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房花烛夜,朱雀睡得一塌糊涂,新床上半点儿位置都不留给苏卿乾这个“她的丈夫”。
苏卿乾无奈地站在床边模模鼻子,苦笑。他把朱雀挪了挪,朱雀察觉到有人在动她,怒地睁开眼,苏卿乾顿时不敢动了,他服软地笑笑:“我不吵你了,你睡,你睡。”朱雀哼哼,又睡过去了。
苏卿乾看着她睡得安心,像个不解世事的婴儿般,睡得甜美而无邪。
“若是以前,你哪有现在睡得安稳呐?”苏卿乾轻声微笑道,那微笑有着说不出的悲伤叹息。他忍不住伸手抚模朱雀的面容,他又忍不住微笑:“若是以前,你是连睡觉都那么警觉的,我碰你一点儿你都会醒转,顶多就是给我点儿面子装着没醒罢了。”
他轻轻地拉起朱雀的手,这动作不算重,没吵醒朱雀。他看看朱雀,笑了一笑,手一展,一条红色丝线出现在他的手中,他看着红线,对着朱雀笑笑道:“这是我走时,特地跑了一趟月老宫,顺手牵羊来的红线,我想啊,再见到你,不管说什么都要用这条红线把你给绑结实了,看你还往哪里逃”
他似笑似哭地将红线系在自己和朱雀的手上,故意打了个死结,绑好后,他抬起手,对着睡熟的朱雀像是炫耀般地道:“这样,你就跑不了了。”
“呵,如果是在以前,你一定会笑我白痴吧?以我九天之神的职位,哪里需要像愚昧的凡人一般去相信月老这样的小神?可是我就是信了,不信不行,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样才能抓住你。”
“你笑吧笑吧,人到了绝境,也就什么都愿意相信了。”
红线闪了闪法光,消失在两人的手腕间。苏卿乾看着它消失的地方,苦笑:“都是偷来的姻缘,我们的事情怎能真的得到漫天诸神的祝福呢?你也别怪我啰嗦,我心里藏了好多话,藏了差不多千年了,也想和你说一说了,以前你是不愿听,现在你还是不愿听……”
洞房烛光摇曳,新郎官看着呼呼大睡的新娘子无奈地叹息。到了大半夜,他实在饿得不行,才离开床边,看着仆人们准备好的酒与食物,他笑笑,道:“这是新婚之夜准备的食物,可是却派不上用场了,我自己吃了罢。”
人生三大喜事:久旱逢甘霖、金榜题名时、洞房花烛夜。
洞房花烛夜,新郎官苏卿乾苦逼地吃独食,向下人讨了一床棉被,老老实实地打地铺。
睡觉之前,新郎官苦逼地想:**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要爬上新娘床,还要努力努力再努力。
娶了老婆,爱情**道路上踏出了成功的第一步,那么第二步是什么呢?爬上老婆床吗?
不急,爬上老婆的床不是最终目的,得了人,暂时不用怕人还会跑掉了,他当然要朝最终目标努力发展了——获得老婆的心
所以……
首要做的是让老婆开口说话
=。=
没办法,朱雀整天昏昏沉沉的,一天内除了吃的时间都是在睡觉的,哪里有空和他谈情说爱啊?不谈情说爱,那一切不都是白搭了么?
所以,建立感情所要踏出的第一步就是yin*朱雀开口,让她转移注意力,不要再一心只想着睡觉。也许,朱雀如顽石一般难点化,但一点一点儿地来,一定能撬开这顽石——那时候他不是只要一开口说话便被朱雀扇飞么?现在却可以将这么一个不愿听他说话的笨鸟儿拐到家里做自己媳妇儿,那是一种进步,一种进步,是不?
苏卿乾乐天地安慰自己。
他决定一点儿一点儿地来。
烤肉的时候,他会故意吊着朱雀的胃口,不让她如意地吃到肉,刚开始的时候朱雀会生气地揍他,但是苏卿乾是什么人呐?百虐成钢的小强,不过朱雀怎么揍他,只要留得一口气在,他就能顽强地爬回朱雀的面前。
就某种方面的意志而言,小强苏卿乾的顽强出乎朱雀的意料,在更深一层的意义上而言,朱雀其实挺怕小强苏卿乾的。
谈情说爱这种事,谁先妥协就弱势了,苏卿乾同志就是瞧准了现在的朱雀意识混沌,犹如初生婴儿,用好吃的吊着朱雀的胃口,一点一点儿地让她沦陷,这不,一个成天离不开床的朱雀不就被他诱惑着开口说话了吗?
