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自由？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的是——这个世上无绝对的自由！
我静静地等着，等着天光与明心的回答。他们呆呆地看着我，似乎是不敢相信我在问什么。他们从小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山谷，性子单纯得很，我以为他们会问我什么是自由，可是由他们的反应看来，他们其实是知道的。他们不仅知道，而且还有着渴望。
也对，他们的前生对自由是那么的渴望，甚至是不惜生命也要得到，又何况是今世呢？
前生临时前留下的执念难以消除，这一点我是知道的，他们前生执着于自由，诚如我死前对火神的仇恨一般。
太疯狂，根本无法克制。
他们果然是想要自由的，我黯淡地想。
果然，呆愣过后，比较有胆子的天光终于怯怯地开口了：“姐姐，你的意思是说……我们可以出谷了吗？。”
“嗯。”我微笑着点头，尽量把态度放和蔼些，无奈平时作威作福太多了，怎么装也不像是好人的样子，令天光看我的眼神充满了惊疑。唉，实际上我真的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人啊！
“不用我们刻苦修炼，能闯过谷口的法阵才能出谷吗？。”
“不用。”我努力而含蓄地微笑，可是为什么我却在天光眼中看到了毛骨悚然？
我笑得……应该很和蔼可亲猜对呀。
明心问：“可是姐姐……我们离开了山谷，又能去哪里呢？”
天光很快地抽了她一巴掌：“傻呀！只要能出去，天大地大的，去哪里都可以呀！”
我的心蓦地一痛，眼前亮起了当年他们飞离罪林的那一幕。地面，天兵密布，只为擒住我，而天光抱着明心飞在天空，那决绝而又冷漠的面容……是我令他们一出生便被囚禁在罪林的，是我令他们苦苦等待了四百年都未出现，于是在他们丢下我，毫不犹豫地飞向他们向往的天空时，我竟连一句责备的话都无法说得出口。
如今的他们像极了当年，眼神中对自由的单纯的渴望，很直接的、热烈的，似乎没有人可以斩断这一份渴望。
我很害怕，他们会像当年一样，得了自由，却失去了生命。
那毕竟是我一手教养大的孩子呀，我舍不得！
我闭上眼，低沉地道：“去人间，人间是自由之地，有诸神庇佑，也有妖魔横行。你们在哪里，不会有人管束你们的，你们会得到你们想要的自由的。”
人间，实际上是幽冥地府的地盘，只是幽冥地府的阎罗不爱管事，便令人间成了神魔通行无忌的地块。
“真的吗，姐姐？人间真的那么自由吗？。”
“不，人间也不自由，它的规矩比神仙、比妖魔都还要多，但是对你们而言，却比在任何一界更自由。”我叹息着抚模着天光的脸，他眼中对自由的渴望，对触手可及的自由的兴奋令我更加担忧：“天光，你是哥哥，去了人间就要照顾好明心，不可以再像在谷里一样老是欺负明心了，知道吗？。”
天光鼓着脸，小声道：“我才没有欺负她……”
我转头看明心，嘱咐道：“明心你也是，去了人间，不要老是给你哥哥惹麻烦了。”
“哦……”明心不解地望着我，问：“姐姐你不和我们一起去吗？。”
我摇头：“不了，我还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就不陪你们去人间了。”
“那我可不可以和姐姐在一起，陪姐姐去做重要的事？我不想和哥哥在一起，他就只知道欺负我！”
我笑着拍拍明心的头，道：“不行，你帮不上我的。”
留他们在我身边，陪我征战天界，只会令他们成为第二个青琉罢了。
天界容不得他们，魔界更容不得他们。
我伸手，递出两件在来时路上制作好的法器。明心看到精美的法器，眼睛一下子就放光，伸手过来拿了：“哇，好漂亮的项链！姐姐，这是给我们的吗？。”
我点头：“嗯，给你们一人一件，戴在脖子上，就不要再摘下来了，知道了吗？。”
天光拿着项链，疑惑地问：“为什么不能摘下来？”
“别问。”我说，“记得，绝对不能拿下来，无论发生什么事，都绝对不能拿下来。”
天光和明心比较懂事，都乖巧地答应了。
这法器项链是我用来遮掩他们血脉里的仙气的，无论他们身处何地，是否被天界承认，那仙气都是掺杂在血脉里的，无法消除。而我能做到的就是做一个遮掩他们仙气的法器，令他们不被冷酷无情的仙人发觉，也不被贪婪的妖魔所垂涎。
在我的催促下，天光戴上了项链，只有明心踌躇着不肯戴上。明心怯怯地看着我，水灵的眼中止不住的担忧：“姐姐，我想和你在一起。”
“不行。”我淡淡地微笑，没有给她任何理由。
明心上来扯我的衣服，声音小小的，在哀求：“姐姐，我要和你在一起。”
我摇头，依旧说：“不行。”
真的不行。
天光比较稳重，他好像瞧出了什么不对，皱眉问道：“姐姐，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急着赶我们出谷的？”
这个，该怎么说才好呢？想了想，我决定据实相告：“因为我以后未必有时间来这里看你们了，谷口的阵是唬你们的，即使你们再修炼几百年，也无法通过。”唉，就照他们这样懒散、不想长大的状态，的确是再过几百年，也无法通过。
天光误会了：“姐姐你怎么这么坏，居然拿阵法来骗我们，把我们困在这里那么久！”
我笑笑，道：“那不是为了你们好么？外面的世界兵荒马乱的，你们出去不好。”
天光扁了扁嘴，没有说什么。
我开口：“现在你们有两个选择，一就是乖乖地待在谷里，就像平时一样修炼。我以后可能不会记得回来看你们，也可能是完全没有时间过来看你们，在这谷里，只有你们两个人，你们耐得住寂寞么？”
他们没有回答，但我却已经知道答案，他们耐不住的不是寂寞，可是对自由的渴望。
“二，就是你们趁我还记得的现在，立刻离开这里，到人间去，去追求你们渴望的自由。”微笑着，我补了一句：“错过了这次机会，也许就没有下次了。”
时间不早了，我若再不回领地，那些看我不顺眼的人就要起疑了。叹了一口气，我问：“我就要走了，你们快点做决定吧。”
沉默了一会儿，天光开口做出了选择：“我和妹妹去人间。”
我微微一笑，挥手撤除笼罩整个山谷的结界。
“你们可以走了。”我微笑着对他们说。
他们马上露出开心的笑容，立刻身不由己地就要往天空飞去，却突然顿住了脚，不舍地望向我，踟躇着。
不好意思什么都不说就走么？我微微一笑，心想现在的他们其实已经比前生那决绝地叛离我，一句话不留地就走好很多了，至少，会听话地待在谷里，从来都没有怨过我一句；至少，走的时候会在乎我的想法。
对此，我感到很欣慰。
我欠他们的四百年自由，应该在现在该还给他们了。
他们化回青鸾真身，腾飞上空，徘徊着，许久都不愿离去。
我没有拦截他们，只是仰头朝他们微笑。
青鸾低低的鸣叫响彻山谷，好听极了。我想，他们是我一生中见过的最美丽的鸟儿了。
青鸾徘徊许久，终于不舍地离去。
我衷心地祈祷，他们能活得久一些，不要再像前世一样了……