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早上,杜小鱼迷迷糊糊听到赵氏的声音,她揉揉眼睛,打了个呵欠,觉得没有睡够。到底是小孩子的身体,每日她都是比杜黄花多睡好久的,而平常时候也不会被人吵醒,今儿娘怎么回事,嚷嚷得喊啥呢?杜小鱼奇怪了,仔细一听,却是在喊她姐杜黄花。
“黄花,黄花,还不起来,这都什么时候了!”
杜小鱼忙往旁边一看,杜黄花真的还在睡,被子裹得紧紧的,连脸都没有露出来。
“姐!”她叫了一声,推推杜黄花,“娘在喊你起床哩!”
可是杜黄花毫无动静。
她心里一慌,印象中,杜黄花是个很容易惊醒的人,这会儿怎么睡得跟个猪似的?便赶紧爬起来到她姐那一头掀开被子看。
杜黄花的眼睛闭着,眉头紧锁,脸上惨白惨白的,全是汗。
杜小鱼手一模她额头,滚烫滚烫,肯定是生病了,就大叫起来,“娘,娘,姐病了!”她跳下床便扑到门口。
赵氏听到里面在嚎忙冲起来,“说什么,黄花病了?”
“是啊,在流汗呢,娘快去请大夫。”杜小鱼想起她昨儿就见杜黄花有点不对劲,结果愣是到后来忘掉了,哎,要是那会儿就给服了药,指不定就不会发出来了,看那样子应该是发高烧,出那么多汗,也不知道严不严重。
“把衣服穿好,小心着凉,别两个都病了,”赵氏看她一眼,“你在家看着你姐,我这就去找大夫。”
杜小鱼就把衣服穿起来出去厨房那儿找手巾。
以前发烧的时候都是用冷毛巾降温的,她出去院子吊了半桶井水上来,进到卧房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两条手巾,一条热的,一条冷的。先用热手巾给杜黄花把汗擦掉,这汗都要把枕巾都弄湿了,脖子上都是,她小心翼翼的擦好,才把冷毛巾端端正正敷在杜黄花的额头上。
在这过程中,杜黄花一直没醒,有时候牙齿还在打颤,把她吓得心惊胆战。
小孩子发高烧有时候在后世都会有危险,何况是在古代呢,也幸好杜黄花不是小孩子了,但严重的话真不晓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她如坐针毡。
而杜黄花却像是沉浸在梦里,偶尔呓语几句,都是令人难过的话。
她果然是想牺牲自己的,杜小鱼心疼的模着她的脸,这短短几天对杜黄花来说也许就像几年那样长,哪怕不甘愿嫁给刘夫子,可为了家人,她什么都愿意去做,这些矛盾与难受憋在心里,终于让她病了吧?
杜小鱼叹口气,把手巾拿下来放井水里又洗了遍重新放上她额头。
大夫终于来了,给杜黄花看了脉,说是感上风寒,写了药方说先用着,不好的话再来。
赵氏送走大夫后就跟着去抓药了。
说实话,杜小鱼对这个大夫很不信任,当初就是他给杜显看腰疼病的,银子花了不少完全没有治标治本,这不是跟中医背道而驰了么?中医可不就是宣扬要根除病症的?可她又不是学医的,而从医书跟杜文渊身上学到的那点儿知识根本不可能开药方,也便只能接受。
赵氏稍后就熬了药端过来。
杜小鱼帮着把杜黄花扶起来,这会儿她有点儿清醒了,赵氏就说生病了让她把药喝下去。
等到午时的时候杜文渊也回来了,之前喝完药就一直让杜黄花休息着,这会儿杜小鱼跟杜文渊进去看她,结果病情没一点好,杜小鱼就忍不住发牢骚了,“看那大夫就是庸医,还说不好的话再重新写方子,哪有这样的!二哥,你快给姐瞧瞧。”
“我瞧有什么用,又不会把脉。”杜文渊实话实说。
杜小鱼不信,“别以为我不知道,爹那腰疼可不是你治好的,只不过让庞大叔给你当幌子罢了。”
被她猜到,杜文渊并不惊讶,还认真解释道,“爹那腰疼是外伤所致,我也是研究了一些古方才试试的,不过‘望闻问切’四个字可没那么容易,我去哪儿学啊?只看书不可能会的。”
这些东西需要实践,杜小鱼明白了,但也更郁闷了。
“我看姐心病多一些。”她想了想道,“姐身体多好啊,连个喷嚏也不见她打的。”
杜文渊听了伸出手,“那方子呢?”
