挽清 第二卷 宫闺惊心 第一百五十三章 酒宴

作者 : 舞慈荏

“臣妾参见皇后娘娘、瑾妃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婉贞缓缓跪了下来,口中说着,恭恭敬敬磕下了头。

皇后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对于这个抢走了皇帝所有注意的女人,说她不恨那是不可能的。但恨又能如何呢?她也知道,即使没有婉贞的存在,其实她和瑾妃也是注定不被皇帝所喜的。以前老佛爷还在的时候,还能够凭借她老人家的威压,在表面上与皇帝保持了个不亲不疏的距离,可自从老佛爷升天、皇帝重新掌权,她们就再也没有了立足之地,完全地被软禁起来,也就只有年节时分可以出来露露面,表示一下仍然活着,笼络一下人心。这样的待遇,让她们看清楚了自己在皇帝心中的毫无地位,如今能够在他心中驻留的女人,只有眼前的这个她

为了她,皇帝可以不顾人伦之理、不顾万民之口,即使在她不识抬举公然忤逆之后,也仍然能够为她网开一面,连叛逆之罪都能赦免了,还有什么事做不出来的?

曾经,听到婉贞拒绝了皇帝,她还以为自己终有机会重新获得圣宠,然而这三年多的经历足以让她清醒,明白即使婉贞不在了,她也不可能在皇帝心中再有任何位置。

恨过、怨过,但事到如今,还有什么好说的呢?她已经看得很清楚了,也知道应该放弃了,这辈子,能够保住皇后的位子就已经是老天开眼,不该奢求太多的,皇帝的心,进不去……就进不去吧

疲惫地合了合眼,再睁开来时,已经是全然的冷静无波,嘴角挂着无可挑剔的礼貌笑容,她缓缓说道:“起来吧。七福晋,好久不见了,你看上去气色还不错啊。”

婉贞依言站起来,笑了笑道:“托娘娘的洪福,臣妾一切都好。”

圈禁看来并没有对她造成任何影响啊看着她娇俏依然的面容,除了有些清减再无二致的体态,皇后微微有些讥诮地弯起了嘴角。也是,有了皇帝的照顾,即便是圈禁中也不曾少了各项吃穿用度,自然是过得好的。

瑾妃仍是那副淡淡的平静笑容,只是眼神里更多了一丝深邃,笑着说道:“人啊,不管发生什么,身体是最重要的。如今一切都过去了,婉贞你要好好补补身体才是,都瘦了。”

婉贞微微一笑,向瑾妃躬了躬身,说道:“谢娘娘关心,臣妾省得。”

两位宫里的主子都发了话,婉贞这才走到一旁的亲王福晋席上,坐在幼兰和必禄氏的下手。见婉贞与两位娘娘之间言谈得体,并未出现什么情敌相见、分外眼红的场景,殿中的众人无不是有眼色的,自然也就揭过不提,反倒因为皇后和瑾妃都出言问候,从而对婉贞更多了几分巴结之心,更是刻意的奉承讨好起来。一时间,方才进门时的诡异和隔阂倒像是从不曾存在一样,仿佛婉贞一直就是跟她们混在一起的,从未有过三年的空白。

婉贞这才算真正松了口气,明白自己又重新融入了京城的贵妇圈里了。对她自己而言,其实并没什么所谓,但如今载涛官复原职,也就意味着要重新回到官场和名利场上,那么如果自己能够跟这些后宅妇人们打好关系,自然也是跟她们各自的府上熟络了一些,对载涛而言,终究是有些好处的。

而幼兰和必禄氏跟她本就是妯娌,对她与光绪、载涛兄弟间的情感纠葛本就比其他人清楚,此时见他们夫妇否极泰来,心中又更比其他人多了几分欢欣。况且,皇帝为了她,连谋逆的罪名都能赦免,可见她的圣眷依然隆重,两人心中透亮,不动声色的几句关心讨好,很快便拉近了彼此的距离,似乎又恢复到了四年前她未入宫的亲密和谐,甚至犹有过之。

众人说说笑笑了一阵,便听太监说道:“禀娘娘,时辰已到,是否开始奠仪?”

皇后看了看时钟,点点头道:“开始吧。”

于是,一群妇人跟着皇后,浩浩荡荡走了出去,按照清宫的规矩,祭拜、祈祷,中秋节还是有许多礼仪要走的。

婉贞在跟光绪一起软禁的时候,便曾跟随皇后她们做过,虽然暌违三年,印象已经有些模糊,但随着众人起起拜拜间,也逐渐回想了起来,倒也没做错什么。拜完之后,便到了宴会时分,仍然是皇后带队,一群命妇格格们一同来到了乾清宫。

此时已经天黑了,宫里头四处燃点起了灯笼。乾清宫里,更是新铺设了电灯,灯泡外套上了灯笼的外壳,看上去既明亮又不失了过节的气氛,看上去竟颇有些现代过节的情景了,婉贞一见,不禁有了刹那的恍神。

