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氏家的兔子经观察后没有发现别的病症,只是拉稀,服用杜小鱼送的药丸之后便有好转,加上他们家也用了心,好好养着,就一日日康复,又长胖起来。
这件事后,董氏跟他们家亲近很多,半个月里倒是来了两三趟,送些自家做的腌萝卜,咸鱼等,说是谢礼。
一来二去,跟赵氏也熟了,有时候也能说到一起去,农闲时常常聊着就是半天。
赵氏的性子本就清冷,多交交朋友也好,杜小鱼便也不管了,心想横竖也扯不出什么事来,反正是秦氏的亲戚,真有事的话把她推出来便罢。
不过给秦家治兔子一事到底在村里传开了,那些养了兔子想发财结果又没养好的便纷纷带着礼来找她看病,这段时间杜家总有陌生人上门。
见杜小鱼又送出去一家,秦氏抖了上的饼屑,嗤的一声道,“你倒是大方啊,哪个来都说,就不怕以后养的比你好?”
杜小鱼不答,拿起书,一边把药材在桌上分了好几堆。
“看看,还不理我了,”秦氏指指她,劝起赵氏来,“我说大姐啊,你好歹说说她,这兔子我看着很有前途,她既然都养了那么多了,何苦要去教那些人?有良心的也就罢了,要是一些白眼狼可不是白白浪费时间?就刚才那家,背地里还不是说过你们家坏话的,要我就一棍子打出去!”
没等赵氏开口,吴大娘斜她一眼,“咱们小鱼最是好心,哪像你一样,自个儿挣个钱非把旁人逼得活不下去。”
秦氏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嘿嘿笑了两声,“一山不能容二虎,大姐这也不懂?小鱼既然想靠兔子挣大钱,自然不能容旁人坐大了,你看看,现在咱们村里就有七八家在养,一家都弄个几十只,这兔子的价格可不得下来?”
“瞎说,那么多人养猪,就没见猪肉下来的!”
“猪肉家家户户都要吃,兔子咋个比?”秦氏不同意,“也就贪新鲜几天吃一回,不过,这兔皮倒是好东西,我前几回去县里,走几步就见有人戴着兔皮暖袖,哎哟,弄得我都想进一些放铺子里卖了。”
她们说半天,见杜小鱼仍是没反应,秦氏伸手戳戳她,“你这丫头,听没听见我说话啊?装个什么,当真以为看几天书就能当大夫了?”
杜小鱼抬头白她一眼,“你知道个啥?”
吴大娘噗的笑了,“就是,你大字不识一个的,知道啥?说起铺子,你那三嫂最近没撺掇你三哥要来合开了?”
“合开?亏她说得出口!”提到董氏,秦氏便不高兴,瞅瞅赵氏道,“听说最近还常往你家里来?不是我说她坏话,这人太贪心,这铺子是我白手起家的,凭什么要跟我三哥合开?她只当我娘那点钱贴了我,其实屁的!我娘那些棺材本捏得紧紧的,上回要在县里买房子,她连一文钱都不肯出,真要带去土里呢!”
赵氏笑笑,“你三嫂家日子也紧巴巴,大儿子要娶媳妇,二儿子又要去私塾念书,你能帮就帮一下……”
不等说完,秦氏冷笑起来,“可是她跟你说的?也不瞧瞧我那侄子,光想着娶天仙了,也不想去哪儿弄那些聘礼钱?哈,倒盯上我的钱袋,我儿的聘礼我都不想多给,还能帮衬他们家去?也就是我那三哥,扯线木偶样样听她!”
两人矛盾还真不浅,赵氏摇一下头,“倒不是她让我跟你说的,做娘的哪个不为自家孩子着想。”
见气氛有些僵,吴大娘道,“那胡家如今可说定了罢?可不能再为这事跟你相公闹了,一人退一步也就行了。”
“他敢跟我闹?”秦氏哼道,藏着些得意,“说定了,明年挑个好日子,过几日便去提亲了。”
看来胡家也是让了步的,没有得寸进尺狮子大开口,庞诚这个人很实诚,杜小鱼也挺喜欢他,便仔细听了下,但愿胡家二姑娘是个良善的,那么一家子还能过得比较安生。
“这就好,你也是要当婆婆的人了啊。”其他二人说些恭贺的话。
过了会儿天色不早了,两人就要告辞,吴大娘站在院子里又停下脚步,指着披了蓑衣的牛笑道,“这头牛这么养着,难怪那么好,大妹子,我倒忘了跟你说件事了。”
赵氏走到门口问什么事。
“住我家东边那头的高家,他们家不是有头母牛么,说想跟你们家的牛配种,看上它了!”