“我都记得呢。”杜小鱼背出来,“柴胡,甘草,虎杖,大青叶……”她也是学了点的,对杜黄花的病尤其看重,自然要好好看看方子。
“确实是对风寒很有效的。”杜文渊点点头,“不过也许加些消郁的更好些,像陈皮之类。”
“要是错了有没有事?”杜小鱼忙问,“可不能吃了让姐病得更重哦。”
“没事,陈皮做成糖平常吃着玩都行。”杜文渊说着拿了几个铜板出来,“你一会儿去抓一些回来,跟糖搅和了给姐吃。”
杜小鱼瞪起眼,“你身上居然有钱?”
“娘给的,怎么了?”杜文渊莫名其妙。
“没什么!”杜小鱼咬牙切齿,她身上可一个铜板都没有哎,赚得钱全让赵氏拿得干干净净的,压根儿就没想过哪怕留一个铜板给她,本来还以为三个孩子都这样,一点零花钱都没有的,结果杜文渊居然有,真真是重男轻女!
杜文渊看她愤怒的样儿,笑起来,掏出半吊铜钱放她手里,“可收好别掉了,就这点儿家当,赶明儿我要用还得来拿。”
那铜钱带着体温,杜小鱼像根木头似的杵在那里,半晌才道,“真放我这儿啊,不怕我占为己有?”
杜文渊一捏她脸,“人在这儿怕什么。”说完就出去了。
半吊铜钱五十文,沉甸甸的,好一个偏心的娘,给杜文渊带去干啥的啊?怕他饿路上买东西吃?杜小鱼嘀咕一阵,出门去抓陈皮去了。
村里就一个药铺子,热闹得很,看来这时段生病的人挺多。
她站在那里等伙计抓药,就听到旁边两个妇女嚼舌根。
“……刘家门槛都要被踩破了,先前刘夫子老娘还怕找不到好媳妇呢,现在得挑花眼。”
“咋回事?”另一个显然不知情,追着问,“刘夫子虽说有点学问,可到底都三十了,还有个女儿,想找人家黄花闺女,又得端正清白的,哪儿有那么容易!怎么就还挑花眼了?人家好好的女儿就非得往他们家送啊?”
“你还没听说啊?”先前那个神秘兮兮道,“哎哟,刘夫子一个学生都当上那什么三品大官了,听说常常都看得到皇上的……都亲自来看刘夫子呢,这可是多大的官啊,刘夫子要再考个举人什么的,弄个官做做还不是容易得很。”
“哟,有这回事!”另一个惊道,“那杜家的黄花可不是拣着便宜了,以后当官太太呢。”
杜小鱼听到这里忙把脸撇过去,省得她们认出来,她没想到这谣言居然传得那么快!吴大娘真不是盖的!
不过这三品官,也太扯了吧?
刘夫子才三十岁,他那些学生也大不了哪儿去,能当上三品官不知道得有多奇才呢!不过夸张点儿也好,传到包氏那里可不得把她急死,不止杜文渊以后当官,刘夫子都当官呢,一家子都是官,还会怕他们小小一个地主?家产早晚都得被夺走!
她想着憋不住的笑,朱氏不晓得现在什么心情,她那么虚荣大概会默认的,然后就膨胀起来了,人都贪心的很。
但赵氏可不知道这些事,杜小鱼回来的时候见她在卧房里看那块玉佩,感情是想迫不得己典当了?
正想着,吴大娘来了,应该是来说去见朱氏的事情的,倒是为难吴大娘要撒谎。
见赵氏忙忙得把玉佩放枕头底下,杜小鱼心头一动,趁着赵氏在院子里说话的当儿飞快地跑进去,把玉佩模出来看。
好奇心杀死猫,她对这东西一直存有疑心,可偏偏家里谁也不晓得,她想着忽地皱眉,也不一定,倒是没有问过杜文渊,可她爹杜显都不知情,他又岂会晓得呢?
她把玉佩翻来覆去的检查,才发现远看如碧水般的玉,原来纹理那样奇特,像无数的小冰花凝结在里面,根本就不需要再雕刻图案,单单这样就妙趣横生,不过用精湛技艺雕刻了瑞兽,更加让人爱不释手。而玉佩模上去的手感也是相当的好,温温的,让她不由自主想起那句诗,“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
所以,凭着以前接触过玉的经验来看,她推断这玉佩少不得要值几百两银子,绝不是赵氏能买得起的,哪怕是地主祖母家恐怕也拿不出一件。
他们千亩地一年也就赚几百两,还有那么些人要养着呢,哪里就能拿出一年全部赚到的钱去买东西?那岂不是疯了!
所以,杜小鱼越发疑惑,这玉佩到底是哪儿来的?又藏着什么秘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