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霜得了堇萱报信,听闻红珠异状,急急赶来。
进得房间,只见红珠散了发髻,丢了珠花,十指插在发间,正伏桌大哭。
“你到底怎么了?打奇妃娘娘那回来吧,受了什么刺激?”寒霜问道。
红珠只道:“陪我喝酒。堇萱去把好酒拿来。”
堇萱依言取过。
红珠又道:“不要酒杯,要三只大碗。我们大碗喝酒,方能消愁。”
寒霜、堇萱不知原因,劝解无果,三人乃围桌坐下,倒酒痛饮。
时值暑气蒸腾而美酒甘洌,刚喝时唇齿间备感清凉,几碗下肚后却是体内灼热,好不难受。
红珠喝得甚急,酒气上来,涕泪横流。寒霜陪着好友,也是碗碗见底,喝了不少。堇萱却斯文得紧,只顾给二人倒酒,自己则举碗沾唇即止。
喝得几碗,红珠未等众人再问,却是自己已开了口:“那些南国果子,是奇妃给的,若是她知道我的心事,定不会给……”
“为什么?”寒霜奇道,“那果子不是皇上赏的么?”
“皇上?皇上除了需得占星卜卦时,哪里还会记得冷宫里的人儿。奇妃娘娘的眼盲了,她是真苦。就那么个破败凄凉的院子,只她一人住着,身边也没个使唤丫头。底下的宫人更势力得紧,依例应领的物什也往往克扣着。”红珠再饮一碗,又道,“可她……她也让我羡慕得厉害。有人日日惦着她,时时为她奔走。春日送良膏,夏日送南果,冬日送银炭……”
寒霜何等机灵,见红珠如此说,心中已了然,“送东西的人便是你的白衣书生么,那些闽南果子也是他送来的,上次你在宫中见到他也是在奇妃那里,他心中恋着奇妃娘娘?你……是在为此伤怀?”
红珠点头,复又摇头。
“奇妃是他师妹,他恋着奇妃我早已知晓。我只是想,他这终年奔波,何等辛苦,可恐怕这等辛苦比之内心苦楚,又不及万一。”
“奇妃心里装着无情无义的皇帝,又为了皇帝自伤自残至斯。他是至情至性之人,年年见心爱的人这等境地,怎不肝肠寸断。”
“那日我见他神情冷漠凄苦,不似以往,还不知个中情由。今日见了这些南国圣果,又听了奇妃之言,才知他常来宫中,所谓何事。原来情之一字,真能伤人肺腑。我真是恨,上天为何要让奇妃成了奇妃,要让他平白地受这等苦楚……”
原来奇妃自居冷宫后,固步不出,也懒与外人联系。宫人见她性子古怪又没了恩宠,自然也怠慢着。是以她虽冠着妃子名号,实则却如宫人一般。只一日饮食能勉强顾上,其他都如奢谈。
她是闽南人,冬日尤其怕冷,夏日又爱食家乡果子,自伤眼睛时还落了病根,每到春日万物生发季节便会疼痛……这一切,高高在上的君王转眼忘却,任轻扬却是牢牢记在心里。
闽南距京城遥遥万水,隔着何止千川,任轻扬却是终年往返,不知停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