“苏……卿……乾……”朱雀第一次被诱惑着叫出苏卿乾名字的时候,咬字还勉强算得上正,但毕竟是两百多年没说话了,说话的时候舌头都不住地打结,有着说不出的别扭劲。但是苏卿乾就是爱听,在听到朱雀叫出自己名字的时候,他几乎热泪盈眶,抹了半天眼泪还没抹干净,还是朱雀看了觉得奇怪,伸手去沾他的眼泪,当作什么有趣的食物放到嘴边舌忝了舌忝,他才觉得有点儿不好意思,赶紧勒令自己不要再流泪了。
一个七尺男儿因为一件小事就哭得稀里哗啦的,也忒丢人了
“苏卿乾。”朱雀开口叫了第一次,自然还会再开口,这一喊就喊上了瘾,一天下来都在扒着苏卿乾的肩膀,不停地喊着他的名字。她喊一声,苏卿乾就应一声,应到日落西山,苏卿乾的嗓子已经干涸,撑不住了。
但值得苏卿乾高兴的是,他没有白应了一整天,朱雀觉得叫他名字太好玩了,所以一整天都没睡呢
能趴着绝不站着,能坐着绝不趴着,能躺着就绝不坐着,这,就是朱雀的人生格言。
能让如此懒散的神仙精神了一下午——这,也是一种进步啊,对不对?
一想到这样,苏卿乾就不管已经趴在自己肩头上睡着了的朱雀,打鸡血了。
从这一天起,每次给朱雀烤肉吃的时候,苏卿乾都会挑着她最精神的时候教她说些话,朱雀刚开始还有些兴趣,但最后还是本能战胜了兴趣,吃完了就倒,二话不说。苏卿乾拗不过她,不管他再怎么美食诱惑,朱雀就像是和他拧上了一般,偶尔说几个单字,但绝不多说话。
苏卿乾没辙了,但是让他庆幸的是朱雀一天比一天精神,有时候填饱了肚子,不会马上睡过去,而是坐在原地,饶有兴趣地听着他说话,直到她懒懒地打一个呵欠,才开始困意席卷。
苏卿乾注意到,他媳妇儿听他说话的时间越来越长了,一开始,他心里数着数,每当数到一百的时候,朱雀便开始打呵欠了,现在他却数到了九百多,朱雀还没开始打呵欠,他想,当他数到一千,朱雀还没打瞌睡的时候,他在朱雀的心里,就比睡觉重要多了。
在朱雀入住苏家的第三个月,苏卿乾终于数够了一千个数,从那以后,朱雀就变得不那么爱睡觉了。
人间六月,雷雨天气居多。
朱雀是不喜欢下雨天的,往时在南山上,她身处仙境,仙境里永远是风和日丽,美景无限,哪里会有丁点儿的打雷下雨?现在下了南山脚,见识了凡间真正的天气,她开始觉得厌烦,尤其是下雨天之际。每当她抬头看到暴风雨欲来之前的乌黑的云层,便不由得心中烦闷,只想摔门而去,缩在被窝里睡个昏天地暗的,这样一来,便就不晓得外界如何了。
南山一带一到六月,便是雷雨连绵的天气,总是连着下一个多月的雨,五天一大雨,四天连小雨,朱雀最烦的就是如此了。
连绵小雨时,她不觉得如何,躲着睡着了,也就不觉得不痛快了,但是一旦五天一雷雨的时候,她就算是把神识全沉浸在意识海中也难得一安稳觉,总是……她总是觉得心悸。
这,就是她讨厌雷雨天的缘故了。
苏卿乾也察觉到了朱雀讨厌雷雨天,不,那不仅仅只是讨厌下雨天那么简单,而是惊惧,她在这样的天气中总会变得比往时不安,虽然外表一如以往的安静、沉默,但睡着的时候总不能如以往一样沉,而是不安地辗转反侧。
如今,又是一样的雷雨天。
他握着朱雀的手,朱雀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现在自己是怎么个样子的——屋外电闪雷鸣,恐怖得紧,朱雀听着屋外的雷声,眉头没有一时是松开的,脸色变得比以往要苍白上几分,这样的朱雀,看起来竟然有五分脆弱、三分可怜以及三分的倔强。
苏卿乾轻轻地抚着朱雀微凉僵硬的手,有点儿心疼。
她是不应该有这么冰凉的体温,她是朱雀,司掌南方离火,应该是永远高温炽热的,究竟是经历过什么样的过去,才能让她到现在都感到惊惧?
屋外雷雨声霸道地遮掩了一切,苏卿乾叹了一口气,眼神视线落到了窗外:窗外雷电交加,不时地照亮了黑暗的天地。
他想,他也许有些明白了。
当年斩妖台,五雷轰顶的痛楚,灵魂元神的撕裂——纵使现在朱雀无恙,已忘记了前尘过往,那斩妖台上的一切依然埋在了她的记忆深处。
如果我不是那么懦弱,如果我能舍得下大义,当初斩妖台上的一切是不是就不会发生了?
苏卿乾在心里不止一千遍、一万遍地扪心自问。
少顷,朱雀辗转反侧,终于睁开了眼,她看到了床边握着自己手的苏卿乾,她望着两人相握的手傻傻地发愣,莫名地觉得两人身体交接的地方有着莫名的温暖。
那些微的微暖,对于此刻身体冰凉的她而言,的确是称得上温暖了。
许久,她把头从玉枕上移到苏卿乾柔软的大腿上,轻轻地开口:“我想听故事了。”
苏卿乾微微一愣,微微地笑了:“好。”
就像哄着一个孩子一样,苏卿乾总是坐在朱雀的床边,用最轻柔动情的声音向朱雀诉说着他所知道的一切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