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计忍不住哭丧起脸来。
他不过是个看店的伙计,客人来买东西,买完自然就走了,他难不成还要跟踪客人的行踪么?
“回……回王爷的话,小人……小人不知道啊”伙计带着哭腔说道,“那位夫人买完东西就走了,小人不过是个伙计,又哪里知道她到哪儿去了?”
载涛并不是傻蛋,只是关心则乱,有些乱了分寸而已,听他这么一说,倒也体谅了,但却免不了有些遗憾。
不过不要紧,最重要的是终于确定了婉贞还活着,并且距离自己并不遥远,这就够了只要人还活着,就总有再见的一天,或许正如载洵所说,她也正向着北京回去呢?
想到这里,他坐不住了,转头对载洵道:“六哥,我们快走吧。既然婉贞就在这里,一定要加大搜寻的力度才行”
载洵拦住了他,尽管同样惊喜于婉贞仍然活着,但却想得更多,沉声说道:“老七,不要着急,别忘了,这里可不是我们大清,不可能一句话就调动大批人马来帮我们。在这么繁华的港口城市寻人,无异于大海捞针,还是需要讲究个方法才行。况且,谁又能确定婉贞如今还在这座城里?毕竟伙计见到她是昨天的事情了,她既然说赶时间,说不准现在已经离开了呢”
载涛一愣,急切的心情冷静了些,总算开始有点脑子思考了。他想了想,道:“如今我们正往回赶,婉贞会跟我们一样出现在这里,说明她应该也是在往回走,也许,我们直接回北京就能见到她也不一定。但凡事都有例外,为了剔除她不是向着北京去的可能,还是有必要在这儿找一找的。再找半天,如果没有其他的线索,我们就直接回北京。”
载洵听他说得头头是道,不禁松了口气,知道那个聪颖过人的老七又回来了看来婉贞真的是他的罩门啊,一旦确定了婉贞无恙,他也就恢复了正常。
点了点头,他赞同道:“这样很好。老七,既然婉贞曾经在这里出现过,见过她的就肯定不止这伙计一个人,相信一会儿还会有新的线索来的。尤其我们可以从陪着她的那个洋女人入手,听伙计的描述,婉贞跟她很是要好,她也很熟悉这个城市,找到了她,也就找到了婉贞”
载涛点点头,强压下心头的焦急,看着伙计说道:“你既见过那洋女人,应该能够描述出她的相貌吧?你跟这位画师说说,画一副她的肖像出来,等找到了人,我重重有赏”
伙计被吓得够呛,哪里还敢奢望什么赏赐?只要能够平安“月兑险”就已经是佛祖保佑了当下唯唯诺诺,跟着那个会画画的船员,到一边画头像去了。
载涛和载洵也不进包间了,就在大堂里坐着,焦急地等待着。所幸过了不久,就又有消息传来,却是那家印度餐厅的侍者也认出了婉贞的模样。
这次,用不着再去画像了,因为那侍者虽然不知道贝拉的名字,却认识她的主人奥斯顿,这下洋人的名字也有了,搜寻范围得以进一步缩小,很是令在场的人振奋了一把。
然而现在的问题是,侍者也不过是个小人物,只知道奥斯顿是个出手阔绰的商人,来自法国,至于他具体做的什么生意?现在在什么地方?却是一概不知。
载涛和载洵面面相觑。
若是在国内,这完全就是小菜一碟。以他们的权势,只要说一声,很快就会有人把答案放到他们的桌上。然而这里毕竟是国外,是英国人做主的地方,即使他们身为中国的王爷,在这里怕并不比一个普通的商人强多少,甚至,比商人们还不如——至少人家对这里很熟悉
英国人?
