莓琪雅大公爵中咒的第四天,消失多年的特雷纳.莓琪雅重现大公爵府,消息瞬时传遍了整个莫桑皇城。
又是一个难熬的夜晚过去,我坚持要求父亲休息,他满脸怀念地回到在府邸中的独院,据他所说,一切还和他离家时分毫不差。帕西斯和一干男子则坐镇泽纳瓦的卧房,给了我们父女二人私下细谈的空间。
屋外阳光明媚,屋里却是阴雨绵绵,身心俱疲的父亲终于躺在床上小寐,我守在床边,看着他连日赶路的疲倦睡颜,满心错杂。明知道有人对自己不利,却无从下手的感觉令我有种久违的惶恐,父亲的态度敲响了我心中的警铃,他已经做好了牺牲的准备,可是我又怎么能眼睁睁看他去送死。
长时间的洗脑无效,让我数次动了把父亲敲晕藏到神戒里的念头,但一想到他跪在泽纳瓦床前满面泪痕的样子,又如何能做出这等举动。而今唯有寸步不离地跟在父亲身边,再作打算了。
我揉着青筋暴起的额头,倔强并非我一人的专利,这打定了主意的父亲大人跟我可不相上下。正在活泛着心底的千思万绪,房外一阵窸窣,乔姆的声音在脑中响起,“女圭女圭,我们有事找你”
轻轻释出宁神术,柔和的白芒掠过,父亲的呼吸更为平稳起来。我招呼房外两人进来,快速结起防窥探结界,柔声问着找我何事。
“女圭女圭,我和特雷纳叔叔的身材差不多,眸色不仔细辨认也不会觉得有差异,不如我戴上幻形面具幻成他的样子,引那个魔法师出来吧?。”
我一惊,眨巴着眼睛,却只看到龙族王子满脸真诚,“乔姆,这是我和爸爸的家仇,怎么能让你涉险呢?”
见我关心他,虽被幻形面具遮去俊脸,但此刻的乔姆笑起来依然掩不住的灿烂,“我一直想为你做些什么,可惜每次都不能尽善尽美。除了帕西斯冕下和你那个怪物契约兽,这里好像属我实力最高,他们帮你救人看人,这也说不上危险的事情交给我好了,别忘了我们龙族天生身体强悍,不会那么轻易受伤的”
“尤朵拉,这件事情颇为怪异,特雷纳叔叔不能自投罗网,乔姆这个思路未尝不是一个好办法”见我沉默不语,泰林难得地没有唱老冤家的反调,冷静地分析着,幻形面具也盖不住的墨绿桃花眼正闪着睿智的精芒。
显然他们是开过小会的,我暗叹着两人的默契配合,更感动于被他们全心呵护的温暖,轻扬唇角,笑道:“知道你们有结论,不妨跟我说说吧?。”
“按理说坎迪斯身在异国他乡,又与特雷纳叔叔是私怨,自然不愿弄得惊天动地,但这件事却被大肆宣扬,除了逼目标现身外,是否也在公告着,莓琪雅家族失踪多年的二少爷在外面得罪了实力强横的敌人呢?”
泰林有条不紊的分析让我双眸一亮,连声催促着他继续说下去。见我一脸好学生提问的表情,乔姆笑着揉揉我的脑袋,接着说起了他们的判断。
在听完他们思路清晰的分析后,我满目生光地看着泰林和乔姆,或许真的是关心则乱,一直在心底死死纠结的疑云也豁然开朗。一人赏了一个拥抱,我在父亲的卧房内踱着步,飞快地串联着所有线索,前路似乎真的和锦说的那样,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
顺口问起了蓝迪的下落,才知道一早蓝迪就被召回了宫,没多久便向泰林传回了最新的消息,鉴于墨菲十六世未醒,莓琪雅大公爵中咒,科瑞亚尼的贵宾们又即将返程,所以皇储会在近期内于克米特和西泽两人间产生。
艾纳是克米特的舅舅,又是皇帝眼前的大红人,少了大公爵大人这根定海神针,朝中形式自然是一面倒。不过宰相劳里的势力也不容小觑,两方人马正在积极地拉拢着蓝迪,半精灵皇子担心母妃的安危,正耐着性子在与他们周旋。
大脑高速运转着,结合现状,乔姆先前的建议让我有了更多的想法,我低声地和俊男们说着自己的主意,两人连声称好。于是,我开始召唤着自家契约兽和六位随时候命的管事,交待着接下来的安排,乔姆和泰林则是被我一顿猛夸后,神清气爽地出了独院,与帕西斯汇合,处理他们需要处理的部分。
看着床上依然熟睡中的父亲,我终于松了口气,若不是这群心细如尘又机警聪睿的美男们,我估计还得在那个死胡同里无休止地钻来钻去。轻轻握着父亲的手,我喃喃说道:“爸爸,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
