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历说话不假,自此日后,果真是常常驾临坤宁宫。
这一举动可让重华宫的郑妃始料不及。“皇后久不得宠,如今却是使了什么狐媚手段?”郑妃对着铜镜,恨恨地想。
“莫非当真是宠极爱还歇,妒深情却疏?不行,我可不能做那长门宫里的阿娇,让君情妾意,各流西东。”郑妃手里捏着一把鸳鸯浮雕绿檀木梳。
她紧抿着嘴唇,把梳儿也握得紧紧的,白女敕的掌中留下道道梳齿戳出的凹凸印痕,恰恰映衬出那妄图抓紧君王恩宠而迫切又忐忑的内心。
皇上究竟是着了什么魔了,还是把安己道找来,商量一番。念及此,她高声唤道:“安公公……”
可唤得几声,来的却是身边一个普通婢子。
那婢子端着个紫漆盘儿,慌张上前,问了声:“娘娘?”
“安己道呢,死到哪里去了?”郑妃厉声。
“安公公在云岘馆呢。”婢子十分小意。
“哼,本宫倒小看了他,还是个有抱负的。”郑妃冷笑两声,“快去把他给本宫唤回来。本宫若失了势,第一个就叫他死无葬身之地。”
那婢子不敢多言,慌忙退下。走得两步,却又回将身来,怯怯地道:“娘娘,尚仪局送来了新作的团扇。说是夏日将至了,让娘娘先看看今年的花色还合意否。”说罢将捧着的紫漆盘儿搁在郑妃身前的梳妆台上,又躬身急急退下。
盘中团扇大约有十来柄,郑妃拿在手中,一一看过。
见扇面为丝绢,扇骨为梅烙,都是上等材料,和去年并无二致。再看扇中图画,也是画工精致,水墨生动,枯润合度,渲染入微。
郑妃初初看时,还觉尚可。可拿过一柄,放下一柄,等到拿了最后一柄时,竟一掌拍在桌上,怒道:“这群见风转舵、拜高踩低的狗东西,眼见皇后得势,把那凤鸾合欢扇送坤宁宫去了罢。”
郑妃坐在镜前,看着镜中自己。由于动怒,发髻前的凤钗尾叶不断颤动,玉臂间的凤钏镯儿也咯得手臂生疼。
她爱极了凤凰样式的饰物。缺什么爱什么,世人向来如此。大约郑妃心里,最大的遗憾便是凤冠后位吧。
所以她的钗儿、钏子、耳坠、项链,都是清一色的凤凰式样。而每年尚仪局制的一柄凤鸾合欢扇,也会送到她的宫里,皇后是得不到的。
那些湿热烦闷的夏日午后,她就轻摇着那柄凤扇,无数次地嘲笑那个失了圣眷的尊贵女人,犹如嘲笑一只拔了羽毛不如鸡的落魄凤凰。
可今年,今年呢?从贵妃到皇贵妃,我进了一步,离后位应是越来越近了吧,可我怎的反而觉得了遥远?郑妃的脸上不由得写满了疑惑。
正疑惑之际,温柔若水的好姐妹李德嫔走了进来。
李德嫔的肚子已有些突出了。她乃是靠着郑妃提携而起,自是走得近些,常常前来。现子虽然重了,但隔得几日,也会过来,丝毫不敢有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