皇后便大大松了口气。没有费心派人去跟皇帝或着婉贞说什么,她知道自己这里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皇帝的眼睛,自然会有人把方才她们的谈话内容一五一十上报给皇帝,她也就懒得去操这个闲心了。皇帝和婉贞都不是笨人,听了钰宁的话就会明白那女人打的是什么主意。那个女人野心不小,她却并不担心,因为光绪和婉贞都不是省油的灯,以前一无所有的时候就能弄得钰宁一败涂地了,更何况现在?她就在一旁静静坐着看热闹好了,光绪不会放过任何试图拆散他和婉贞的人或事的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唇边的笑意,却又赶紧在心里默念了两句“阿弥陀佛”,拿上念珠又到佛堂去了。
而与此同时,正如她所料,光绪确实已经收到了方才她和钰宁谈话的所有内容,一字不差。看着跪在前面的小宫女,听她复述完了方才的情形,光绪皱了皱眉头,挥手让她退下。
“那个贱人朕不去对付她也就罢了,她却不知悔改,竟然还敢在朕的面前动手脚,真的是活得不耐烦了”他恨恨地说道,脑中不禁又回想起当年,婉贞因为她而大病一场,差点一命归西的事情。后来若不是婉贞替她求情,他又岂会是仅仅将她嫁人那么简单?没想到她却一点不知悔改、不懂感恩,时隔几年竟然又开始兴风作浪,这次,他倒要看看她究竟有几个胆子,敢一而再、再而三挑战他的耐性
钟德全也是心中愤愤,不过他跟皇后一样,都对皇帝以及婉贞有着强烈的信心,并不担心他们会被人设计到,反倒是对皇帝的身体状况更加担心一点。他生怕皇帝太过生气会影响身体健康,因此只得等他稍微气消了一点,赶紧岔开了话题,小心翼翼地说道:“皇上,这种跳梁小丑,您又何必跟她计较?仔细伤了自个儿的身子。倒是皇贵妃那边儿,这件事情是否要跟娘娘说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