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大把年纪拜了明绣为师,这小姑娘总要给他些面子,一来拉近二人之间的关系,那她以后就算有什么好的主意或者是关于陶器方面的东西,总也会“传授”给他这个老徒弟,而不是肥水往外头流了。
明绣本来正在喝着茶水,听了这老头子眼泪鼻涕纵横,真心诚意的一番话,那茶水却是一下子喷了出来,将他喷得满头满脸都是,两人一时间都是愣着了。
等她缓过神来正准备要赔不是时,郑师傅却正气凛然的说道:
“师傅,这杯茶就算弟子奉给你的拜师茶了,希望你别嫌简陋啊!”
明绣哭笑不得,抹了把自己下巴上沾的茶叶渣子,见吴师傅就好像是瞧见了鬼怪一般,被他惊吓得半晌回不了神,连站起身来避开也忘了。
吴师傅见她愣神,硬着头皮向她拜了下去,人虽然老了,不过常年烧窖身体很是健康,动作麻利的向她叩了三个响头,虽然见她受了自己的礼拜师即成事实,不过吴师傅的心里却很是有些酸涩,他这么大把岁数,以前的师傅早就是入了土的了,虽然能向明绣学到些东西,不过面上毕竟不算光彩,一时间又是挣扎,又是有些欣喜,因此脸上也是阴晴不定。
一个眨眼功夫间就已经成了一个白胡子老头的师傅,明绣头顶好似雷鸣闪闪般,硬是给惊了一跳,半晌才跳起身来,一边伸手将他接起来,脸上不免有些懊恼:
“吴师傅,咱们有问题可以慢慢讨论,您来这么一出是做的什么?”收一个老徒弟不算什么事儿,可是让这么一大把年纪,都快能赶得上当自己爷爷的人做自己师傅,那可是应该天打雷劈了。
她心思敏锐,自然知道吴师傅这么说的意思就是不要将这拜师的事情闹大,弄得他颜面无光,她也知道这吴师傅到了这把年纪,手底下徒子徒孙应该是应有尽有的了,不过被人强迫着拜师这还是第一次,因此不免想起了自己强迫郑老道收周临渊时的情景,不由泪流满面,心里狂呼,这果然是个报应啊。
吴师傅之前顺着她的力道自己站起身,现在听她这么说却好似下定决心一般,这头已经叩了,要是拜不成师可真是没脸面活在这世界上了,因此将心一横,见她惊吓的样子干脆一不作二不休,又要往地上跪去,大有她今儿不答应就跪着不起来的样子。
明绣只感到脑袋一阵阵抽疼,比使用异能后的那种无力感有过之而无不急,她从来没有过这种脑袋里面一片空白,不知道如何自处的时候,因此只得打了个哈哈,准备先溜走再说,拜师什么的话题也太过隆重了。
吴师傅微笑着看她落荒而逃的身影,长满皱纹的眼睛里头露出一丝笑意,也没打算出声再叫住她,自己今日行事已经算是出格,再者来说,她就这么一跑连话也没说,那也算证实了二人师徒名份,以后就算想赖也赖不掉了。
明绣跑出吴家的窑窖好长段路才有些气喘吁吁的停了下来,脸上不由露出苦笑,这吴师傅平时看着挺稳重的人,没想到也会有这么胡闹的时候,拜她为师?真亏他想得出来了!她现在还不知道自己这么慌慌张张的跑出来没来得及拒绝的后果是什么,只是心里已经有在考虑,过段时间时要不要再过来取那些自己订好的瓶瓶罐罐了。
想儿这儿,明绣精致的脸蛋上一阵扭曲,慢慢往回走时不小心模到胸口放着的荷包,这走得急了些,连钱也忘了付,这下子就算不想再去窑窖也是不行了,总不能让人家白白做些事情,只是这样一来就免不了要再和吴师傅打交道,明绣嘴角一阵抽搐,已经在脑海里不停的思考下次见着他时要怎么一个应对法。
原本心里打算让何翠翠再去一次窑窖将银子付了,顺便再把那些自己订好的瓶子拿回来时,吴师傅却自己亲自带着几个挑着担子的徒弟上了门。
见到明绣时恭敬的对她鞠了一躬,这一下不光是将明绣吓得不轻,连他身后的几个人到中年的徒弟也给惊了一跳。
“师傅您老人家好!”明绣额头滑过一阵黑线,千算万算没想到这老头子自己找上了门来,而且这次烧陶器的速度真是很快,这才过去没几天的时间,他就已经烧了两挑自己订做的东西送过来了。她一时伸了脑袋去看那挑子里头的成品,倒忘了纠正他的称呼,欢喜的走过去拿了一个瓶子在手上,见白皙光亮的陶瓶上头寥寥几笔勾勒出一个青春少艾的姑娘模样,虽然简单,可是这么一来就能瞧得出是女士用品了,这正是明绣自己的手笔。
这些陶器原本按照窖里订单的前后顺序来说,应该是要半个月后才能出得了成品,这么快就做好的原因一来是吴师傅新得了这么个诀窍,迫不及待的想要做出成品来看;二来既然已经拜了明绣为师,怎么她也有些优先权了,因此四五天的时间就已经将原本需要十来天的东西赶着烧了出来。
吴师傅原本也觉得拜小姑娘为师面上无光,不过见过这些烧出来的成品比自己预想中的效果好上许多之后,也顾不得自己那无聊的面子,想着以后随之而来莫大的名望声名,心里又是闪过一丝欢喜。连忙欢喜的叫着几个徒弟挑着担子,一路问着才来到这半山腰里头。
见几个徒弟下巴都快掉到地上了,他原本带笑的脸一板,变成他自己平素的威严样子,咳了两声这才对他们斥道:
“还不快叫师祖?”
