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在这厢愣怔,李莲英却呵呵一笑,说道:“福晋,奴才还要服侍老佛爷喝药,就不送您了。”
她猛地回过神来,急忙说道:“这是应当的,李公公快些进去吧,我先告辞了。”
李莲英又再行了个礼,这才继续向里走去。婉贞看着他的背影,联想到此次他在玉澜堂翻修过程中的所作所为,若有所悟。
一路回到了玉澜堂,只见光绪并没有继续在书房里写字,而是待在了正厅里,来来回回转着圈,还不时望望门外,神态担忧而焦急。
终于看到了婉贞的身影,他心中一喜,赶紧迎上前去,连声问道:“怎么样?没什么事吧?皇爸爸有没有为难你?”
婉贞看着他,只见担心的神情溢于言表,不由心中一甜,摇了摇头道:“没什么事,皇上就放心吧。”
光绪微微松了口气,但却仍旧有点在意。没事难道慈禧是把她叫去聊天的么?未免有些奇怪。况且,以婉贞的性子,完全有可能是自己受了委屈,但却顾虑着他的心情而不愿说出来。
想了想,他还是有些不放心地追问道:“那她究竟跟你说了什么?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
婉贞不由得犯了难,脸上忍不住飞起一片红晕。这叫她怎么好说呢?难道告诉光绪,慈禧说的,他们俩该生孩子了?
支支吾吾,她只得隐晦地说道:“这……是真的没什么事,只是老佛爷她……有些心急了。”
“心急?急什么?”光绪一头雾水地看着她,惊异于她少见的忸怩神态。
“心急……抱孙子。”婉贞终于说出了口,心里大大松了口气的同时,也忍不住霞飞双颊,活似甜美的红苹果。
光绪一下子愣住了。随即,也是尴尬不已地转开了头,不敢再看向婉贞的方向。
这个话题一向是两人的软肋,不论何时说起来,都是相对无语的结局。
沉默在蔓延着,两人谁也不先说话,那暧昧的气氛不但不见减弱,反倒似乎有增强的趋势。婉贞只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直觉中有股不妙的感觉油然而生。
得赶紧岔开话题才行她心里想着,然后便拼命开始在脑海里搜寻其他可以说的东西,忽地,一件事情浮上心头。
她清了清嗓子,压低了声音,轻声说道:“皇上,我今儿个见着了老佛爷,发现她的神情似乎憔悴了许多呢。”
光绪一愣,随即又是一凛,有些缥缈的思绪顿时回归了正位,凝目看着她,也是低声问道:“怎么回事?”
婉贞抿嘴笑了笑,说:“据李公公的说法,她是最近生了场病,还没好利索,所以看上去便没什么精神。”
“李谙达说的?他怎么会告诉你这个?”光绪狐疑地问,但随即便反应了过来,“难道……”
婉贞微微笑着,声音更加的低了,低到只有他们俩能够听见的程度:“皇上,其实这并不奇怪。老佛爷,毕竟年纪大了啊……”
光绪听着,心领神会,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一个以前总觉得遥不可及的念头油然而生,心中的一股骚动越来越强烈,活泛的心思,有些蠢蠢欲动了。
张了张嘴,他正要说话,忽然听见外面小太监说道:“启禀万岁爷,钰柠格格来了”
光绪顿时觉得眼前一黑,额头忍不住开始抽痛,喃喃地申吟出来:“怎么又来了……”
婉贞在一旁看得真切,不由好笑,闲闲地说起了风凉话:“既然钰柠格格来了,那臣妾就先告退了,皇上您忙吧,臣妾不打扰了。”说完,转身走人。
反正钰柠的目的是光绪,与她无关,犯不着留在这里给自己找罪受。
光绪苦着脸,一把拉住了她,哀叹道:“婉贞,你可不能眼睁睁看着朕陷于水深火热之中啊”
婉贞被他逗得“噗嗤”一笑,还没来得及说话,钰柠就已经一头撞了进来。
严格说来,光绪还没有宣,钰柠这般闯进来是不被允许的。若是换了个强势的皇帝,不说杀头,立刻拉出去一顿板子谁也救不了她。不过她一向横冲直撞惯了,除了慈禧的住处,其他地方都是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何曾有过“通报”的念头?不管主人家愿不愿意,她想去了那是对方的荣幸,该感恩戴德才是,还能有什么好说的?通报?那玩意儿有必要吗?
基于这样的思维,她在光绪的住处也一向是肆。”
话音未落,却一眼看见婉贞又跟光绪站在一起,还被紧紧拉着手,顿时眼中一抹忌嫉之色一闪而过,心中又多了几分恨意。
光绪头疼地看着她,不咸不淡地回应着,说道:“多谢。你的恭贺朕收到了,还有什么事吗?。”言下之意,没事就赶紧走人吧
钰柠银牙暗咬,却根本没听出来那言外之意似的,笑着走上前去,不着声色地插进了光绪和婉贞中间,撒着娇说道:“皇上,我看这玉澜堂似乎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呀是不是另外还做了什么修整?难道您就不带钰柠去看看么?”
