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番计较,冯夫人心里就有点犹豫,甚至有点后悔了。
林家老太太为了经常能看到李源清,不惜搬家,在县里连买了数个住所,还有好几家店铺,如今想起来,举动确实有些夸张,那么,根据赵氏说的,大概是做给杜家看的,那岂不是两家势不两立?
其实,她是不知道里面那层关系,只以为李源清是杜家在路上捡的,不晓得还有隐瞒林家的情由,当下又觉得奇怪,好歹也是辛辛苦苦帮他们养了十几年的,怎的林家却是这样的态度?
可究竟为什么她也不明白,只发现自己把力气花错了地方,有些气恼。
一开始就应该想到林家的
以前是因为远在南洞村,可都来县里了,怎的就没有往那边去探探呢?林家老太太才是跟李源清有血脉关系的人,赵氏这一点倒是没有说错。
李家那边的嫡母不在乎他的婚事,可林家肯定是要管的。
赵氏看她静默下来,心知刚才的话起了作用。
“林家老太太也是一时想不开,总会明白你们的辛劳的。”可就此放弃杜家,又是白费了之前的力气,冯夫人安慰两句,想了下道,“咱们整个县都晓得你们夫妇俩的品行,林家老太太将来也定然会了解。”
她也不好把话说得太满,如今尚不清楚李源清的意思,若是他真的放弃了杜家,那么这边自然是再没有可用之处,可若不是的话,他还是念着杜家的好,那她要是在中间做个和事老,可不是讨了两家的欢心?
得到两家的信任,李源清自然也会感激,那以后还有什么事是办不成的?
听她这么说,赵氏心里松了口气。
自然,刚才的话题便没有再继续下去了。
刘家两位太太是看着冯夫人行事的,见她态度略有转换,心知必定是有什么变了,当下也不再拉着杜小鱼套近乎。
从冯家回来,赵氏就把杜小鱼叫来卧房单独说话。
“那冯夫人竟然是想把她的小女儿嫁给文渊呢,幸好我听你的话这样说了,她后来便没有再提这件事。”
原来还有这个企图,杜小鱼笑道,“这就行了,她肯定不会再来烦咱们了。”有林家老太太在,李源清的婚事哪儿由得了他们做主?要纠缠自是去纠缠林家。
“不过挑明了咱们两家的关系会不会不太好?”赵氏有些担忧,“这话不知道会不会传到外面去。”
“冯夫人是个懂分寸的人,岂会胡乱说话,娘放心好了。”杜小鱼挨着她坐下来,“娘也瞧见爹这两天的苦闷,咱们两家真要这么水火不容,二哥也不好做。我知道娘也是舍不得他的,虽然林氏很讨厌,不过林家老太太为人到底如何,咱们也不晓得,若是冯夫人能在中间起点作用,二哥也做了些事的话……”她顿一顿,“我只希望林家不干涉二哥来咱们家就好了,别的咱们也不求。”
赵氏轻叹口气,“难为你想这么多,都是我当年犯下的错,不然也不至于……”
见她又要自责,杜小鱼道,“怎么会是错呢?看二哥多喜欢咱们家,就算是错,也早就还清了,你把二哥培养的那么好,放在他们李家,未必能如此呢。”
虽然知道是安慰之说,赵氏心里还是轻松了些,这孩子确实一点也没有怨恨他们,即便是知道真想后,也仍然把他们当做亲生父母一般的孝顺。
这已经足够慰怀。
几日后,林庆真跟卢德昌去桐城,赵冬芝最近便在纸马铺帮着黄晓英一起看店,晚上跟黄云住在县里,也就不回来了。
黄立根,黄立荣兄弟两个自然是来杜家吃饭,反正就算以前,他们也经常在杜家的,早就已经习以为常。
而阮信跟黄立根道歉那日之后,两人不打不相识,竟然成了要好的朋友,从私塾回来也常来杜家玩。
天气炎热,杜小鱼取了冰好的寒瓜给他们解渴,阮信连声感谢。
杜小鱼不由好笑,瞧着他道,“你那会儿是故意抢立根的位置罢?这样有礼貌,还真不像会打架的人呢。你看看立根,吃得跟什么似的,我拿东西给他,他从来不谢的,这才是会打架的胚子。”
黄立根听见了,拿眼睛直瞪她。
阮信却愣了愣,答不出来,只低着头啃寒瓜。
寒瓜吃得七七八八时,阮玉拿着个小锦袋来了,见到阮信脸上都是红红的汁水,失笑道,“真是丢脸,好似我们家吃不起寒瓜一样,还给别人添麻烦来了。”又朝杜小鱼笑,“杜姑娘,谢谢你照顾我弟弟,他最近都不愿早回家,果然还是你们家舒服呢。”
“我们家孩子多呗,热闹。”杜小鱼也笑了笑,“你坐,我给你倒碗凉茶来。”
阮玉的家离这里还是要走一会儿的,她虽然撑着油伞挡住了阳光,可脸上还是有汗水显现,可见热得很。
她也不客气,挪步过去坐了下来。
静静等待的样子像朵玉兰花,黄立根忍不住瞅了又瞅,她目光看过来,他的脸嗖的红了。
阮信见状,皱眉道,“你看我姐干什么?”