这头牛也有两岁多了,倒确实可以配种,赵氏笑着应了。
“高家还说了,以后生下小牛来,少不了你们家的好处。”吴大娘道,“他们家自个儿会酿酒,我看几坛子酒肯定有的。”
说笑着就跟秦氏出去了。
那头牛也不晓得是不是知道自个儿要找媳妇了,应景地“哞哞”了两声。
杜小鱼在里头听到了,不由想到那年买牛的事情,当然,欠庞家分期付款买牛的银子早就还掉了,她只是觉得时间过得真快,这样便是两年了。
想着她眯起眼,再两年后,她的田里是不是长满了金银花呢?
这么一想,越是高兴,笑出声来。
忽地面上一凉,她睁开眼,却见杜文渊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盯着她看,“想什么呢,这么兴奋?”
“不告诉你。”杜小鱼撇撇嘴,谁让一来就冻她脸!
杜文渊顺势坐下来,看着一桌子的药材道,“今儿又有人让你治兔子?”
“嗯,这家的兔子积食了,他们为了让兔子快点长肥,乱添草料。”兔子是个吃货,杜小鱼十分了解,若不定量喂的话,它们会暴饮暴食。
“那你打算怎么治?”
“正在想呢,哦,对了,之前都忘了问了,听章卓予说你拜了个大夫……”
杜文渊皱眉道,“小声点,别给娘听见了。”
杜小鱼扑哧笑起来,虽然他早晓得赵氏不是他亲娘,可骨子里完全是把她当亲娘看的,这会儿还在怕赵氏听见了训斥呢。
她压低声音,“既然都拜了师父了,你给我想个法子。”
杜文渊沉吟会儿道,“据你说,兔子肠胃娇弱,那应等同于小儿,小儿积食的话倒是有现成的方子,可兔子吃下去的都是草料,不易化掉。”他顿一顿,“要不试试白术,枳壳,大黄……不过,我从未见过治疗兔子的医书,你贸然为他们医治,若是不成又如何?”
“我当然早就说清楚了,治死了不怪我,但是我也不收取分毫费用,包括药钱。”
听闻此言,杜文渊看她一眼,颇有深意道,“你倒是好打算。”
杜小鱼嘿得一声,“你到底比秦大婶聪明多了,她还当我白白为那些人医治兔子呢。”
自古以来,兽医中就没有治疗兔子这一学问,她要自个儿模透,没有试验品怎么行?如今这些人养的兔子生起病来千奇百怪,又没有人替他们治,好歹也是死马当做活马医,她自然是要去试试的,也好为将来积累经验。
“那我就用这个方子。”其实她还知道个办法,兔子若积食或者便秘,要灌植物油或香醋,不过这个伤胃,有些兔子就算因此好了,以后的肠胃也会变弱,吸收不好自是长不胖的,还是试试中药方子吧。
她从桌上挑几样药材出来,见这熟练程度,杜文渊笑道,“真是下了番功夫了。”
“可不是,将来你一走……”她说着顿住,微摇一下头,说起别的事,“我让你给姐带的话可带到了?若是白莲花找她,千万别见。”上次白莲花那举动,她想到就觉得心里不舒服,自是要叮嘱杜黄花的。
“姐说知道了。”
“那就好。”她捧着药材往厨房去了。
杜文渊看着她的背影,一时微微发怔,将来若离开这个家,大姐性子懦弱,爹又老实,很多事情便要落在她的身上……
其实,他也曾想过不去相认这个舅舅,可亲生父亲还在,若是舅舅执意公开,他仍是不可能留在这里。
说到底,命运终究难以对抗。
他站起来,轻轻叹息一声也去了厨房。
赵氏正在切酸菜,见他进来了,笑一声道,“小鱼说要做酸菜鱼吃,你也爱吃的,我让你爹一会去塘子里捞两条草鲩出来。”
那件事后,母子俩相处总有些不自然,可两人都尽量像往常一样,只是赵氏少了些严厉,她当初这样对杜文渊也是想他有功名在身,可以过上富贵日子,潜意识里仍是愧疚心在作祟。
不过,如今既然已经明了,自是不再那样严苛。
杜文渊笑起来,“我去捞。”挽了袖子在墙角拿起网兜便出去了。
晚上杜小鱼亲自下厨烧了锅麻辣酸菜鱼,一家子吃得乐淘淘的,杜显心情好,拉着杜文渊喝酒,两个人脸都成了红布。
“爹,我敬你!”杜文渊端起酒杯,眼睛烧得通红。
“好,好,好儿子……”杜显大笑,喝完酒一头就歪倒了。
两人头碰头醉在一处。
倒是少有的场面,杜小鱼鼻子有些发酸,自个儿去厨房煮浓茶,端过来的时候见赵氏正暗自流泪。
是为这父子俩注定的离别吧?
今日情景,往后恐怕再难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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