因着她的位置,正好挡在光绪和婉贞中间,两人于是被分隔开来,光绪只得放开了婉贞的手。婉贞倒是无所谓,只觉得有点无奈,这位格格的醋意还是一如既往的强,光绪却是大大的不高兴了,高声叫道:“小钟子”
钟德全就在门外候着呢,听见召唤赶紧跑了进来,躬身说道:“奴才在。万岁爷有什么吩咐?”
光绪恼怒地说:“钰柠格格想要参观一下新的玉澜堂,你带她去”
钟德全唯唯诺诺,苦笑着,却并不动弹。他知道钰柠是绝对不会接受这种安排的,所谓的“参观”不过是想跟光绪在一起的借口罢了,如果皇帝不去,她还参观个什么劲儿?所以这事儿,绝对是办不成的。
果然,钰柠一听,立刻黑了半边脸,赌气说道:“罢了,既然皇上没空,钰柠一个人去又有什么意思?还是算了。”
说话间似乎钟德全就不是人似的,一个大活人就这么被她彻彻底底地无视了,不由得令钟德全哭笑不得——主子们斗气,倒霉的向来就是他们这些奴才啊
倒是婉贞在一旁劝道:“皇上,左右现在也没什么事,您就陪钰柠格格走走吧。”
她这也是看到钰柠的执着却总是换来冷眼相对,有些怜悯,也有些过意不去了,男的出声帮她一把。况且在如今这个节骨眼上,他们需要做的是韬光养晦,低调做人,没必要得罪了钰柠,节外生枝。
第一次听她说这样的话,光绪和钰柠不由得都是一愣。
光绪听了她的话,心中顿时涌起一股不快,刚要驳斥,却看见婉贞背着钰柠,用手指了指乐寿堂的方向。
他一下子反应过来,反对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了,虽然心里颇不甘愿,还是不得不勉强“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下来。
而对于钰柠而言,婉贞的这番举动却令她感到憎恨不已。凭什么自己说破了嘴皮、使尽了手段,皇帝都不肯答应,而婉贞的一句话就令他改口了呢?这样做,不是更加凸显出两人在皇帝心中地位的不同吗?她钰柠一向什么都是最好的,偏生在这件事上硬是矮了婉贞一个头,真真是说不出的嫉恨,心中怨愤不已。
在钰柠的眼里,婉贞的这种作为根本就不是在帮忙,而是明目张胆的炫耀炫耀她更得皇帝的欢心,嘲笑自己比不上她的受宠,假惺惺看上去似乎是为自己说话,实际上心里不定在怎么讥笑着自己呢
因此,婉贞的这番话,不但没得到她的半分感激,反倒更加深了她的怨恨,吃力不讨好,算得上是无妄之灾了
不过钰柠虽然高傲,却也不是不识时务之徒。既然皇帝已经答应了陪她,且不管是出于什么原因,这个机会却是绝对不可以放过的。所以尽管满心的嫉恨,她还是扯出了笑脸,拉着光绪的手道:“皇上愿意陪钰柠走走,那真是钰柠三生修来的福分呢咱们从外面看起如何?”说着,也不等光绪回答,径自拉着他就向外走去。
光绪深深地叹了口气,颇为哀怨地看了婉贞一眼。为了不被慈禧猜忌,只得“牺牲”自己去忍耐钰柠的纠缠了。
婉贞被他的眼神看得好笑,也有几分同情。但无奈人家钰柠喜欢的便是他,她想要帮忙也是无从下手的,只能让他自求多福了
她目送着两人离开,一个人枯坐在堂中,顿时也觉无聊,便站了起来,决定回房里去躺一小会儿,好好养养神。
而在另一头,光绪虽然不得不委曲求全陪着钰柠参观玉澜堂,但毕竟不情不愿,所以行动颇为迅速,不管什么地方,绝对是看一眼就走,根本不给钰柠借机流连纠缠的机会。
玉澜堂本就不是很大,被他这么一走,很快便看完了。然后光绪就像是终于月兑离苦海一般,迫不及待地摆月兑了钰柠,借口到了读书的时间,赶紧打发钰柠走人。
钰柠虽然识过一些字,但因着慈禧的溺爱,加之本身不爱读书,所以知识水平并不高,还不到能够陪伴光绪读书写字的程度,因此光绪一向爱用这个借口来摆月兑她的纠缠。
她自然是知道皇帝的借口的。对于光绪名义上是陪着她,实际上却巴不得快点甩掉她的态度,心中颇为怨怼,想要多跟皇帝相处一番的打算也落了空。但不管怎么说,今天皇帝到底是特地抽出了点时间陪着自己,也没有婉贞那个女人在一旁碍眼,比起前些日子来已经好了很多,她倒也勉强可以接受了。况且今日她来,除了例行的纠缠之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光绪躲到书房去了,婉贞也早已回到了房里休息,于是正厅里就剩下钰柠一个人。她向旁边一个宫女使了个眼色,便向着玉澜堂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