看来,这圈禁的三年,外间也在发生着难以想象的变化啊

她心中感慨着,随着皇后等人走进大殿中。亲王、贝勒、贝子们早已在这里坐好,等了许久了,皇帝高踞在龙椅上,远远地看不清面容。婉贞三年后第一次重新经历这等肃穆的场合,不由心中忐忑,也不敢东张西望,自顾低着头走着。随着众人一起走、一起停,听见别人都高喊着“万岁”跪了下来,她也急忙跟上,只是在晃眼间,瞄过一道明黄色的身影,不及细看细想,心中却有一股酸涩的感觉流过,眼眶顿时有些湿润了。

“起来吧。”不带感情的平淡声调响起,声音并不大,却在婉贞耳中仿佛一声惊雷,忍不住在唇边溢出一丝轻轻的啜泣——

很久、很久没有听到这个声音了啊

随着众人站了起来,她不敢抬头,不敢看向那个曾经朝夕相处的人,不敢再次看到那双溢满了情意的眼眸,在她辜负了他后,会否充满了失望和怨恨?

然而直到她随大队走到女眷席上坐定,却并未感受到哪怕一丝一毫专注的目光,更惶论什么爱恋或是憎恨,仿佛,她已经被彻底遗忘了。

真是自作多情啊

她低垂下眼眸,掩去了满心的苦涩,咽下嘴边的哽咽,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手心中。

忽地,旁边伸来一只纤手,覆住了她冰冷的手掌。她吃了一惊,抬眼看去,却是幼兰在看着她,嘴边挂着安慰的笑容,眼神温暖。

那股温暖似乎传递到了心中,她也禁不住展颜一笑,松开了紧绷的神经。

心头仿佛放下了一块大石,她的神态变得自然起来,不自觉地抬头张望,寻找着那个熟悉的身影。

事实上并不难找,就在光绪的下首,那个有些瘦弱,但一身朝服依然衬托得他风姿俊朗的人,不是载涛是谁?

按理,他的座位应该在载沣和载洵兄弟的下面,如今却坐到了皇帝下首,那是明明白白的昭示,他的圣眷隆重,光绪并未因他这些年的圈禁而对他心有芥蒂,如今事过境迁,是要重新受到重用的了

难怪,看那些皇室宗亲们的脸色,无人敢对这位一度失宠的钟郡王爷有丝毫的不满,反而都是一片和气,似乎从未有过谋逆之事,载涛不曾从他们之中消失三年似的。

婉贞低下头,嘴角有着浅浅的笑容。今晚帝后的态度已经明确指明了今后的政治风向,经过了今晚,想必所有曾经不利于他们夫妻的闲言碎语都会消失,至少在明面上,再也听不到了吧?

也难得他会有这番苦心了

见人已到齐,光绪率先举杯,道:“今又值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难得各位皇室宗亲能够齐聚一堂,又有钟郡王爷得以重获清白,实在是双喜临门。诸位,且随朕一起满饮此杯”

皇帝相邀,在座之人莫敢不从,嘴里纷纷谢着恩,喝下了酒。

载涛更是感激涕零,想想三年来中秋时节的冷清,再看看如今的热闹,不禁油然而生满月复的感慨。

眼光不自觉地溜向女眷席上,却也许是心有灵犀,正好迎上了婉贞看过来的眼神,四目相交,彼此不用言语也能意会各自的心情,于是相视一笑,然后颇有默契地移开了眼神。

吃喝了一阵,虽然是家宴,但毕竟有皇帝在场,又有谁敢真正放开了一切?光绪心知肚明,一会儿之后,便借口更衣离开了,这下,在场之人才算是真的放松了下来。

寻常的家宴因为载涛夫妇的出现而变得不同,官场之人最会见风使舵,载沣和载洵他们不必说了,是真心的为两人高兴着,其他人不管心里真正的想法如何,表面上却是都对两人大肆巴结奉承,一杯杯的酒灌下去,人人都在竭尽全力讨好这位明摆着会飞黄腾达的钟郡王,就连被一群后宅妇人们包围的婉贞,都没逃过被不停敬酒的命运。不一会儿下来,本就酒量不好,又有三年多不曾经历过这种场景的她就有些受不住了。

最后还是幼兰解救了她,不动声色替她挡下了许多的酒杯,一旁的皇后撇了撇嘴,也是发话将众人的注意吸引了过去,她这才松了口气,偷偷让一个宫女服侍着,走到殿外去吹吹风、透透气。

中秋的夜晚,阵阵凉风带来丝丝凉意,吹在已经有些昏昏沉沉的头上却正好令人精神一振。少了那刺鼻的酒味,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她只觉得神智一清,顿时舒坦了许多。

这时,不知从何处走来一个宫女,手里捧着一个漆碗,在她面前墩身行了个礼,道:“福晋,奴婢奉命给您送醒酒汤来了,您快趁热喝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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