黄立根恼了,“谁看了?我是在看那边的,那边的树”
阮玉听着他们二人对话,笑起来,冲阮信招招手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快坐下来,今儿夫子教了什么,说给我听听。”
阮信在姐姐面前乖得像只兔子,忙就听话的走过去。
杜小鱼出来的时候,阮信正在背诗,黄立根偷偷看着阮玉,像根呆掉的木头。
真是个大美人儿,黄立根这样晚熟的孩子都能被吸引住,倒是黄立树奇怪的紧,一点也没有反应,难道他还是没有忘掉青兰吗?
“阮姑娘,我上回路过你那些花田,都已经长出枝叶来了呢。”
“是啊,还算长得不错,比我想象的好多了,不过养肥什么的我真不懂,今儿也是想来问问你。”阮玉虚心请教道。
杜小鱼哪儿敢随便说,只道,“我也只能告诉你草药怎么放肥的,至少这些花我可不懂,得要拿捏分量,你可以取一些地先试试,有效果的话再大范围的使用。”
阮玉忙点头。
杜小鱼就把一些自个儿琢磨出来的经验讲了。
“听你一席话真是受教良多。”阮玉把手中的锦袋拿上来,从里面取出几盒胭脂,“我弟弟也常来麻烦你,这胭脂是我亲手调的,这两盒合适你跟黄花姐,这是赵大婶的,这是小婶的,还有……你还有个表姐吧?我想着年纪跟你应该也差不多,这是她的。”
居然一下子送了这么多人,杜小鱼忙推辞道,“这哪儿好意思。”
“没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看我弟弟很喜欢你们家,以后打搅的时候肯定也多呢。”阮玉很诚恳。
杜小鱼只好拿了。
“你瞧瞧喜不喜欢?”阮玉说着往里面看了下,“大婶跟大叔都不在吗?”。
“嗯,去田里了,雇工家里有点事,他们便去田里看看。”那一对夫妻的孩子病了,他们要留在家里照顾,请了几日假。
阮玉露出一些失望之色,但是一闪而过,笑起来道,“那胭脂是很合适年纪的,都不一样呢。”
就连胭脂盒都不同寻常,十分精致,巴掌大小,表面是磨光的铜面,她这盒雕刻着梅花花样,其他的有荷花图,也有鸳鸯游水,海棠满堂。
她打开一看,浅香扑鼻,那胭脂是淡粉色的,略略有珠光色彩,抹一点在指尖,又极为细腻,当真是极好的胭脂,比她以前见过的任何胭脂都要来得精细。
再好一点的话,就能及得上后世那些了。
“这胭脂做的真好”她发自内心的赞叹道,“阮姑娘你为何不留在京城发展,却要来这里呢?”
出于商人的本能反应,月兑口而出就问了这个问题。这胭脂铺若是开在京城,只怕银子都要赚翻了呢
阮玉嘴角微微一动,苦笑了两下,“师父就在京城开了很多胭脂铺。”
很多胭脂铺……
杜小鱼心里一动,忽地想起冯夫人说过的话,有位姓华的女子,因为家道中落,差点被卖入烟花之地,后来白手起家,在京城开了数十家胭脂铺,胭脂比宫里做得还要好,又拿赚来的家财做善事,前阵子被皇后召见,说她乃是女子的楷模。
而阮玉好像说过她是有师父的,又是从京城而来,她惊讶的看着阮玉,“你的师父可是姓华?”
阮玉愣住了,“你如何知道?”
还真是那人的弟子,杜小鱼笑道,“我也是听冯夫人说的,你师父很了不起,做善事被皇后娘娘都召见了。”
阮玉脸色立时变得极为敬重,“我师父是世上少见的女子,也是我最崇敬的人。”
既然如此,那为何要离开这样的师父来飞仙县呢?杜小鱼不禁又有了疑问,听说他们是古定县的人,若是为了寻根定居,那也应该去那里才对。
可到底是别人的私事,她也不好问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