“嘎?”
这下子不光是几个徒弟愣到了九重天外,连明绣也差点跌了一跤,还没来得及开口辩解,就听到吴师傅说道:
“这些才烧出来的陶器盖口相接处就是你们师祖发明的。”
这几个三四十岁的汉子听了这话,连忙想也不想的就跟明绣跪下叩了个响头,嘴里异口同声的叫道:
“师祖好!”
明绣觉得有些茫然,这叫什么事儿?自己莫名其妙就变成了祖字辈的人,虽然这种变故几天前在吴家时已经出现过一次,不过她没想到这下又来这么一出,而且辈份越变越大。想着过些天钻出一些比她还要大上几岁的少年,满口叫着她“祖师婆”,自已身上不由自主的冒了一层鸡皮疙瘩出来,身子也忍不住抖了抖。
她回家后就有些后悔自己没拒绝吴师傅就已经溜走了,不过想着他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想来要拜自己为师也只是一时冲动,搞不好事后比自己还要后悔,因此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只是没想到这吴师傅现在竟然违背他自己当初的意思,当面将这事儿说了出来,不由杀了她一个措手不及了。
明绣辩解了几次,见这师徒几人完全没将她的话听进耳朵里,虽然仍是恭敬的不住点头,可是听她刚一说完称呼她时分别又是“师傅”、“师祖”了,显然是将她不要莫名其妙的变成人家“长辈”的话没听进耳朵里。
解释了好几声,见没人愿意听自己的话,不由转头望了一眼正静静站在一旁的何翠翠,她脸上却是理所当然的表情,她一向认为明绣很是厉害,就算能做别人的师傅那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因此毫不意外。
明绣说得口干舌燥,总算放弃了想要将这几个固执的师傅想法打消的念头,准备付钱将他们打发走,可是这几人硬是说什么也不肯收这钱,明绣也是有些无奈,和吴师傅推辞良久,见他仍是怎么也不肯收自己这个“长辈”的钱,也有些无奈,叫何翠翠去阳台摘了好些葡萄下来,拿篮子装了请几人提着,心里琢磨着这葡萄在乡下也能算个稀罕物,用来抵陶器价值应该也是差不多了,因此赶紧将他们送了出去。
等到吴师傅一行人走了之后,明绣才不由松了口气,瘫在椅子上连动也不动,只是一个劲儿的苦笑。嘴巴里说得好干,见何翠翠正细心的将担子里的陶器捡出来,连忙进厨房里就着她之前就烧好的开水泡了一壶花蜜端出来。
何翠翠捡陶器时动作也很小心,深怕将这些脆弱纤细的瓶子给摔烂了,再加上天气又以有些炎热,没多久就满头的大汗,她也老实,一声不吭只顾着做事。
明绣看得也有些心疼,将水壶放在桌上,对她招了招手:
“翠翠,过来先喝杯水再收拾吧。”
何翠翠听她说话,虽然想赶紧将地上摆放的陶器收拾完,不过心里却没想过要抗拒明绣的话,连忙乖巧的站起身走了过去,将手洗净之后也没去自己喝东西,反倒是拿了水壶给她倒了一杯,自己安静的站在她身旁。见明绣也倒了杯水递给自己时,她连忙摇了摇头,表示不渴,不过见明绣原本笑意吟吟的脸只是瞧了自己一眼时,心中不由一凛。
她脸上并无任何的怒意,可是自有一种使人折服的魔力,何翠翠只得乖巧的接过她手中的杯子,还没喝到时,杯中窜起的白色烟雾钻进鼻孔里,她脸上也不由露出一丝欢喜的神色,露出十分可爱的笑容来:
“小姐,这水我喝过。”说完十分珍惜的小小喝了一口:“我哥哥也带回一壶这样香甜的水给我喝过。”
明绣愣了一愣,想着何远送紫罗兰上山时,不要多余的银钱,却反而要这一壶花蜜的情景,当时还以为是他自己爱喝,没想到却是给何翠翠的,她心里明白可是却也不说破,只是微笑着说道:
“喜欢就多喝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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