载涛脑筋一转,眼光突然扫向一旁的司考德船长。载洵发现了他的眼神,顿时也是眼睛一亮,目光灼灼同样看过去。
“司考德船长,不知道,您可否认识这里的城主阁下?”载涛充满希望地问道。
亚当?司考德显然也不是笨人,即使刚才不知道这两位中国王爷看着自己做什么,现在也该明白了,立刻摇了摇头道:“很遗憾,王爷阁下,我只是个小小的船长,城主阁下的名字我听说过,人却从来没见过。”看了一眼瞬间有些泄气的兄弟俩,他想了想道,“不过,以两位的身份,身为大英帝国的客人,代表中国出访的使节,如果前往拜会城主阁下,请他帮忙的话,应该也不困难的。”
载涛和载洵顿时眼睛一亮,想到英国人对此次出访的重视,身为一座城市的管理者,好歹也算是位高权重,应当听过并且知悉此事才对那么,如果直接亮出身份上门求助,他应该也不会推诿才是
当下,两人对视一眼,载洵体贴地笑笑,道:“老七,你走一趟吧。城主那里应该会有所有在这里逗留的商人的资料,你去求他帮助,应该不会遭到拒绝。我就在这儿等着,若是有什么新的消息,也好立即通知你。”
他知道载涛是坐不住的。一旦有了婉贞的消息,让他在一个地方等着,简直就是种煎熬。与其让他在这里坐卧不宁,不如给他些事情做,一方面能够帮着寻找婉贞,另一方面也可以多少舒缓一些他紧张的情绪,免得弄出祸事来。
载涛感激地看了看他,笑道:“好,我去找城主,这儿就拜托你了,六哥。”
“说什么呢应该的。”载洵笑着说,然后看着他一阵风似的刮了出去。
司考德船长虽然不认识科钦的城主,但城主府在那里总是知道的,亲自领着载涛来到了城主府,向门口的卫兵说明了来意,那卫兵听说是中国使团,不敢怠慢,立刻通报了进去。不一会儿的功夫,两人就被引到了花厅,被安排在那里暂时等候,一旦城主忙完了手上的事务,就会立刻召见。
载涛心急如焚,此时却也无计可施,只能乖乖地等着。就算他是中国的王爷又如何?这里毕竟是洋人的地盘,没人规定一定要给他三分薄面,况且洋人在中国境内就很是嚣张跋扈了,更何况在这本就是他们的地盘上,气焰再嚣张一倍也是正常的。
弱国从来就是被欺负的,载涛在此刻再次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若是自己的国家能再强大一点,一个小小的城主又怎么敢小看自己?怕是早就扔下手头事务亲自迎接了,哪里还敢把自己晾在这儿等着?
心中的焦急和屈辱交织在一起,他紧紧握起了拳头,斗志再次被深深地激发出来——有生之年,他一定要让这样的情形,再不出现
不过司考德船长却没有这样的心思,他不是中国人,体会不到那种屈辱和不甘,进门之后,便耐心地等着,顺便观察一下这个专门提供给等候的人休憩的地方。
不得不说,虽然是在印度,这个花厅却完美地复制了地地道道的英国风格,透亮的玻璃,舒适而整洁的布置,还有专门的奴仆在一旁守候,为客人们提供点心酒水之类的服务。而在座的人并不多,寥寥几个,但看上去都是很有体面的人,看得出来应该身份都不低。他经常在世界各国穿梭,自然知道身为一地之主会有多么繁忙,每天要接见的人数以百计,绝对不止这几个人这么简单。然而这里却分明只有很少的人,这就意味着这个花厅没有一定的身份地位是进不来的。普通一点的人物,例如他自己,若不是陪着中国王爷前来,怕也只能跟许多人一起,挤在一个狭小的空间里,汗流浃背等待着城主大人的召见吧?
在他打量着别人的同时,别人也正打量着他。
奥斯顿一早就来到了城主府。虽然他们家跟城主颇有渊源,但城主刚刚才回来,手头上要做的事情一堆,而他的事情也并不是什么紧要公务,自然就只能乖乖在一旁等着。做生意的人,耐性是最好的,他倒也不急不躁、处之泰然,直到看见那一中一洋两个人走进来。
那个外国人没什么稀奇,看上去似乎是个船长之流的人物。奥斯顿知道这位城主大人的规矩,除非有特殊背景,否则船长之类的人是不可能被带到这里来的。如此一来,能够引起城主足够重视的,就只能是那个中国男人了
那年轻的中国男子看上去绝对不超过三十岁,虽然尽量保持着面上的平静,而几乎也已经做到了,然而他还是能够从他的眼中看到一闪而逝的焦虑,似乎正为什么事情着急烦心着。令他侧目的是,那个男人似乎有着与生俱来的高贵气质,即使在这种异国他乡也丝毫不减骨子里透出来的高傲和尊贵,这样的气势,奥斯顿也曾在欧洲的贵族身上见到过——是那种传承了几百年的真正的贵族,而不是依靠金钱爬上来的暴发户
这个男人绝对不简单他心里做了如此的判断,随即便好奇起来——这个人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或许……
他思忖着,扬起了笑容走过去,行了个标准的贵族礼仪,说道:“来自中国的尊贵的阁下,请允许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来自法国的奥斯顿?雷德,很高兴在这儿见到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