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彬整了整袖口,漫不经心的道:“你家侯爷是哪一位啊?”
家人躬身道:“家主寿宁侯。”
袁彬肃然起立却是歉意的道:“原来是寿宁侯府上,失敬失敬。寿宁侯找我有什么事?”
家人道:“侯爷请袁大人去赴宴。”
袁彬点点头,瞧了瞧自己身上的衣裳,也就这样了:“我这身装束怎么样?”他问了那个家人,不等家人表示自己的意见,袁彬自己便道,“你就是说不好我也没办法,我也就只有这一套衣裳还算能见人。我跟你说,这是我调往御前侍卫的时候做的一套衣裳,穿了还没半年,还算是新的。这衣裳可花了我不少的钱,上等的料子。”
家人听了只有苦笑的份。就袁彬身上的这件衣裳,还上等的料子,连他身上的都不如,还算什么新的,穿了半年了,早都看出来旧了,怕是只有这么一身的衣裳,洗了穿,穿了又洗的。他们府里的家人一年还有四套新衣,也不会像他这样。
“当然可是,再好不过了,袁大人穿上这衣裳别提多精神了,自是英武不凡。”
袁彬听的都觉得牙酸,就他这衣裳还……他这身衣裳是从旧衣店淘回来的,穿着也不怎么合身,还叫英武不凡,当初就看着料子不错还便宜,毕竟是做了御前侍卫不能丢人,但是自己穿上是什么样,他自己清楚。
“既然这样,那咱们就去吧?”
家人请了袁彬上车。
那边的人是走了,门后头的人却没离开,小向闷哼的拉着姜景濂离开:“等大哥回来咱们就有新衣裳穿了。”
“我不要”他不会要张家的半点东西。
小向道:“哎,你怎么死心眼啊。大哥向人家要东西咱们接着就是了他愿意送,咱们就要着,那么多的民脂民膏。”
“就是这样我也不要。”
小向真不知道要怎么劝慰这个死心眼的孩子:“哎,你别那么的死心眼啊。你听我说啊,他们张家是不是对不起你们家啊,是不是对不起你姐姐啊。可是,他们有想你表示过什么么?明明是他们做错的事,还要把脏水泼在你姐姐的身上,自己还做出一副受了多大委屈的模样。你报仇是一回事,可是,你怎么都要得到些不补偿是不是?人家被打伤了,还要赔医药诊费,被打死了还要赔个烧埋银子,没道理你们什么也没有是不是?至少你得给你姐姐再要副嫁妆回来是不是?”
小向细细的教导着死脑筋姜景濂,他在教他,就是自己吃亏了也要把吃亏降到最低:“礼不过是虚的,什么才是真的?到了自己手上的东西才是真的,别的都是虚情假意,就是这东西是真的。”
姜景濂抿着口。他虽然想保护姐姐一辈子,可是姐姐还是要嫁人的,出嫁就要准备嫁妆的:“可是也是我去要,而不是……”
小向一副教导人的模样:“谁要都不一样?关键是到自己手里。”
姜景濂没好气的看着她:“那你是说我要问袁大哥去要了?”姜景濂不打算再跟小向闲聊了。
小向被姜景濂堵了个正着,只是哎哎的叫了两句没有后话。
姜景濂去了锦华的屋子,锦华正在做针线,姜景濂也不走上前,就站在门边看着锦华做事。
锦华抬起头不禁一笑:“你站在那做什么?”
姜景濂走了过去:“姐姐,你在做什么?”
“给你做件厚衣裳,这再过几个月就要过年了,我给你做身新衣裳。”
姜景濂模了模衣裳:“这到过年还有好久呢”
锦华不由笑道:“现在做好了,趁着天气还热,在外头晒几日,到时候才软和。”
姜景濂点点头,走到锦华身边坐下,半响才开口道:“姐姐,知恩思报对不对?”
锦华低着头缝制衣角随口接道:“当然对了。”
姜景濂又道:“那被人欺负了就要还回去是不是?”
锦华再次应道:“是啊。”她好像察觉了什么,抬起头看着姜景濂,“你怎么了?又在想怎么报复张家是不是?”
姜景濂道:“也可以这么说,我只是想袁大哥同林大人说的话,我拿不准。”
锦华放下针线看着姜景濂:“有什么拿不准的你说出来,让我也听听。”
“姐。林大人说这事情要靠皇上,我们都觉得要对付张家就要靠皇帝,所以总希望皇上听到姐姐的冤屈后为姐姐洗白,所以咱们才拼命写戏文,就是想听皇上金口玉言说着好字。袁大哥却说不能让皇上夸赞,说最后吃亏的还是姐姐。”姜景濂说完话茫然的看着锦华,“他们说的都有道理,可是姐姐,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们做了那么多的努力到现在都没有一个成事的。”
锦华叹了口气,可是又能如何?单单只靠她一个人实在是太势单力薄了。锦华摇摇头,她不能这么想,这么想是不对的。自己势单力薄又能如何?万里长城也不是一日就成的,沧海桑田也不是瞬息而成,滴水穿石……她一个人再不能干,可是一点点的积攒下来也会迸发出很大的力量来。
“我知道了。”
姜景濂看着锦华:“姐姐,你知道了什么?”
