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又过了一段时日,日头却是渐渐地热了起来。
王皇后、郑妃……还有很多这个紫禁城里爱惜容貌胜于性命的高贵女子,她们都在这炎炎烈日下放缓放慢了脚步。
更多的日子里,她们是趾高气昂的,是端着身子迈着大步的。她们捏着锦帕扭着身段独独行在前面,将身后尾随的宫人甩出几步开外,以此来宣告主子与奴仆的距离,来宣告自己不可逾越的尊贵身份和地位。
可在这炎炎日头下,她们却放碎了步子,躲在宫人们撑着的御扇仪仗间小心翼翼地行着,唯恐被骄阳灼了脸蛋,损了容颜。如此这般,倒也使这紫禁城里多了些温婉端淑的气息。
可红珠却没有这般改变。她仍旧独自一人,如独行侠般,风风火火地自由来去。
她的脸蛋黝黑发红,进了灼热的空气里不过半刻便有了油亮亮的光泽,使她散发着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气息。
可要说到她的改变,也是有的。日头热了,她也开始带了根锦帕。
只是她的锦帕不是捏在手里,随风摇摆以衬托身影曼妙。她将那帕子揉成一团揣在怀间,出得汗来,便由怀中掏出随便一坐,囫囵着擦那额头颈间的汗水。
她不理会那些假装优雅女子的捂嘴嘲笑,就像也不理会众人议论她常常往冷宫去的奇怪行径。
是的,红珠最近总爱去冷宫瞧叶奇妃。
叶奇妃久不出冷宫,红珠常去,她倒也少了些冷清寂寥。
两人都是一般的豪爽性子。很多时候聊得晚了,红珠便歇在冷宫,和奇妃同榻夜话,并不回蔷薇苑去。两人投缘得直如亲姐妹一般。
红珠常来,除了投缘,倒也有其他原因。那便是一为了躲开万历,二为了多探听些有关任轻扬的消息。
这一日,红珠由奇妃处回来,却是撩着外裙前襟,兜着一大包东西。她脚步缓慢,神情也沮丧得紧。
到得蔷薇苑,她将怀里东西直愣愣地往桌上一放,便坐下捉起桌上的茶壶直往嘴中灌水。
堇萱远远望见红珠这般“咕噜咕噜”吞水的模样,急急走到房中笑道:“慢点慢点,你这是干什么去了,渴成这样。”
红珠不答,将茶壶重重一放,拉了自己的海棠红柔丝衣袖,举手揩了嘴唇,望着堇萱。
堇萱见了那一桌的东西,拿过篮子一边收捡一边嗤嗤笑道:“哪里来的芒果和荔枝,这可是南国上好的贡品呢,宫里也不多的。听说每年只贡了太后、皇后和皇贵妃,你却一下子就得了这么多。怎么着,又遇着皇上了,你……被那怎么着了吧?”
“呸呸呸,别胡说”红珠道,“这是奇妃娘娘给的,和皇上无关。你去把寒霜叫来,你也来,我们三把那两坛子女儿红启了,喝个痛快。”
“你这是怎么了?好好的喝什么酒啊。那酒……可是皇上御赐,等着你侍寝后再喝的,莫非你真的已经……”堇萱道。
“没那事。我愿意今天喝就今天喝,你快去叫寒霜。”
堇萱点头应声出门,心中暗喜:我在等机会,你却送我机会,真乃上天助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