莓琪雅大公爵遇刺的第九天,大公爵府外来了个颇为怪异的孩子,一看就是贵族口中最不屑的贱民。但塔瑟少爷吩咐过非常时期绝不能错过任何线索,所以,这个面黄肌瘦,举止僵硬的小孩要见特雷纳少爷的消息,很快地通传到了刚归家的二少爷耳中。
我正陪父亲坐在泽纳瓦的卧房里,跟帕西斯和几位男士闲话着家常,一听到这个消息,父亲和塔瑟便匆匆起身跟着管家走向会客厅。朝帕西斯、乔姆和泰林使了个眼色,我快步追上了几人,只是那个随时伴我左右的血瞳俊男不见了踪迹。
才踏进大厅,就被浑身散发着死气的小男孩吓了一跳。男孩最多不超过12岁,破旧的衣服包裹着瘦骨嶙峋的小身子,因为太瘦,那双凸起的金鱼眼大得有些瘆人。
男孩直愣愣地盯着父亲,一直没有表情的脸上突然扯出了一个诡异的微笑,口中发出了桀桀的笑声,“特雷纳.莓琪雅,我还是找到你了”
一听声音,正是那个逃遁的暗黑魔法师哈迪,我细细观察着眼前的男孩,发现他早已失去了生机,又不像是灵魂入体,莫非哈迪使用傀儡术把男孩活炼成傀儡代替他出面?我满心愤懑,面上倒也没有更多反应,父亲这时开口了,“你是那个十四年前伤我的暗黑魔法师吧?我和你并无冤仇,为何要苦苦相逼?”
男孩还是那副诡笑的模样,声音嘶哑,“谁让你得到了不该得到的人?你们一家早就该团聚的,之前的诅咒没能弄死你,今天你不会再有那么好的运气”
这番对话让在一旁的塔瑟和贾妮大惊失色,自家叔叔回归了多日,他们一直还没有他好好聊过,自然无从知晓当年离家和久久未归的原因,如今听来,确实另有内情。
“我现在人就在这里,先帮我父亲解咒吧之后我随你处置”父亲这般说着,引来男孩一阵怪笑,从破败的裤子口袋中,掏出了一个流溢着诡秘气息的小盒子丢向父亲。
“这颗药丸,你服下了,我自然会帮莓琪雅大公爵解咒”
我一把抢过了父亲手中的盒子,打开一看,黑黝黝的药丸萦绕着浓厚的死寂之气,仔细分辨着药丸散发出的气味,厉声问道:“黑殒丸?这是暗黑公会才会有的秘药,你和暗黑公会是什么关系?”
男孩转动着他大得吓人的眼珠,上下打量我一番,“哦?你就是那个中了玄泪还没事的大魔导师?小小年纪实力了得,眼力也实属一流不过就算知道是什么药也没用,特雷纳,不想你的父亲大人命殒,就只有你牺牲了”
向父亲解释着黑殒丸的功效,服食药丸后会从身体内部到外一一溃烂,不出十分钟血骨尽化而亡。服食者在这过程中会异常痛苦,想必暗黑魔法师恨极了父亲,才会使用对付公会中重犯的极刑药物。
父亲伸手要我把药丸给他,我又怎肯,急急地出声反对道:“您太鲁莽了,是不是他伤了大公爵,有没有能力解除诅咒,都是个未知数,怎能轻易相信他?”
那个举止僵硬的傀儡男孩嘎嘎地笑着,笑声是那般刺耳,“你们可以选择不信,反正大公爵中的独门诅咒整个大陆只有我能解除,再不解咒,明天莓琪雅大公爵就会全身爆裂而亡,特雷纳,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我不同意您别被他骗了,就算您吃下这颗黑殒丸,他翻脸不认帐,您一样救不了您的父亲,您也会死的啊”我不顾有旁人在场,死死地抓着父亲的胳膊,苦声哀求。
一个声音凉凉传来:“这是莓琪雅家族的家事,外人也有权力插嘴吗?。”
贾妮的神奇之处在于,她永远会在不恰当的时候成功惹恼我,但眼下情况非同寻常,我只是冷冷地扫了她一眼,继续说服着脸色越来越暗的父亲。塔瑟扯着贾妮的手,瞪眼低声交待着让她别多嘴,整个会客大厅只有我焦急的声音在回响着,让本就压抑不已的气氛,越发沉闷。
“义父,您当初身中死神之吻,在高人救助下才得以留住性命,难道您要辜负又给了您一次生存机会的人吗?。”我眼角泛着泪,声音哽咽,这声义父终于让在场的几人明白了我和父亲明面上的关系。
那个傀儡男孩还是狞笑着,不慌不忙地等待着特雷纳做出决定,我边哀求着,边示意塔瑟过来帮我说话。但事关爷爷和叔叔的生死,如何选择都会受良心谴责,一向豪气如塔瑟也只能静默着,更让我悲从中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