锦华笑着看着姜景濂:“我知道后面该怎么做了。”张延裕能派人来杀她,就说明他忌惮,那就让他在多派点人来好了,皇上赐的宅子在四九城中算是热闹的地方,这左领右舍的都是做官的,到时候就闹大好了,张延裕跟贾氏越掩盖什么她就越揭露他们所要掩盖的东西;越是不想丢人,那就让他们越丢人好了。
袁彬在张家做客陪着他的正是寿宁侯世子张延裕。对于这位世子袁彬可是好奇的紧,他仔细的打量着张延裕。模样是好,皮肤白皙,眉毛长长的,眼睛,眼睛很有神,总之一副儒雅的气息,关键是此人待人很亲切,一点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如果不是锦华的事,袁彬对张延裕真的是有好感。
“袁兄看我做什么?”张延裕注意到袁彬一直在盯着自己看。
袁彬不好意思的笑了笑,指着张延裕的扇子:“我看世子的扇子,很不错。”
张延裕收了扇子又打开自己看了看:“袁兄认为这字好?”
袁彬点点头:“恩,是写的不错,关键是画的也好。”
“哦?”张延裕有些惊愕,他可是听说袁彬是不认字的,是个大老粗,大老粗还会看画?
“不知道哪里好了?”
袁彬哈哈一笑:“世子这就问倒我了,我根本就不懂这些,我一看这花就想起前段时日看到的荷花,一大片一大片的,感觉那湖水跟天都接在一处了。”袁彬闭上眼回忆起那日在陪驾在昆湖边看到的荷花美景,他是肚子里没货的人,反正就觉得好看,湖面上不时吹来的凉风,吹散了不少的暑热,“这画一下子就让我想到那景色。”
张延裕笑了笑,到没想到袁彬是为了这个。这种直率到少见:“这字是半阙诗,是南宋杨万里的诗,‘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说的是杭州西湖的景致。”
“啊”袁彬点点头,那儿他去过的,确实不错,西湖的荷花是好看,不错还是西湖醋鱼好吃,那个牛肉羹也很美味,最好的是一到晚间,画舫驶入,吹拉弹唱声更是不错。
“袁兄,你在想什么?”
袁彬歉意的笑道:“没什么,我在想你念的这诗,这人写的真好,我当时看到的荷花就是一大片一大片碧绿的叶子。你们读书人真能干。”
张延裕笑了,又陪着同袁彬说了一会儿话,袁彬临走之时张延裕相当的歉意:“袁兄喜欢我本该这把扇子送给袁兄的,只是这把扇子是旁人送的,对我来说别样珍贵,因此……”张延裕转了身子,从随从手中取过一个锦盒,“这是王冕的荷花图,还请袁兄收下。”
袁彬摆着手:“不用,不用。”
张延裕跟着的随从看袁彬这个样子显然是不懂的,解释道:“这是名家手笔。”
袁彬听了更是摆手道:“那就更不能要了,你给我这个不等于牛嚼牡丹了?浪费这东西了。”笑话,他一个粗人要这个用什么用。
张延裕也没强求,只是让人按照一般的礼物送上去。袁彬看着那些个衣料啊,吃食啊到觉得不错,这个可以用还可以换钱,比那画好。
“土豹子”瞧着张延裕的马车远去,随从啐了一口,“世子就这人咱们府上还拉拢他?”
张延裕笑笑随即反身往回走,他要跟父亲好生的谈谈,这个袁彬,不简单,难怪皇上瞧上他,他们绝不能任由皇上说什么就是什么。对待皇上,就从这个袁彬开始。
张家的人一直将袁彬送回去,小心翼翼的搀扶着袁彬:“袁大人,您慢些。”
袁彬叫来了小向把东西拿进去,末了袁彬招呼来那个家人:“你来”
家人只当有赏忙过来:“袁侍卫大人,您有什么吩咐?”
袁彬抖了抖衣裳:“吩咐到没有。只是,这袁侍卫日后还是不要再叫了,我已经不当差了。”
家人面上的转换很大:“啊?”
袁彬苦笑道:“你还不知道吧,我今儿被免了差事了。”他随即转动了眼珠子,“以后还请多照顾?”
家人愣愣的应了两句忙告辞而去,他要赶紧告诉世子。
袁彬看着那越跑越快的马车,忍不住笑了。
“大哥,你笑什么呢?那个叫你呢”小向在门口招呼着,也不晓得锦华要做什么,神神秘秘的两个人说了好大一阵子,这就急着要找大哥,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